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2 針鋒相對
晏侯爺實在說不上心裡是什麼滋味。
眼前這個人說話甜蜜蜜的,一口一個父親,叫得不知道有多親熱。
可是呢,他卻總在自己心裡戳刀子。
就是秋娘,那安安分分的秋娘,陪著自己冷冷清清過日子的秋娘,如今卻也是有了活氣兒了。
晏侯爺抬起了頭,只覺得自己這一雙眼眸又是隱隱生疼了。
這些年來,自己就好像是古井裡深埋的銅錢,心臟不覺結了一層傷疤。
可是伴隨這個面上覆蓋了白絹的少年到來,他總是笑吟吟的,一雙春水似的眸子也看不出深淺。
然而伴隨這個人的到來,自己的內心,卻也是被他一刀一刀的剖開,一刀一刀的慢慢的刺下去。
晏侯爺內心之中忽而就升起了一縷煩躁之意,嗓音在這黑沉沉的烏雲裡面隱隱有些暗啞:「宮主,求你以後,不必稱呼我為父親。」
晏修負手而立,甜蜜蜜的說道:「父親,你為什麼始終不肯原諒我呢?其實咱們在一起,父慈子孝,開開心心的過日子,那也是不知道多好。」
晏侯爺一時之間,卻也是並未回答。
好半天,晏侯爺方才說道:「你這樣子逐出周芸芸,那又是為什麼,總是行事多餘的。」
晏修則溫溫柔柔的說道:「父親你是個魯男子,難免有些不懂憐香惜玉,更不懂女兒家的心。這些年來,你霸道慣了,對身邊夫人總是自行其是,從來不肯解釋一句半句,平添幾許摩擦衝突。倘若是你,必定將這個周芸芸送走。倘若母親問起來,你非但不會解釋,反而鄙夷她的愚蠢。這樣子,可是一點兒都不好。」
晏侯爺內心之中,煩躁之意卻也是不覺更深了。
他還要說些什麼,晏修忽而將手比在了唇前,輕輕的噓了一聲。
薄絹后的一雙眸子,卻也是神光盈盈。
容秋娘不知什麼時候,跌跌撞撞出來:「夫君,夫君,你又在欺負修兒了,修兒他不知道多單純和氣,你,你可別聽什麼人亂說。」
她身子微微一軟,晏侯爺只得伸手將容秋娘給攬住在懷中。
雖如此,晏侯爺心中也是不覺涼了涼。
晏修,晏修,這個自己名義上的兒子,到底是什麼樣子的人?
明明他的眼底有著血腥之意,明明他是個志向高遠的人,明明有那麼一雙變幻莫測的妖異眸子,偏巧對這內宅之事,婦人的心思如此上心。
晏侯爺內心卻也是狐疑不定,不知曉究竟是為何。
懷中的女子身軀,卻似有些冰涼,少了幾分溫度。
晏侯爺忽而想起第一次見到這個女子的場景,怯生生的,既單純,又愚蠢。
那個時候,自己淡淡的想,就是她好了。
這麼多年了,這女子陪著自個兒,雖然從來不了解自己的心,卻也是一直安安分分忍受這冷冷清清的日子。
想到了這兒,晏侯爺忽而對她微微有些憐憫之意。
晏修笑吟吟的瞧著這一對相擁的身影,一雙眸子之中的光彩,卻也是不覺晦暗莫名。
縉雲侯府之外,天氣陰沉沉的,王珠正欲上車,忽而一滴雨水啪的打在了王珠的額頭之上。
旋即噼里啪啦,更多幾點雨水滴落。
正在這時,卻也是可巧見晏修打著傘,一步步的向著王珠走過來。
陰沉沉的天空,空氣之中隱隱有一股子土腥味道,可這侯府小侯爺,偏生打著一把大紅的傘,似乎將這陰沉沉的畫面劃破了一道口子。
那股子艷麗綺麗之色,如此的鮮潤,似乎是有些刺目。
王珠一時之間,卻微微有些恍惚。
不覺想起了前世那個撐傘的仙人,卻也是不覺想到那撐傘而來的碧靈宮高手銀傘。
「九公主,既然已經是下雨,我特意前來給你送傘。」
晏修的嗓音在王珠耳邊響起,頓時也是讓王珠打了個激靈,不覺一下子驚醒。
是了,是了,自個兒想得差了。總不會全天下打傘的人,都讓自己聯想篇幅。
思慮之間,晏修已然將那傘遮住在她頭上。
夏日的雨水來得極快,滴滴答答的打在了傘面之上。
「九公主,你怎麼這麼不小心,可是要好生仔細自己的身子。」
晏修唇角露出了甜蜜蜜的笑容,將一柄精細竹骨,描畫山水花草的油紙傘兒送到了王珠的手中。
滴滴答答的雨水聲,就這樣子回蕩在王珠的耳邊。
此時此刻,一輛停在一旁的馬車,卻也是有人輕輕撩開了車簾,將這一幕盡收眼底。
雖雨水紛飛,帘子輕撩時候,卻也是能隱約見到半張俊朗無比的面容。
只是那人一張面容之上,卻隱隱流露出幾許嫉妒之意。
王珠,王珠!她可當真是個水性的人兒。不是已經許了楊煉,現在還與別的男子這般曖昧。更不必說從前一副對自己傾心的樣兒,如今卻也是移情得那樣子快。
楊煉也還罷了,怎麼如今居然還和別的男子?
