318 相互撕咬
很快,馬車停到了一邊了。
丫鬟秀芽前去服侍卻不知如何著手,已經是面無人色。而一旁的李婆子,更是焦灼萬分。
她們原本是王珠身邊粗使的人,這兩人都是王珠到了東海方才招募的,故而也並不十分得寵。
原本雲蕊兒發瘋之後,就該送去瘋人塔了。她到底是女兒身,自然也是不免要女人照料。
對於李婆子而言,這自然也絕不會是什麼美差。
誰不知曉這個雲家的大小姐性子刁蠻,十分厭惡。
故而那雲蕊兒叫著腹痛的時候,她們也是懶得理會。
無非是這嬌小姐不肯送去瘋人塔,用的那麼些個鬧騰的手腕而已。
雲蕊兒下體流血不止,竟然是將衣衫給染紅了。
李婆子卻也是一邊請個大夫,一邊命人將此事告知王珠了。
而她的內心之中,更是可勁兒的叫苦,好端端的,為什麼自己會遇到這樣子的事情呢?
也不多時,附近的許大夫也是被請了過來。
這許大夫人到中年,容貌清秀,竟然是個女子。
若放在別的地方,自然斷斷不容。可是若是在東海,這也是一樁十分尋常的事情了。
眼瞧著雲蕊兒這個樣子,許大夫也是輕輕皺眉。
許大夫嘆了口氣,回過神來之後,給雲蕊兒施針之後,又讓李婆子化了一枚人蔘丸吃了下去。
早聽說這雲家二小姐刁蠻無禮,不過到底是個年紀輕輕的女孩子,許大夫也是不忍見如此年輕的生命就這樣子的凋零。
雲蕊兒被一番急救,也是漸漸清醒。
也不知曉是不是吃了人蔘的關係,她似乎也是有了些個力氣。
一旦清醒,雲蕊兒頓時開始作妖。
「你們這些下賤的奴婢,可是故意要害死我?我知道了,你們都是王珠的人,所以聽那九公主的吩咐,對我下毒手。」
「我告訴你們,縱容我是要被送去瘋人塔,那也是雲家的女兒。便算奈何不了九公主,可是你們,哼,雲家要殺了你們這些狗奴才,一個都是不放過。」
許大夫頓時皺起了眉頭,很是不歡喜。
這個妙齡的少女是如此的年輕,如此的可人,可是她說的話兒為什麼這樣子難聽呢?
瞧來這個雲家的二小姐,當真是如傳聞之中所說那般,刁蠻任性,令人很不喜歡。
許大夫原本對雲蕊兒有一種淡淡的憐憫之意,可是如今卻也是淡了。
可憐之人必定是有那可恨之處。
雲蕊兒落到了如今這個地步,那也是雲蕊兒自找的。
然而一旁的李婆子和秀芽兩個人卻也是頓時嚇得魂不附體。
仔細想想,雲蕊兒雖然說的是瘋話,卻也是未必沒有道理。
雲家被九公主處處打壓,自然是憋了一口氣。縱然是不能對王珠如何,卻也是能借著那麼一個照顧雲蕊兒不周到的罪名處置她們這些低賤的人。
雲蕊兒死了,她們要陪葬。可是若是活轉過來,她們的日子也是不好過。
而李婆子更是欲哭無淚,雲蕊兒那就是個災星。
許大夫瞧著惶恐無比的兩人,卻也是微微生出了憐憫之意了。
不過是個下人罷了,居然是這般受苦,倒也是十分為難。
許大夫卻也是不覺說道:「雲二小姐,你此言差矣,如今你的身子,可不是什麼中毒,也不是受人加害。而是,而是小產了。這孩子不過一個月而已,居然就是沒有了。」
雲蕊兒頓時怔住了!
