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 楊煉毀容
王珠不覺輕輕攪動碗里的東西,裡面的冰碰撞著,磕著碗,叮叮噹噹的。
暑期炎炎,王珠喝了一口,裡面是桃子汁勾兌的蜂蜜水,酸酸甜甜的,還涼絲絲,頓時覺得肺腑之間一片清涼。
不過王珠讓含黛過去,也是志不在此。
含黛走了一遭,也打聽出這事情一番原委。
韓飛流死了后,兗州衛所統領之職卻不覺空缺。朝廷下了旨意,只說讓薛千戶與姚蛟一併掌那兗州軍事,卻並不立刻任命這衛所統領之職。
如此一來,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
王珠漫不經心的,再品嘗一口清涼果汁,心裡卻不覺緩緩轉過念頭。
對於父皇的心思,王珠也是隱隱能猜測到幾分。
恐怕父皇還是屬意姚蛟,並不喜歡兗州本地之人任命衛所士兵。
姚蛟留在兗州,明著說是了為了陳后,可未必就是這樣子。
更何況之前因為那方瑤黃的事兒,兗州本地士兵輕輕一煽動,居然就圍攻行宮。
當時夏熙帝明著雖然不好說什麼,可是必定心中有那麼一根刺。
只不過如今姚蛟年紀還輕,資歷也是不行,所以挑了薛千戶做陪襯。
雖然是如此,想來兗州本地的兵士心下也是不服氣。不過縱然不是很服氣,王珠在方瑤黃案子打壓在前,韓飛流出醜在後,兗州本地士兵總是面上無光,抬不起頭來。
這一次姚蛟與薛千戶相約比武,也算是一場交鋒較量。
可是這一切,卻也並非最重要的。周傾這個京城貴公子來到兗州,原本是向陳家提親。陳家女兒貌美,底子也是十分豐厚,配周傾也是不錯。
只不過原本晏修在京城已經是惹是生非,早與周傾不和。
如今周傾再次遇到晏修,又生生起了風波。
含黛不覺說道:「正因為這樣子,今日正好湊到一處,不但比武,而且還打賭。晏小侯爺和周小侯爺都下了重注。」
王珠這樣子想了想,卻忽而笑起來。
她美眸之中流轉絲絲的寒意,不覺淺淺含笑:「如此這樣子一來,那可是有趣多了。」
晏修衣衫深黑,露出了雪白森森的手掌,他輕輕一丟,三枚骰子頓時滴溜溜的在碗中旋轉。
若是尋常的骰子,一旦落入碗裡面,就會停止滾動。
可如今這三枚骰子不斷流轉旋轉,卻也是仿若有生命力一樣,不斷滾動。
晏修唇瓣輕輕吐了一口氣:「阿蛟,這次比試,你可是一定不能輸掉。那個周傾,讓他給輸了個底兒掉。」
姚蛟抽出刀,他用的刀又輕又薄,十分快利。
姚蛟手掌輕輕翻轉:「我的好主子,你注下得這樣子大,小爺我也是心虛得很,倘若輸掉了,那又如何?」
晏修甜蜜蜜的說道:「倘若你居然輸掉了,你不是很喜愛那個尊貴的陳家大小姐,我送你去陳家當下人,賣身還債。只不過你這種淫棍,可不能讓你污了陳大小姐的清白。自然,該切的還是要切的。」
姚蛟頓時眯起了眼珠子,什麼叫該切還是要切?
姚蛟這輩子都沒聽到過這麼恬不知恥的話!