「阿朗,阿朗,你一定要幫幫我。你也知道,這個王珠是什麼下賤的貨色。她,她當初不知廉恥,就這樣子纏著你,趕也是趕不走的。可沒想到如今,她居然又和別的男子一道,算計我周家的家產。」
馬車之中,周傾卻不覺抱怨,並且朝著一旁那丰神俊朗的男子望過去。
初見謝玄朗,周傾也不覺吃了一驚。
如今謝玄朗已經是成婚,縱然周傾早就與他相識,卻也是覺得如今的謝玄朗更平添了幾分說不出的味道。
曾經的謝玄朗,雖然是容貌十分俊美,可是就好似一塊太過於單純的小溪,一下子就能將他瞧到底了。可是如今,些許日子不見,謝玄朗卻似乎變得成熟而內斂,就好像一塊青澀的玉石,如今卻也是徹徹底底的打磨成熟,散發驚人的光輝。
若是從前,謝玄朗只是美在了皮相,那麼如今的謝玄朗,就好像是深邃無比的潭水,有著屬於自己的神秘,期待被人所探索。
而一旁的白薇薇,如今已經是婦人之軀。她成婚之後,褪去了少女的青澀,迅速添了一份成熟的嫵媚。白薇薇原本就是個絕色的美人兒,如今更是美艷可人。
就算是此時此刻,周傾心情不佳,卻也是忍不住偷偷的瞧了白薇薇一眼。
兩人湊在了一處,更好似俊男美女,一對璧人。
白薇薇如今也是低頭順目,坐在了謝玄朗身邊,一副柔柔弱弱的樣兒。
成婚之後,她方才知曉,謝玄朗居然是對裴凰有意。只不過正如王珠所言,這謝玄朗所差的就是全心全意,愛著他的人兒。只要白薇薇這個樣子,謝玄朗雖不至於如何寵愛,倒也談不上討厭。
「這九公主,離開了京城,居然是這樣子會折騰?」
謝玄朗淡淡一笑,一伸手,就捧住了白薇薇送來的薄荷酒。
他唇瓣輕輕飲了一口,身上似乎是也是有了一股子熏熏酒氣。
可謝玄朗的一雙眸子,卻似暈染了一層層的黑漆漆的味道。
想到王珠和那晏小侯爺的親呢,他忽而有些說不出的酸意。
也許王珠自己還不覺得,可是如今的王珠,比起那低眉順目的九公主可是有魅力得多了。
謝玄朗輕輕的擦拭唇瓣的酒痕,唇瓣卻也是不覺冉冉綻放了一絲笑容。
周傾憤憤不平,更恨不得將王珠作踐在泥地裡面。
「她方才來到兗州,就與葉大小姐為敵,還不是瞧著葉大小姐姿容絕世,追求的男子又多,故而也是十分不服氣。所以,所以狠狠作踐靈犀,讓靈犀到現在都是不敢見人。就因為我不被她魅力所這幅,居然是勾結那個晏修,讓我如此難堪。此仇不報非君子,我定然饒不得她。」
周傾這樣子惡狠狠的說道,俊秀的容顏卻也是不覺微微有些扭曲。
白薇薇在一邊瞧著,卻也是漫不經心在想,如今這位周郎君,也早就不是什麼周小侯爺了。
既然是如此,對於一個失勢的人,怎麼謝玄朗居然還是如此客氣?若是自個兒,方才懶得理會,更不想聽這瘋狗亂叫,簡直是無趣之極。
白薇薇霧蒙蒙的眸子頓時掃過了謝玄朗面容,其實謝玄朗縱然不說,她也是明白。
如今這些謝郎君,那可是與從前不同。
他心計頗深,思慮也比從前要多。縱然眼前的周傾已經是一個廢物,可那也是不必給點臉色,將周傾給得罪了。
需知,這瘋狗那也是會咬人。身為美玉,又如何要跟瓦片碰在了一塊兒?