腹中有胎兒?她實在是沒想到。
縱然雲蕊兒對海飛龍可謂是厭惡之極,可是聽說自己有了孩子,還是不覺升起了一縷說不出的異樣之情。
然而雲蕊兒隨即就輕輕的掃過了自己衣衫,卻也是染了一片通紅。
雲蕊兒面色也是變得有些古怪:「你,你簡直胡言亂語,我不會有孩子的,那也是絕不可能有孩兒。」
許大夫輕柔的嘆了口氣:「更何況,雲二小姐不是一直服用藥湯,好讓自己月事絕了,流露出有孕的脈象。那葯原本就傷身,以後便是不吃了,也是生不出孩子。如今二小姐吃了那葯,衝撞了自己腹中的胎兒,自然是孩子沒了。」
許大夫醫術也是不錯,猜出了雲蕊兒服用了些個葯湯。
正因為如此,卻也是證明這個許大夫絕不是庸醫。
可雲蕊兒聽了,卻也是容色變幻。
那葯可是自家大哥給自己的,怎麼會傷損身子,懷不上孩兒?
大哥又怎麼可能對自己這樣子狠?
然而下腹的墜痛,卻也是提點雲蕊兒自己身子所受到了的巨大傷損。
倘若雲暖陽早就知曉那葯湯有些問題,豈不是,豈不是明知故犯可以糟蹋自己的身子。
若是如此,自己在雲暖陽心中又算什麼?
雲蕊兒心中銳痛,那破敗的身軀卻也是抵不過心中銳痛。
忽然間,雲蕊兒似乎想到了什麼,抬起了頭來。
許大夫救了她一命,雲蕊兒眼中卻也是沒半點感激,反而隱隱有些狠意。
「你可是王珠安排,刻意來挑撥我和大哥的關係,哼,想不到王珠這個賤人居然是這樣子的狠,這般事情都是做得出來。」
不錯,一切都是王珠安排的!
許大夫聞言,頓時也是一陣子的無語,實在也是覺得沒趣兒。
她也是憐惜雲蕊兒,故而提點一二。卻也是不料,雲蕊兒這樣子說。
這雲家內鬥,許大夫也是不敢摻和,便也不肯多說。
眼見許大夫不說話,雲蕊兒頓時也是不覺冷笑。
「怎麼就不說話了,莫非竟說中那王珠陰狠打算,竟然是無言可辯了不成?」
許大夫只覺得沒趣兒,折身走了。
雲蕊兒狠狠喘氣,卻也是那一臉陰狠。
可巧這個時候,一道飽含了諷刺的冷銳嗓音頓時也是響起來:「想不到蕊兒竟然是如此心心念念,便是落了個孩子居然都是栽贓在我的身上。如此一來,倒是讓我受寵若驚了。」
如此熟悉的語調,不是王珠卻又是誰?
只見王珠盈盈而來,面容若水,再無半點方才的惶急。
一舉一動,卻也是無不都是通透大方,令人不由自主,為之心折。
眼見王珠這通身的氣派,雲蕊兒更是不由得恨極!
一股酸澀的嫉妒之意,頓時湧上來了。
雲蕊兒縱然身子虛弱,卻也是掙紮起身,指著王珠說道:「王珠,王珠,就是你這個賤人,將我害成這般模樣!」
那樣子的眸子,讓李婆子心生恐懼。
然而這惡鬼一般的眼神,卻也是無法讓王珠面頰有那麼一絲一毫的動容。
王珠嗤笑,卻也是不顧雲蕊兒小產之後身子虛弱,一巴掌將雲蕊兒給打倒了。
雲蕊兒方才對王珠辱罵不止,可是不知怎麼,如今當真見到了王珠,卻也是一句話兒都是說不出來。
王珠手腕狠辣,十分厲害。
正因為這個樣子,雲蕊兒竟也不覺心中生懼。
若是惹惱了王珠,這惡毒的女子,卻也是不知用什麼手腕對付自己。
王珠輕輕一揮手,其他的人卻也是不覺紛紛退下去了。
她目光在雲蕊兒身上逡巡,雲蕊兒卻也是不覺有些膽怯的說道:「王珠,你究竟是要對我做些什麼?」
王珠輕輕的嘆息了一聲,卻也是眸色若水。
「雲蕊兒,我當然不會對你做什麼。你都如此可憐,難道還需要如何?我瞧你倒是對你那大哥一往情深,可那又如何?玉秀師太為什麼沒有死?難道不是你大哥犧牲你,讓姜皓在我面前賣臉?」