可被晏修眸子一掃,姚蛟頓時抖了抖毛,不覺升起了一絲寒意。
姚蛟頓時站起來,精神抖擻模樣:「小侯爺放心,我生是晏家的人,死是晏家的鬼,自然是不能落了你的臉面。」
晏修笑了笑,不覺抽回了手掌。
碗中的骰子已然是停止轉動,安安靜靜的躺在碗中,俱是六點朝上,一片鮮潤若血。
就在此時,姚蛟卻也是不覺瞧到了陳蕊捂住了臉蛋哭著跑回來。
這位陳大美人兒雖哭泣得十分可憐,可姚蛟卻沒有前去安慰的心思。他漫不經心的想著,多半是周傾惹惱了這位美貌佳人。
另外一頭,葉靈犀稍稍走得遠些,耳邊卻聽到了的的馬蹄聲音,不覺輕輕回頭。
葉靈犀側頭一望,可巧正是看到楊煉,唇角卻也是不覺浮起了絲絲笑容。
她就知道,楊煉不可能擺脫自己的手掌心。
楊煉臉上卻不覺流轉那幾許惱怒之色。
就算對方是葉靈犀,楊煉也是並不習慣低聲下氣。這個葉靈犀,居然勾搭別的男人,楊煉卻也是不覺怒火中燒。
從前他尚未考慮如此,只不過是被葉靈犀那驚人的美貌所吸引,因此十分傾慕。可一旦葉靈犀成為了楊煉的女人,楊煉想法也是不同了。
好好的女子,那就應該相夫教子,好生侍候。這樣子拋頭露面,和別的男人勾勾搭搭的,自然也並非什麼好人家的女子。
就如剛才葉靈犀和周傾的親呢,卻也是足以讓楊煉心生惱怒。
正因為如此,楊煉不覺沉聲說道:「葉靈犀,你這是什麼意思?這好好的女子,卻是做出這樣子的事情出來。」
若是平時,葉靈犀聽到了這樣子的話,必定是會惱怒非常。可是如今,葉靈犀被王珠刺激了一番,卻也是居然不覺心頭一喜。
楊煉嗓音里有濃濃佔有慾,可見楊煉對自己的看重。瞧來楊煉心中,還是對自己那是頗為有意的。
想到了這裡,葉靈犀語調里也添了幾分嬌嗔之意:「楊煉,你還好意思和我說這樣子的話兒。你心裡不喜歡我,跟王珠好了去,說過的話也都不算話了。咱們兩個人就當一點關係都沒有,從來都不認識了。」
葉靈犀嬌嗔的嗓音也是甜甜的,聽得楊煉心裡的怒意也是沒有了,面頰之上卻反而流露出那麼一絲遲疑之色。
葉靈犀盯住楊煉:「我的楊公子,你以為你不要我了,我會像王珠一樣逼著你,哭著嚷著叫著要你娶了我?不會的,我絕不會的。你若不肯跟我好,我就會跟別人。可是莫非要我瞧你跟你那九公主好,還要為你守著一輩子?」
楊煉心中不覺涌動了一縷酸澀,頓時艱澀說道:「你等等我,再等我一陣。」
眼前的葉靈犀如此絕美,可比那溫柔卻冰冷的王珠好了太多了。
葉靈犀輕輕的翹起了鼻子,不覺說道:「那你人前可不必再跟王珠好了,要對我殷切一些。」
這樣子的模樣,要多可愛有多可愛。
葉靈犀這樣子美貌可愛的外表下,內心卻不覺涌動了一縷惡毒之意。
這樣子一來,王珠當眾丟臉,這樣子的感覺也委實太過於美妙了。
楊煉卻不覺輕輕嘆了口氣,眸光幽幽:「這些事情,你不必理會,只需相信,這一切都有我為你處置。」
王珠給自己擦拭汗水時候,楊煉似是覺得有那麼一條毒蛇輕輕爬過了自己的身軀。那一刻,他當真覺得自己內心之中不覺流轉一縷懼意。這樣子的懼意,甚至讓楊煉內心打起了退堂鼓。這個女人,實在是太可怕了。可是此時此刻,在葉靈犀那絕美容光,傾國財富的誘惑下,什麼畏懼之意都已經是蕩然無存。
葉靈犀冷冷哼了一聲,她只覺得這不過是楊煉的推脫之詞。
這些說辭,不過是應付一下那些涉世未深的無知少女。
對於葉靈犀而言,她自然不會被這樣子的說辭所打動,甚至覺得可笑。
楊煉確實十分好笑,一個人若被另外一個人寵愛,那就該是明面上的風風光光。對於王珠,自己還需要暗通款曲?