君子既不立於危牆之下,謝玄朗分明也是如此。縱然是條瘋狗,還能讓他去咬咬別的人。想到了這兒,白薇薇唇角卻也是禁不住綻放一縷笑容。
「阿傾,你也不必十分擔心。你母親手腕了得,縱然下堂,手中私產也還不少。這些東西,將來就是你的了。更何況,你還有雲家做靠山,更是不用愁。」
謝玄朗非但沒有做出看不起周傾的樣子,反而對周傾安慰有加。
既然是這個樣子,更加讓周傾覺得謝玄朗十分熨帖。
更何況謝玄朗一句句話兒,都說到了周傾心裏面。別人不知曉,他可是知曉,自家母親有一大筆私產,就是父親也是不知道。
雲暖陽的軍資,那就是從這裡面掏出來。既是如此,自己那位舉世聞名的雲表兄,必定也是要對自己照拂一二。
如今他雖沒了爵位,可是以後的日子必定也是不會差。
不過這些東西,周傾自然也不會跟謝玄朗交代。
想到了王珠,周傾仍然是不解恨,恨不得將王珠千刀萬剮,狠狠的折磨:「這個九公主,實在可恨,我瞧她如今這樣兒,也沒誰會喜歡她。可不似葉大小姐,那麼招人喜歡。除了那個面容有損的晏修,我瞧也沒人像她獻殷勤。誰讓她,整日那樣子的孤傲,對誰都不假辭色。」
謝玄朗微微含笑,對周傾這些話兒,那卻也是不以為然了。
說到葉靈犀,他也見過幾次,雖然容貌絕好,可是謝玄朗卻並不喜歡那種對每個追求者都若即若離態度的女子。
反而是那等平時對男子不假辭色,一旦有了喜歡的人,頓時也是有所不同。這樣子的女人,方才有些味道。
想到了這裡,謝玄朗內心忽而又有些異樣。
從前王珠喜歡自己的時候,對別的男子瞧也不多瞧一眼,縱然是夏熙帝許婚,王珠也是絕不肯應。可是如今,王珠卻似乎對那個滿臉傷痕的晏小侯爺另眼相看。只要想到了這一點,謝玄朗內心就是有些不舒服。
他早就打聽過了,其實王珠對兗州其他的男子也是尋常,卻去了縉雲侯府。
謝玄朗漫不經心的想,王珠就算改了口味,喜歡容貌醜陋的,不是還有一個毀了容貌的楊煉?為什麼卻是晏修呢?