雲蕊兒死死的咬住了唇瓣,流露出了幾分倔強的模樣。
王珠騙自己的,一定是騙自己的。
雲蕊兒人雖薄情,可是對雲暖陽用情頗深。
「你少來挑撥我和大哥關係,我是不會相信的。」
都是落到了這個地步,雲蕊兒仍然是對雲暖陽十分的維護。
王珠卻也不欲糾纏,只低低一笑:「那就不說雲暖陽,就說說你了。蕊兒,如今你處境堪憂,想來你必定還指望,雲家的人會救救你。也是了,你到底是雲家的女兒,你的母親溫意如,必定還是會找到你,問你是怎麼一回事兒。到時候,你又會如何應答?」
雲蕊兒被王珠說中了心思,卻不欲回答。
「難道,要告訴你親娘,你大哥被我算計了。為了洗脫雲暖陽的嫌疑,故而說你手中符篆是假的,所以只能讓你頂罪,為你大哥開脫。蕊兒,你母親是什麼樣子的人,卻也是比我要清楚吧。你這樣子說實實在在的話兒,當你有損雲暖陽的利益,那麼便算你是雲家女兒,你娘也是會犧牲你的。如今你的父親,你的兄長,都犧牲你了。便是你娘,也是會要犧牲你的。」
雲蕊兒頓時尖叫:「王珠,你這個惡魔!」
王珠的話非但不是什麼胡言亂語,還是事實。
正因為是事實,雲蕊兒才更恨更怕。
難道她如花似玉的年紀,當真是要被關在瘋人塔裡面?
「若要你娘救你,除非告訴你娘,你大哥當著是被厲鬼附身,你爹也是被蒙蔽。你是雲家唯一的女兒,溫意如縱容沒有那麼喜歡你,比起惡鬼,也是會選擇保住你。不然你苦苦哀求,她也是不會心軟。蕊兒,你大哥有沒有出賣你,那可沒什麼要緊。最要緊的是,你是選擇為你大哥犧牲呢,還是為自己博得最後一縷生機。」
王珠的話,好似惡魔的低語,蠱惑著人心。
雲蕊兒原本不想聽,可是卻也是偏偏聽到了耳中。
「王珠,你不要白費心思了,我是不會出賣大哥的。」
雲蕊兒原本覺得自己會說得斬釘截鐵,可是身軀卻也是不覺微微一顫。
驀然她面頰一涼,王珠的手掌撫摸上了雲蕊兒的臉頰。
王珠輕輕的撫摸,柔柔的說道:「那可當真是令我感動,畢竟落在瘋人塔里,可真不是一樁美妙的事情。到了那兒,你會被人用鐵鏈子鎖住,關在了一間房子里。你不能走出那兒,便是便溺都只能在那兒。所以那房子,一天到晚都是會臭烘烘的。你當然不能穿那些漂亮衣衫了,連洗澡的機會也不多。不到一個月,你這件沾血的衣衫就是跟爛菜葉子一般臭烘烘的了。你會覺得,從內到外,都是在腐爛發臭。對了,蕊兒你還是個有些姿色的女孩子呢。到了晚上,就會有人偷偷進去,不顧你小產的身子,一個一個的壓在你身上。你的下邊,也會被人玩得爛掉,然後長出蛆蟲,卻沒有人給你葯。至於雲家其他的人,他們仍然是過著富貴榮華的日子,把你當成地上的爛泥,就這樣子踐踏在了地上,徹徹底底的忘掉你。就連你大哥,也是會忘記你這個,這個髒兮兮的瘋妹妹——」
王珠的手掌,好似涼絲絲的蛇信子,輕輕的在雲蕊兒嬌嫩的面頰之上。
雲蕊兒害怕到了極點,竟似木頭一般動彈不得。
伴隨王珠的形容,一股子涼意用來,而王珠所形容的畫面更是活靈活現的浮現在了雲蕊兒面前!
只要想一想,雲蕊兒都是會瘋掉。
王珠瞧著雲蕊兒,卻也是隱秘一笑。
無論如何,雲蕊兒也是不會相信雲暖陽已經將她棄如敝履了,只因為這是雲蕊兒唯一的希望。
然而這和犧牲自己成全雲暖陽是兩回事。
別說雲蕊兒內心深處已經是知曉雲暖陽捨棄她了,便算雲暖陽沒有出賣她,雲蕊兒當真肯放棄自己成全雲暖陽?