葉靈犀就是這樣子的人,挑選的首飾樣樣都是頂尖,並且要戴著招搖。
什麼修身養性,低調處事,對於葉靈犀而言統統不過是廢話罷了。
那一個個男人,就跟葉靈犀發間那精緻的髮釵一般,是用來炫耀,也是用來招搖。
葉靈犀不能接受:「楊煉,你當真不會明著對我好些?」
楊煉曾經擁有的女人,無不是千依百順,葉靈犀的咄咄逼人,也是讓楊煉的內心頓時升起了一縷煩躁之意。
轉念一想,楊煉心忖這也許就是葉靈犀的天真可人之處。
自來無慮無慮,自然是這麼樣子就是最好的。
從不曉得什麼是隱忍,什麼是籌謀。
樁樁件件,俱是要順風順水。
「靈犀,無論如何,我們總能在一起的,你總得給我一些時間。」
楊煉急切無比的說道。
此時此刻,王珠只是他人生道路上的絆腳石。
那些微薄的心動,片刻的讚歎,就好似花朵兒上的露水珠子,就在陽光之下揮發殆盡,再也不見任何痕迹。
所剩下的,只有厭惡和憎恨。
可楊煉急切的握住了葉靈犀的手,葉靈犀卻緩緩的將手掌給抽出來。
對於葉靈犀而言,對楊煉最後的興趣也沒有了。
葉靈犀冷冷淡淡的:「楊煉,只當我們從來不認識。」
她轉身欲走,其實內心還是有一縷期待,期待楊煉服軟,當眾打了王珠的臉。
楊煉急切無比過去,正想說些好話哄回葉靈犀,驀然卻一陣慘叫。
那叫聲十分凄厲,讓葉靈犀也不覺打了個寒顫,不覺回過頭了去。
無數蜜蜂不知道什麼時候飛舞過來,瘋狂去蟄楊煉!
不過片刻,楊煉身上就添了許多紅腫斑點,甚至連那清俊的臉蛋也是不例外!
楊煉啊啊的尖叫,甚至褪去了自己衣衫,去揮舞驅趕那些蜜蜂,可這顯然是徒勞無功。
葉靈犀不知道怎麼就變成了這樣子,頓時也是不覺瞧得呆住了。
她是個愛惜容貌的女子,下意識就伸出手掌遮擋住自己臉頰。
此時此刻,楊煉的內心之中不覺充滿了恐懼,他揮舞自己的手掌,尖聲說道:「靈犀,救我,快些救我!」
可是葉靈犀也是怕得緊,甚至不覺一步步的往後退去。
她飛快轉身,就騎上了楊煉的那匹馬。
這一刻,其實葉靈犀也是微微有些猶豫的。
可是那些蜜蜂似乎是被楊煉身上什麼東西吸引,故而這般瘋狂。若自己拉了楊煉上馬,自己必定也是會招惹那些蜜蜂。
她是愛惜自己的人,更愛惜自己的容顏。
葉靈犀不過略略猶豫,頓時就策馬狂奔,再也沒多理會楊煉。
楊煉,楊煉,他必定是被人算計了——
一定是王珠!一定是王珠!
葉靈犀內心頓時浮起了一絲寒意,她之前雖一直覺得王珠對楊煉痴迷。可王珠這個嫉婦,一旦覺得楊煉和自己好了,指不定會做出什麼事情。
這個狠毒女子!
從小到大,葉靈犀就學會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全天下的人都是絕對比不上自己一根手指頭。
王珠算計了什麼,自己可是不能一下子跳進去。
她花容月貌,她盈盈之姿,她大好年華,自然絕對絕對,不能陪著楊煉一塊兒讓蜜蜂給弄死。
可楊煉凄厲的嗓音回蕩在葉靈犀的耳邊,明明很遠了,卻彷彿在葉靈犀耳邊迴響,宛如厲鬼。
葉靈犀死死的咬住了唇瓣,這個楊煉,最好,最好——
最好被蜜蜂蟄死了才好些。
周傾一抬頭,卻見著葉靈犀快馬飛快掠了來,而那馬上的美人兒身軀卻也是不覺輕輕發抖!
咚的一下,葉靈犀跳下了馬車,哭得也是梨花帶雨,顫聲說道:「快些,快些救我,好多好多的蜜蜂。」
周傾只覺得自己懷中多了一具熱力四射的身軀,那張無比美艷的面孔也是近在咫尺,讓周傾驀然不覺口乾舌燥。
一時之間,他腦子天旋地轉,甚至不知自己身在何處。
眼前這個美人兒,如此俏麗,如此美艷,令人不覺心醉神迷。
這邊鬧騰出這般大動靜,那些兗州貴女也是紛紛而來。
如此一來,葉靈犀撲到了周傾懷中這一幕,卻也是不覺盡收眾人眼底了。
陳蕊身子微微一晃,頓時面色蒼白。
也許她能忍受周傾和葉靈犀那份所謂知己的曖昧之情,可是如今當眾打臉,那是萬萬不能容!