一想到了王珠,謝玄朗下腹一熱,面頰卻也是漸漸浮起了紅暈。
他再次飲了一口酒,別人縱然瞧見了,也只是會覺得謝玄朗是酒飲得多了,沖得面頰發紅。
可是謝玄朗的內心之中,卻也是有別樣的心思。
這些日子,有時候他也會做夢。那些夢零零碎碎的,很多都是荒唐不堪,比如自己似乎殺光了大夏的人,成為皇帝,卻偏偏娶了王珠。
其他的事兒,在夢裡都是朦朦朧朧,模模糊糊的。他如何當上皇帝的,謝玄朗也是記不住了,可是那些和王珠歡好的片段,居然是夜夜入夢,一日比一日清晰。
謝玄朗也是不知道怎麼了,居然會做那些奇怪的夢。
那些夢,讓謝玄朗心神不寧,連帶對王珠的心思也是不覺有些微妙起來了。
他微微有些恍惚,猶自記得夢中片段。
啪的一下,王珠被他打飛在地,他聽著自己淡淡說道:「皇后何必這樣,你失蹤那一年,便是毀了清白,我又如何不知?滿朝的文武,又有誰不知?只是朕並沒有怪罪,你為何居然遷怒霜妃,居然打了她?」
那高傲的女子抬起頭,一臉凄艷之容:「陛下,陛下,那一年我雖然十分辛苦,可是卻並沒有失去清白啊。至於那個霜妃,她害死了玉兒,我,我實在不能容。」
其實謝玄朗是知道的,縱然是夢中,在那個世界,其實是自己指使白薇薇害死這大夏的血脈。
看著王珠那個樣子,他驀然就血脈賁張,輕輕的鬆開了自己領子口,又去扯王珠的衣衫。
「皇后何必在意,那不過是你一個侄兒,可是如今,朕就將你好好恩寵,讓你再懷了一個。」
他伸出手,慢慢的扯開了王珠的衣衫,就在地上寵幸了王珠。
那種感覺,實在是美妙難言啊。
其實他知道,自己就是喜歡這種折磨王珠的感覺。
這些夢中的片段,和方才王珠躲避在晏修雨傘上的畫面重疊在一起,這更是讓謝玄朗眸中添了幾縷森然之意。
無論王珠有些什麼,自己必定是會狠狠撕碎,一點兒也是不會給王珠留下的。
而周傾目光在謝玄朗和白薇薇的身上逡巡,眼睛之中,漸漸染了幾許訝然之色。
越瞧,倒是越發覺得這兩位氣質似是不同,彷彿染了幾縷沉穩尊貴之氣。
卻並不知道,如今的謝玄朗和白薇薇,已然越發像前世的青冥之主與後宮妖姬霜妃。
馬車開始行使,王珠手指兒輕輕撫摸過手中這柄雨傘,隨手有放在了一邊。
「楊公子如何了?」王珠忽而問道。
紫枝想到了此處,卻也是不覺微微攏眉。也別怨她無情,從前她覺得楊公子不錯,可是如今楊煉一張俊俏臉蛋卻是毀掉了。公主是金枝玉葉,這麼樣子嫁人,豈不可惜。只是紫枝也是知曉,倘若此刻悔婚,別人必定是會覺得九公主是落井下石。
說不得,這門婚事也只是允了?
也許,這門親事就是九公主的命?
看著王珠還命人送些東西過去,紫枝就覺得說不定九公主也是無意退婚。
她總覺得九公主冷冷淡淡的樣兒,似乎對男女之情,並不是如何上心。
紫枝看著王珠容顏,王珠臉上也已經是沒什麼稚嫩之色了,可王珠到底歲數也不大。
也許,也許九公主雖然穩重,到底並不曾真正懂什麼男女之愛吧。
「王珠囑咐我,送幾樣絕好的藥材過去,楊公子命下人收了。聽說他面頰傷得極重,所以也是未曾見客。只不過,倒是手書一封,說是對九公主十分感激。」紫枝此刻對楊家的婚事也是不好說什麼,只是偷偷瞧著王珠神色。
王珠嫣然一笑:「瞧來楊郎君雖然面頰有傷,可是精神卻也還是不錯。」
紫枝顯然不知道個中差別。
倘若這位楊煉,將自己送去的禮物打個粉碎,並且拒不見客。這無非說明楊煉已經是心灰意冷,並且已經決意和王珠撕破臉皮。
可是如今,楊煉還這樣子客客氣氣的將東西收了,並且還以書信感激。
楊煉想來也沒那麼愚笨,必定是知曉那些蜜蜂,分明是自己做的手腳。
既然是這樣子,楊煉還假意客氣,必定是,必定是恨毒了自己!並且對方還不肯干休,想要從自己身上討回了這一點。