雲蕊兒那可是個極度自私的人,不愧是雲暖陽的妹妹。
她就是為雲蕊兒打開了一扇惡魔誘惑的大門,讓雲蕊兒明白自己有別的路走。
王珠更是相信,雲蕊兒絕對不會讓自己失望的。
想到了這兒,王珠微微一笑,輕輕的抽回了自己的手掌。
她離開了雲蕊兒的身邊,聽到反應過來的雲蕊兒撕心裂肺的大叫:「王珠,王珠,你不要騙我!我不相信,我一個字都不相信!」
王珠唇角的笑容宛如幽蓮一般的綻放,一雙眸子卻也是不覺灼灼生輝。
若雲蕊兒能讓自己吃驚,她倒是會佩服雲蕊兒一二。
既然是如此,倒是瞧著雲蕊兒會如何抉擇才是。
雲暖陽他自己都是不覺得什麼惡鬼附身的傳言能擊潰王珠,可是王珠卻偏要讓那區區謠言成為現實,讓雲暖陽萬劫不復!
接下來幾日,墨柔天天走動,王珠命人幫襯,那月村的時疫倒也被平息下來。
原本便是對症下藥,更何況這些對於墨柔而言,卻也是不過是小疾。
唯獨那被食去血肉的少女案子,仍然是懸而未破,說來仍然是十分的駭人。
那些東海的百姓議論,均說是惡鬼殺了人,吸取了少女的精氣來供養自己。
故而雲家雖然自承是雲蕊兒胡言亂語,當日雲暖陽被發覺有惡鬼上身之事仍然是傳得沸沸揚揚。
更何況雲家原本名聲還好,雲暖陽素來也是有純善之名,如今一樁樁惡毒的事情傳出去,更是令人不覺聯想篇幅。
雲暖陽原本是翩翩君子,只因為惡鬼上身,所以方才做出了許多匪夷所思的惡毒行徑。
至於雲蕊兒,不過是頂罪之用罷了。
最初這些言語雖然是傳來傳去,雲家也不放在心上。
只當這些流言,若無人理會,便可自行散去。畢竟尋常民眾的熱情,也是持續不了那麼久。
然而事情的發展卻也是出乎雲家的意料之外,那些流言伴隨時間的流逝並沒有消散,反而有那越演越烈之趨勢。那些五花八門的說話,簡直是堪比志怪小說,簡直令人聽得津津有味。
雲家也曾特意命人,悄然混跡於民眾之中,趁機平息謠言。
只不過這樣子的舉動,卻也是用處不大。
而如今雲暖陽無論去哪裡,都是會經受別人異樣的目光了。
而此時此刻,王珠的院子跟前,一名中年婦人陪著微笑,生生的站在了烈日之下。
如今正當正午,天氣炎熱,那方嬤嬤塗了脂粉的面頰也是生出了一顆顆的汗水。
如此一來,她自然是頗為辛苦。
然而雖是如此,方嬤嬤卻也是不敢造次,仍然是滿面堆歡站在王珠院子跟前,垂眉順目的等候王珠的消息。
方嬤嬤是溫意如身邊得臉的人,也是溫意如的陪房。
溫意如還在做姑娘時候,就是個手腕厲害的人物,跟隨在溫意如身邊的下人也是絕不會吃虧。
等到溫意如嫁到了雲家,不但房中獨寵,還生下一兒一女。
既然是如此,溫意如身邊的心腹,身份也是水漲船高。
方嬤嬤這幾十年來日子過得太過於舒坦了,如今她雙腿發麻,卻也是暗暗叫苦。
她已經是許久沒有吃過這樣子的苦頭了。
然而方嬤嬤這樣子站著,卻也是動都不好動。
溫意如已經是告誡她了,要垂眉順目,不可造次。
便是王珠將腳踩到了她的臉上,方嬤嬤也是要忍下來了。
相比較而言,只不過是將方嬤嬤放在了炎日下放著站著,也是不足掛齒。
小丫鬟輕輕提點,方嬤嬤卻也是不覺抬起頭來。
紫枝一身紫色的衣衫,手腕雪白,光亮可見。