這位楊公子若是撕破臉皮,那麼王珠就乾脆退婚,也不想再多理會這個人。
可是如今,既然楊煉還要玩一玩兒,王珠也是會徹底奉陪。
不將對方吃得骨頭都不剩,自己就不叫王珠。
只是看著外面嘩啦啦的大雨,王珠眉頭卻也是不覺輕攏。
最初一場大雨是解了一場暑氣,可是雨水若是大了些,那也並不是一樁美事了。
前世王珠居於深宮,那時候的她還只是個妙齡女子,滿心滿眼都是謝玄朗,對這些朝堂俗事,她可是知曉得不清楚。
饒是如此,王珠也是略略有些印象。
大暑之後,雨水不斷,頓時也是醞成水患。只不過這水患之地,原本也是並不包括兗州。否則若是如此,王珠也是絕不會讓母親來這兒養病。
想到了這裡,王珠內心之中,忽而不覺滋生一縷不安之意。
回到行宮,王珠撐住那細骨竹傘,一步步的走出來,任由四周一股子水汽盈盈。
這雨下得好大,王珠裙擺也是被潤濕了一片。
換了衣衫,王珠又問了陳后是否可好,聽說陳后吃了碗葯已經是睡著了,王珠方才回去歇息。
一夜過去了,那暴雨似也止住。
王珠醒來時候,卻也是聽到了一陣子的喧嘩。
她整理好了衣衫,來到了花園裡面,只見這行宮的下人都是圍著水池子,悄悄的指指點點。一些宮女的面上,甚至是不覺流露出了幾許驚懼之色。
王珠隨之望去,只見那水池裡添了一具女子屍首,已經是泡得隱隱發脹了。
大約是昨日大雨,這屍體順著院中水道,飄到了這兒來了。
這具屍首很快被勾了過去。
王珠頓時也是向前,想要瞧一瞧。
含黛不覺勸阻:「九公主,瞧著污穢,你是千金之軀,只恐怕委屈了你。」
王珠卻輕輕搖搖頭,前世自己什麼事兒沒瞧過,區區的屍首又算得了什麼?
她輕輕掏出了手帕,包住了幾片清涼的藥材,輕輕捂住了自己的口鼻。
這個死去的女子,如今容貌泡的脹開,自然也是談不上如何的好看。只是說到容貌,倒也好似不錯。
仔細瞧一瞧,居然是王珠認識的一個人,可不就是那葉靈犀身邊的婢女牡丹?
這個牡丹,姿容出挑,心思也是不少。當初雖然是在葉靈犀的身邊,卻勾搭上韓軒,成為韓軒的小妾。
就是這個小妾,挑釁王珠,最後還連累了葉靈犀。
如今這個牡丹的屍首,居然是衝到了王珠的園子裡面了?
更不必說這具屍首雖然已經是泡得微微厲害,卻也是仍然能瞧出,那牡丹脖子上隱隱有一道紅痕,分明是勒痕。
王珠目光瀲灧,卻也是不覺流轉了幾許水色光芒。
昨日雖然下了大雨,今日卻並沒有天朗氣清。一塊塊兒的烏雲湊一塊兒,瞧著也是沉甸甸的。
園子里的屍首已經是處置了,王珠隨手摘了一朵沾染了露水的花兒。
牡丹被人殺死之後,方才拋入水中。
至於她在兗州的仇人,除了她王珠,不就是她王珠的下屬。
既然是如此,外邊會如何言語,王珠內心也是十分清楚。
更不必提,這具屍首居然是如此巧合,居然落到了自己池子里。
王珠嘆了口氣,有些人又是不死心,自己來到了兗州,那可是沒有片刻安寧。
如今雖不過是一具屍首,卻隱約可見那陰謀者的布局。
王珠慢慢的將自己手裡的這朵花兒輕輕的揉碎,任由那嫣紅泄落了一地。
既然有人想要玩兒,那就一定一定,好好的玩兒。
清晨的清和茶樓,一道屏風之後,晏修輕輕的夾住了一塊千層糕,不覺就這樣子咬了一口。
在他細細品嘗自己的小甜點時候,一旁的姚蛟卻宛如捲風殘月,已經吞掉了四五個灌湯小籠包。
唯獨晏修,他吃東西的樣子,很用心,很是仔細。一口一口,慢慢的品嘗甜點。
那種樣子,居然很有一種寧靜、優雅的味道。
就是早茶,晏修也是極喜食甜點的。
雖對方是自己貨真價實的上司,姚蛟卻沒有好好表現,以顯斯文的樣兒。
從他認識晏修開始,他都知道晏修怪癖,只吃甜食,並且也是小口小口的食用。
實則從獸營之中活著出來的人,飲食之上多多少少都是有些怪癖。好似晏修這樣子,只愛吃甜食,已經是十分正常。
每一代的碧靈宮宮主俱是怪物,眼前的晏修也不例外。
無論,他這人皮批得多少,樣兒瞧著是多麼的正常,實則內里都是怪物罷了。
「晏郎君,可是能一道用用早茶。」
一道飽含磁性的男子嗓音響起,謝玄朗笑吟吟的過來。
他長身玉立,風度翩翩,身邊更跟隨一名絕色佳人,容色柔順。
謝玄朗目光灼灼,落在了晏修身上,卻也是不乏打量之意。
晏修慢有條理的咽下了唇齒之中的糕點,方才也是緩緩說道:「謝公子,怎麼來到兗州?當真是貴客。」
謝玄朗一笑,緩緩落座:「哦,想不到晏小侯爺居然認得我,倒是讓我受寵若驚了。」
「我本到過京城,還見過謝郎君。瓊花玉樹,京城第一美男子,自然也有人指給我瞧。不過是我無名小卒,謝郎君自然也是不會留意到我了。」
晏修這樣子說話兒,不覺透出了幾縷漫不經心的味道。
謝玄朗目光灼灼,他是前朝舊貴,身上自然而然,便是帶著一股子尊貴味道。故而有些人見到謝玄朗,卻也是不覺自慚形穢。
謝玄朗也見過氣勢能與自己分庭抗衡的人,可是卻沒遇到好似晏修這樣子的人。
他好似漫不經心,所有的壓力均如清風鋪面,一點兒也不在意。
無論謝玄朗是否承認,對方就是已經將自個兒視若無睹。
「能博得大夏九公主的芳心,想來晏公子也不是尋常人物。」
謝玄朗忽而就這樣子加了一句,可既然知曉晏修到過京城,想來晏修也聽過王珠痴戀謝玄朗的事兒。
突然這樣子說了一句,自然無不試探之意。
晏修卻是一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自然喜歡九公主。就算她如今有了婚約,可是雲英未嫁,楊郎君說不定天降橫禍,就這樣子死了。思來想去,我總是會有機會的。」
謝玄朗不動聲色:「如此言語,未免對楊郎君惡意了些。」
晏修朝著謝玄朗微微一笑:「九公主賢良淑德,又怎麼會做出那等棄了楊郎君的不義之事?既然如此,我自然只能祈求上天,求楊郎君早些死了。」
姚蛟聽著兩個人議論過來,議論過去的,句句試探,虛情假意。晏修雖然喜愛以此佐餐,姚蛟卻是倒盡胃口。
他叼了個包子,順便順了一碟點心,就跑出去自食。
謝玄朗瞧著姚蛟背影,不覺略有尷尬,更目露詢問:「這又是何意?」
晏修面不改色:「可能有了,所以犯噁心。」
謝玄朗頓時默了默,只得說道:「晏小侯爺身邊之人,倒也是頗為有趣。」
清和茶樓生意本就不錯,如今一大早,自然也是早就擠滿了人。只不過姚蛟一張臉蛋討喜,嘴又甜,很快就拼了一個位置。
而這些吃早茶之人,卻也是悄然議論昨日那牡丹之死。
這位牡丹姑娘,好好一個美人兒,卻也是香消玉殞。
「聽說是在九公主行宮之中找到的屍首,尋覓到時候,身子都是泡脹了,當真是可憐。」
「可憐?我見也沒什麼可憐的。這個牡丹,我也是見過。那日在茶樓,不但對寒三郎頗為無情,還要扒了人家妻子衣衫。若沒林公子阻止,只恐怕那婦人也是活不下去了。」
「是了,她區區商人小妾,居然膽敢責罰九公主,還不是仗著自己是葉家出身。可是如今,就是這個葉家大小姐,那也是被王珠羞辱,當眾學狗叫。這區區婢女,哪裡還能容呢?」
「我也是聽聞,這個牡丹如今雖然泡得厲害,脖子上還能瞧出勒過痕迹。只是九公主發了話兒,這件事情誰也是不能說。」
「如今無憑無據,兇手哪裡去尋呢?九公主既然說了,是水衝到行宮池子里的,那必定是水沖的。咱們這位九公主,那是萬萬不能小瞧了去。自從她來到了兗州,你可見她幾時又吃虧過?得罪她的人,總是沒什麼好下場。」
姚蛟慢慢的啃盤子里的包子,心裡卻也是漸漸覺得狐疑起來。
不過是今日清晨的事情,居然是沸沸揚揚的,傳得到處都是了。
這可是怎麼一回事情?