方嬤嬤滿面堆歡,迎上去:「紫枝姑娘,不知九公主可是睡醒了,還勞煩你通報一聲。」
一邊這樣子說著,方嬤嬤卻也是將那麼一枚明晃晃的金鐲子輕輕的佩戴在了紫枝的手腕之上。
紫枝手腕原本雪白,如今戴了這金鐲子,更是有些扎眼。
這鐲子沉甸甸的,分量可是不輕。
在方嬤嬤瞧來,紫枝雖然是王珠身邊得寵的宮女,到底是個下人。既然是如此,自己所贈送的鐲子,那也無疑是一樁厚禮。
可紫枝瞧也是沒瞧,只褪下了鐲子,客客氣氣的送回去:「既然如此,我去替方嬤嬤問一問好了,方嬤嬤也是不必如此客氣。」
她言語溫潤,瞧著也是斯斯文文,除了讓方嬤嬤等得久一些了,禮數之上卻也是挑不出什麼錯處。
方嬤嬤瞧著紫枝的背影,卻也是頓時不覺嘆了口氣。
果真不愧是九公主調教出來的,無論怎麼樣子的瞧,也是不能瞧出有什麼不是。
瞧來王珠手腕厲害,身邊的下人也是被調教得極好的。
紫枝轉身,折回了房中。
王珠方才睡起來,她雪白面頰之上浮起了紅暈,隱隱有些慵懶之意。
紫枝才將溫意如求見的話兒,給王珠說了。
晾著溫意如那邊的人,是王珠的意思,紫枝也是心知肚明。
她手下的人,自然是不會自作做主。
聽到了溫意如求見,王珠也是不在意,只是輕輕的笑了笑,並沒有什麼著急的意思,只囑咐含黛為她打扮。
含黛抿唇兒輕輕一笑:「方才那個方嬤嬤,還用金鐲子來賄賂紫枝姐姐,虧得紫枝姐姐沒有要。」
王珠卻也是輕輕的搖搖頭,一臉感慨的樣兒:「好端端的,送上來的東西,為什麼不要?下次紫枝收了,就當我賞賜你的。」
紫枝笑了笑,清潤的面頰邊頓時也是浮現一個小小的酒窩,顯得說不出的可人。
「公主,這可不成,算不算你賞賜的,都是不能壞了規矩。」
說到了這兒,紫枝卻也是不覺流轉了幾許憂切之色:「如今雲夫人尋上門來,一多半都是為了雲將軍在東海那些謠言的事情。上一次雲夫人想要將雲家的管事之權交出了,換你服軟。當時公主拒絕,雲夫人卻也是面色不好看。只恐怕公主去了,又要被那溫意如嘮叨。倒不如,倒不如——」
紫枝這樣子說著,那張穩重的面頰之上卻也是不覺流轉幾許狡黠之色:「倒不如說九公主乏了累了,總之是不去,也是不必受氣了。雲家,總不會跑進來扯著九公主前去吧。」
王珠懶懶散散的:「紫枝,你算猜中一些,可也沒全猜中。你去回了那個方嬤嬤,就說我已經起來了,樂意走一遭。只不過梳洗打扮,還是需要些時間。且讓她,先等一等。」
含黛手指靈巧,卻也是給王珠梳了個蝴蝶髮髻,挑了一枚珊瑚流蘇髮釵,想了想,又給王珠戴了一雙玉蘭耳墜。
梳妝妥當之後,王珠方才懶洋洋的去溫意如的院子。
房中,溫意如滿臉堆歡,輕盈的迎上來。
這位雲家的正室夫人,可謂是個心計深沉之輩。
明明知曉王珠詆毀了她的親生兒子,傷害了她的親生女兒,可是溫意如仍然是不動聲色,笑如蜜糖。
一轉頭,溫意如更是囑咐:「九公主來了,將準備好的茶點送上來吧。」
一番舉動,倒是令紫枝等人目瞪口呆。
拋開別的不談了,今日王珠也算是拿喬,讓溫意如的下人等了那麼久了。
想不到溫意如倒也好性兒,一句埋怨的話兒都是沒有多說,反而是對王珠客客氣氣的。