況且如今這些人,雖然不敢說王珠不是,顯然也是被九公主調教得服服帖帖,一個勁兒吹捧九公主厲害。可這一個個的,認定王珠動的手,那又是如何一回事情?
別的不說,至少王珠,卻也是從來沒掩飾牡丹的死因。
怎麼這些人說得,王珠好似要按頭讓人溺水而死一樣?
姚蛟想了想,頓時也是覺得這樁事情沒那麼簡單的。
他也是一個早飯吃的無聊,心裡不覺琢磨。
正在這時,一名女客從屏風之後出來,付了茶錢,匆匆就走了。
雖那女子用面紗遮擋住了容貌,然而姚蛟這色胚瞧她身段兒,倒是覺得頗為熟悉。
仔細想一想,他頓時認出來,眼前的女子,可不就是賀蘭月?
賀蘭月是韓軒的正妻,韓軒寵妾滅妻,十分苛待賀蘭月。原本整個兗州,最想牡丹死的人是賀蘭月,可是如今卻似沒人想起。
韓軒摸摸下巴,頓時也是覺得這樁事兒變得是十分有趣了。
說不定,是賀蘭月花了點銀錢,一番打點,方才也是引導這些人如此議論。
之後,賀蘭月再借著吃茶的機會,前來聽一聽。
更何況若賀蘭月當真只是來吃早茶,她為何連個丫鬟也沒有帶?
姚蛟發覺自己確實也是頗為無聊,早餐也不吃了,尾隨賀蘭月而去。
姚蛟離去后不久,謝玄朗也是緩緩從二樓下來。
他容貌出挑,姿容好看,就算別人並不認識他,卻也是禁不住多瞧謝玄朗兩眼。
至於一旁的白薇薇,也是已經戴上了面紗。饒是如此,白薇薇衣衫華貴,身子窈窕,一瞧就是那麼一位尊貴的夫人。
這些驚嘆的目光,謝玄朗也是見得多了,也並不如何放在心上。
可是不知為什麼,謝玄朗卻忽而想起了一些從前的事情。
那時候自己去了大夏宮中,被宮女領著過走廊時候,忽而被一道窈窕的身影撞了一下。
「你,你沒有——」
那顆撞在自己胸前的腦袋驀然抬起了,一臉的驚詫之色,原本清秀的面頰頓時不覺紅了。
那樣子痴迷的樣兒,謝玄朗也是見得多了,只是笑笑,並不如何放在心上。
可那女孩子,卻忽而在自己身後脆生生的說道:「你,你是誰呢,生得真俊俏啊。我叫王珠,是宮中九公主,你,你可是要記得我。」
想到了從前的事兒,謝玄朗卻也是不覺笑了笑,眸子之中光彩流轉。
來到了馬車之上,白薇薇輕輕去了面紗,露出那張秀美可人的面容。
她溫柔體貼,去了面紗,就輕輕為謝玄朗打扇子,根本不必讓下人沾手。
嫁給了謝玄朗之後,她縱然不算備受寵愛,倒也算相敬如賓。可是這對於白薇薇而言,卻也是根本不夠。
想到了這裡,白薇薇的眼睛之中,頓時掠過了一縷精光。
「薇娘,你倒是說一說,這個晏修,究竟如何?」
謝玄朗只覺得白薇薇不但美貌,而且很是聰慧,就算在他心中比不過裴凰,也是可以商議一些事情的。
「瞧著雖然是有些奇怪,可在薇兒瞧來,此人卻必定是十分聰慧,心計頗深,絕不是傳聞之中的紈絝子弟。」
說到了這兒,白薇薇內心卻不覺發酸。此等人物,對王珠喜愛必定是假的吧。
她就是見不得,見不得有人居然是會戀慕王珠。
這樣子想著,白薇薇卻也嫣然一笑:「不過薇兒卻發現了一樁有趣的事兒,卻不知道夫君可是有發現這樁有趣的事兒。」
謝玄朗頓時微微好奇,瞧著白薇薇。
白薇薇手指輕輕一攏自己的髮絲:「這位晏小侯爺,似乎十分喜愛甜點,並且每次,都是小口小口的吃?薇兒倒是見過一種人,那就是那種特別訓練的殺手。許多人關在一處,相互的廝殺。故而有些殺人,在那樣子的壞境之中生存,總愛帶著些容易充饑飽腹之物,譬如甜食。並且每次食用,都是小口小口的品嘗。並且每一次,只吃八分飽。」
「殺手?這可是一樁十分新鮮的猜測。這位晏小侯爺出身尊貴,又備受寵愛,據說侯夫人更是寵愛他寵愛得不得了。這樣子的一個人,又如何能是殺手?」
謝玄朗這樣子言語,眼底倒是流轉一縷玩味。
一個尊貴的侯府嫡出之子,居然有可能是殺手?這可當真是有趣兒。
謝玄朗卻不覺想起晏修那薄薄面紗之後的累累傷痕,既然晏修養得嬌貴,這些傷痕又是如何來的?謝玄朗原本就有一張好容貌,想起晏修那張醜陋容貌,隱隱也是有些鄙視之意。
白薇薇手掌輕撫胸口,嬌柔的說道:「妾身是個婦道人家,自然有許多地方不懂。可是別人都說女子感覺原本敏銳一些,那也是不知道真還是不真。只是妾身見到這位小侯爺,明明對方是一個尊貴的公子哥兒,為什麼覺得他的身上隱隱有些血腥味道。瞧著,就覺得好生可怕。」
其實晏修雖然面頰之上有些傷痕,可是他談笑風生時候,當真會給予人一種如沐春風之感。和他說那麼幾句話兒,頓時也是會忘記他面頰上的傷痕,而是不由得覺得他風姿十分瀟洒倜儻。
可是白薇薇卻說了,瞧見了晏修,居然是會有些個害怕。
這樣子尋思著,白薇薇的眼底卻也是頓時不覺添了瀲灧的精光。
她按住了胸口,心裡不覺琢磨,這個晏修也不知是不是當真喜歡王珠。
更要緊的是,王珠是不是對晏修有意。
倘若王珠對晏修有意,那這件事情,也是越發有趣。
比起王珠,自己可是更能懂男人的心。只要自個兒用些手腕,就能讓,讓晏修徹徹底底厭棄王珠了。
只要一想到王珠,白薇薇心尖兒頓時掠過幾許怨毒。
街道上,姚蛟亦是一路追隨,順便買了個芝麻燒餅,狠狠咬了一口。
只瞧賀蘭月的去向,絕不是會是回賀蘭家。
姚蛟狠狠的將燒餅咬了一口,不是搞陰謀,就是搞男人。
想到了這兒,姚蛟更是興緻盎然。
無論賀蘭月搞什麼,他都是有興緻瞧一瞧。
賀蘭月到了一處十分華美的酒樓之中,輕輕拿了一枚令牌,便被小二滿面堆歡的迎了進去。
想來對方早有介面信物,不過這也是難不倒姚蛟。
他三下五除二,頓時將手中燒餅吃了個乾淨,施展輕功,悄悄的施展輕功就到了二樓。
瞧了好幾個房間,姚蛟方才尋到了賀蘭月。
「放心,你我的約定,自然是早就說了。」
賀蘭月垂下頭,不覺幽幽說道。
姚蛟內心之中不覺十分好奇,好奇這與賀蘭月言語的人究竟是誰。
這間酒樓本來就十分奢華,就是地面也是鋪了柔軟的地毯。
一枚香爐之中,冒著縷縷的香氣,嗅著也是令人精神為之一震。
屏風之上,映出一道婀娜的身影,顯然與賀蘭月說話的應當是個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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