反而王珠容色柔和,仿若一切都是在她的預料之中了。
溫意如垂下頭,容色卻也是微微有些深邃。
那王珠的所作所為,一件件的刻在了溫意如的心口上。
可縱然溫意如心口劇痛又如何,還不是要生生的忍下來。
說到了那柔順隱忍,原本也是沒有誰比溫意如更會表演。
只要能忍,一定是能熬到最後。
隨即溫意如早準備好的精細茶點,卻也是一件件的送上來了。
只不過王珠沾也未沾,沒有細細品嘗的意思。
面對王珠這等疏離之姿態,溫意如卻也是仍然是笑得出來。
溫意如卻也是不覺輕輕感慨:「九公主初來東海時候,我也想過相處和順。卻也是總是不曾讓九公主順意。」
「可這一切,都是妾身的錯,都是妾身不好,不知曉那尊卑之別,不知曉九公主的高貴。我不過是個臣婦,這東海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應該以九公主為尊才是。」
溫意如眸子含淚,輕輕的哭訴。
便是紫枝等人,也是頓時不由得聽得那叫目瞪口呆。
再怎麼說,溫意如也是王珠名義上的婆婆,可她卻毫不在乎自己的身份,將她的姿態放得極低,低得幾乎都是要到塵埃裡面去了。
可溫意如如今這般模樣,卻也是純屬自然,竟然是沒有一絲一毫的委屈和不甘。
這樣子的姿態,實在是令人不由得覺得匪夷所思。
這臉皮厚到什麼程度,方才能如此視若無睹,泰然自若。
紫枝等覺得溫意如十分可笑,可是王珠卻不覺得,這樣子心性的人其實是說不出的可怕的。
「從前阿陽千錯萬錯,我也不能說都是誤會。可是,還請九公主饒了他吧。那樣子的惡名,阿陽可是擔待不起。不求別的,就求,求九公主看在老爺對大夏皇族一片忠心的份兒上。今後九公主無論做什麼,我們雲家都是會一心一意的支持了。」
溫意如說到了這兒,卻也是頓時淚水漣漣,凄然無限。
「我之所以懇求九公主,也不是為了讓阿陽還能有什麼前程。他那樣兒,我也是當真不指望了。只不過老爺對我一生鍾情,我卻統共只有這麼樣子一個兒子。只不過,是想要留下雲家一點血脈。總不能因為我受專寵,反而讓雲家無後了。」
說到了這兒,溫意如眼中淚水漣漣,拿眼去看王珠。
溫意如來求王珠,也不是傻,那心中也是有幾分計較的。
王珠這個公主,雖然是女流之輩卻也是雄才偉略。
正因為這個樣子,王珠必定不滿裴謝兩家的擁兵自重。
如今裴謝兩家盡數被王珠打壓,只可惜那百足之蟲卻也是死而不僵,仍然是有幾分底蘊。
王珠在東海這樣子的鬧騰,不就是想要借東海雲家之軍,來對付裴謝兩家嗎?
所以雲家作為王珠一枚重要的棋子,王珠最後還是會網路一二的。
若是隨意換了雲家,必定會人心浮動,別人也是會覺得王珠涼薄。
最好的辦法,就是慢慢的架空雲家,讓雲家成為了傀儡。
不過表面上,王珠應該還是會樂意維持一點兒和樂之相吧?
可溫意如瞧著王珠,王珠的表現卻也是讓溫意如極為失望。
眼前的少女容色竟無半點波動!
溫意如一咬牙,咚的一下跪下來,苦苦跟王珠哀求:「從今以後,阿陽絕不會鬧騰什麼,還求九公主饒了他這一遭吧。」
這樣子舉動,頓時讓在場的人都一陣子風中凌亂了。
想不到,溫意如居然是跪下來了!
這樣子的舉動,可當真是極為卑微。
什麼身份體面,溫意如也是不要了吧。
而溫意如心中也是滴血,除了讓王珠這次饒了雲暖陽,也是讓王珠對雲暖陽放鬆警惕吧。
這樣子一來,自己那個寶貝兒子,還能有那麼一絲機會。
王珠看著跪著的溫意如,眼底頓時流轉了一縷輕蔑之色。
這樣子見不得光的手腕,溫意如居然還有臉在自己面前鬧。
溫意如的心思,其實王珠可是通透的緊。
溫意如這樣子跪下去,原本不過是故作姿態。在她看來,縱然王珠身為公主,也是受不起。等她跪下去了,王珠一定是會將她扶起來的。
可是溫意如等了良久,王珠仍沒有將她扶起來的意思,溫意如的面色頓時變了。
這可是在羞辱自己呢!
溫意如頓時也是將王珠恨了個通透了。
王珠唇角,卻也是冉冉綻放一縷笑容,她輕輕的撥弄自己的寶石指甲套兒。
旋即,王珠方才將溫意如扶起來:「雲夫人,你何至於這樣子呢,我也是憂心夫君,為他處境而擔憂啊。」
溫意如原本還想推拒一二,做做姿態,才被王珠扶起來。
可這也是溫意如之前的打算了。
如今她卻擔心,若是自己推拒,王珠卻也是當真順了自己的意思。
還是少些做作,顧了自己面子才好。
無論如何,王珠雖是羞辱了她一番,到底還是軟了口氣吧。
畢竟,雲家在東海也是有多年經營——
溫意如頓時殷切說道:「九公主天縱之姿,聰慧剔透,定然是能解了阿陽的困境。」
雲暖陽原本有純善的名聲,如今被詆毀成這般樣子,溫意如也是心如刀絞。
「聽聞蕊兒被送去瘋人塔,夫人也瞧過了她。也對,畢竟是親生女兒,骨肉連心,怎麼會不讓人介意?可那些百姓,又懂什麼,只會以訛傳訛。便是我出面說夫君不是什麼厲鬼附身,也是沒有人相信。如今我倒是有那麼一個計策,可以兩全其美。」
王珠如此言語,溫意如也是微微好奇。
「不如,說雲暖陽當真被鬼附身了。到時候再安排個高人抓鬼,說那惡鬼已除,那些百姓自然就安心了。而且,蕊兒也是不必呆在瘋人塔。」
王珠唇角含著一縷笑容,甜甜的說道。
溫意如怒氣湧上上頭,險些生生被氣暈了。
什麼自認鬼上身,溫意如心忖這哪裡是什麼妙計,分明是推人去送死。
自己委曲求全,都是做到了這份兒上,王珠卻居然沒有絲毫動容。
溫意如算是明白了,王珠從頭到尾,都是在徹徹底底的戲弄自己。
自己不過是王珠耍弄的一個玩意兒。
溫意如便算是再能忍,此時此刻卻也是忍不住。
「九公主何苦對我這樣子的婦人,說到底,雲家已經是徹底臣服在九公主的腳下了,可是九公主連條活路也不給?九公主如此行事,以後誰還敢依附九公主?」
溫意如作色厲聲道。
她是個聰明人,至於自己和王珠那婆媳關係,溫意如卻也是提都不會提了。
王珠卻是輕輕的嘆了口氣,手掌按在了自己柔軟的胸脯上:「雲夫人,只因為你對我誤會太深,認定那些流言蜚語跟我有關。其實,我怎麼能有這樣子本事。況且這些日子,我也是深受流言之苦啊。要知曉,我也懷疑,我這個夫君究竟是不是妖孽。雲夫人,我還想問你,你這個兒子是不是自幼聰慧,許多事情,不用教導他就懂了——」
溫意如面色鐵青,也是她心計頗深方才能剋制住自己沒有當場發作。
只不過王珠說的話兒,溫意如也是沒有回答的意思了。
王珠瞧著溫意如那樣兒,卻也是頓時不覺輕輕的福了福:「雲夫人好生休息,我也便告辭了。」
明明是她將人氣得七竅生煙,王珠此時此刻倒是溫文有禮了。
而王珠方才離開,溫意如便是狠狠一伸手,將桌子上的東西狠狠拂下去,那些碟子茶盞都是統統的摔得粉碎。
雲暖陽從屏風后緩緩的走了出來,面色也是陰鬱之極了。
「母親,我早就說過,這個九公主目的就是要弄死雲家,又怎麼會手下留情呢?」
對於王珠,雲暖陽早就沒有任何指望。
王珠手段狠辣,必定也是不依不饒,不死不休。
溫意如心中也是酸楚難言,怎麼雲家來了這樣子一個魔星,鬧得不能安生。
「你妹妹已經是折到她手裡了,如今卻還要壞你的名聲——」
雲暖陽卻欲言又止:「母親,蕊兒,蕊兒她如今關在瘋人塔裡面了——」
溫意如氣惱:「便是送到那個地方,王珠也是不肯干休,仍然是利用蕊兒來挑撥雲家。」
雲暖陽身軀輕輕一顫,隨即一雙眸子卻也是有些低沉深邃,漸漸的化為了無窮無盡的冷意:「不錯,王珠居心狠毒,想要蕊兒來做棋子,指證雲家的其他的人。母親,蕊兒已經是個瘋婦了。」
溫意如聽到了這兒,莫名的看著雲暖陽,忽而全身湧起了一縷寒意。
她不覺向著雲暖陽叫道:「你究竟是想要做些什麼?」
「她威逼利誘,想要蕊兒指證於我。蕊兒如今,只恐怕也是被王珠動搖。既然別人都說蕊兒已經瘋了,不如一碗葯,讓蕊兒瘋得徹徹底底一些!」
雲暖陽嗓音微微有些沙啞,可是這樣子的話還是說出口了。
雲蕊兒見到了溫意如,卻哭訴指證自己是惡鬼,目的就是為了讓溫意如相信她。
縱然雲暖陽曾經對雲蕊兒有淡淡的溫情,如今卻也是煙消雲散了。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自己要和王珠斗,那可就是要心狠一些。
今日雲蕊兒滿口胡言,溫意如自然不信。
可是他日雲蕊兒在別人面前說出什麼別的言語,那可也是不得不防呀。
和王珠相鬥,自己一步都是不能錯。
然而當他目光再次落在了溫意如身上時候,卻也是被溫意如面上的神色給弄得一怔。
在雲暖陽的印象之中,溫意如是最在意他的。
為了自己,犧牲雲蕊兒也是在所不惜。
既然是如此,溫意如這樣子看著他又做什麼?
溫意如卻也是不覺嗓音干啞:「雲暖陽,你究竟在說什麼,又要做什麼?雲蕊兒,那可是你的親妹妹呀!」
不錯,她是重男輕女,愛兒子勝過愛女兒。
可是這並不代表溫意如對女兒一點感情都沒有。
雲蕊兒被送入瘋人塔,溫意如心懷愧疚,也是想著讓雲蕊兒過得好一點,舒服一點。
她在雲暖陽面前提及,也是覺得雲暖陽必定一般心思。這個兒子十分聰明,想來有更多的辦法,待雲蕊兒好些。
可是卻沒想到雲暖陽居然是說出這樣子喪心病狂的話兒。
他想要自己的親妹妹假瘋變真瘋?
這是怎麼樣子的人,居然能狠心到這種地步?
溫意如的質問,讓雲暖陽覺得沒趣,更是回答不上來。
一時無話,雲暖陽也是匆匆告辭。
在他看來,溫意如是婦人之見,根本沒有絲毫做大事的氣度。
而溫意如也是神魂落魄的坐下來,容色一片茫然。
她怔怔出神,想起了雲蕊兒的話,想起了王珠的話。
不知怎麼的,原本的無稽之談,此刻卻也是漸漸有些真實起來。
雲暖陽打小就聰明,有些東西沒有人教導,可雲暖陽就精通了。
曾經,這些讓溫意如覺得很驕傲,讓她覺得雲暖陽是個天才。可是如今,這些優點,卻也是似乎在昭示另外一種十分可怕的可能。
自己的兒子出生之後,那身子裡面卻已經有另外一個人了!
大白天,艷陽高照,溫意如卻也是汗毛倒豎,竟然是不覺打了個寒顫。
肉身被佔據,所以才對血緣上的親人,這樣子的冷漠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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