葉靈犀卻顧不得那麼多,有男人安慰她,於她而言就好似落水的人捉住了浮木,必定是要死死捉住不放了。
她哭得十分可憐,甚至伸手狠狠攀附上周傾的身軀。
王珠也盈盈而來,漫不經心的欣賞葉靈犀。
楊煉那個男人,果真是一刻也不浪費,果真是去尋了葉靈犀。
若非如此,又如何將這嬌滴滴的葉愛大小姐嚇成這般模樣。
可是如今瞧來,葉大小姐似也對楊煉並無什麼真情實意。
此時此刻,葉靈犀只顧著哭泣,卻渾然將楊煉拋棄腦後,甚至似乎忘記讓人去救救楊煉。
王珠涼涼說道:「葉大小姐,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居然將你嚇成這般?」
葉靈犀似乎回過神來,手帕輕輕的擦去了面頰上的淚水,不覺低低驚呼:「方才不知道發生了何事,許許多多的蜜蜂居然去蟄楊公子。當真是,當真是嚇壞我了。」
葉靈犀這樣子說,固然是有些嚇人,可卻仍然是抵不住在場女子的聯想篇幅。
方才葉靈犀不是跟周傾?怎麼現在卻又變成了楊煉了?
葉靈犀慢慢思忖,心中對王珠恨意更深!她不覺在想,可是要讓眾人猜測,這一切都是王珠手筆?
無論是還是不是,總要栽在王珠身上,總是要讓王珠沒臉——
葉靈犀哭得凄楚萬分:「好端端的,怎麼楊公子就被那些蜜蜂一路蜇了過去了,若是沒人算計,必定是不可能的。」
此言說來,卻也是有幾分道理。
楊煉年少風流,意氣風發,難免會招惹別人嫉恨。
葉靈犀最初只是對王珠朦朦朧朧的懷疑,可是旋即此刻內心卻也不得漸漸清晰起來了。
王珠那時候,不是掏出了手帕,輕輕為楊煉擦拭面頰上汗水?說不定,就是這狠毒女人下的毒手。
葉靈犀眸光流轉,心忖此時此刻,自己若是提及,那也是必定能讓王珠不能脫嫌疑!
王珠則不覺森然說道:「可葉大小姐騎著楊郎君的馬,卻,卻將他一個人拋棄在那裡?你,你,居然如此心狠!」
若非王珠提點,眾人也是不會想起,可等王珠提及,眾人卻也是無不有心。
若是不細細聽,如此距離遠了,原本並不如何清楚。
如果凝神一聽,卻隱隱約約,仍然是有那凄厲不絕的慘叫之聲。
王珠知道,這一切都歸功於自己那手帕,可是王珠神色不動。
她容色不變,踏步向前:「葉大小姐這些露水的知己也是不少,你不講情分,見死不救,涼薄成性也還罷了。可是卻萬萬不該將唯一一匹馬騎走,將我楊郎置於那危險之地!」
不但這些兗州貴女面色變了,就是周傾也是不覺輕輕皺眉,略略有些不安。
王珠雖然可恨,可所言未必沒有道理。
這個葉大小姐,怎麼就這麼涼薄?
眾目睽睽之下,葉靈犀卻唇瓣顫抖:「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我只是太害怕了。」
她一雙眸子微微朦朧,宛如蒙上了一層煙霧。
水色流轉,居然是說不盡的動人。
周傾原本也是有些狐疑的,可是只瞧了葉靈犀這樣兒一眼,他頓時就心軟了。這樣子的美人兒,平時都是高高在上,意氣風發,如今卻也是這般柔柔弱弱的,可當真是可憐極了。
想來,也不過是被嚇壞了。
到底也不過是個女人——
周傾這樣子想著,目光卻是向著王珠望去。
怎麼這個九公主,抓住人家危急時候一個小小錯處,卻也是不依不饒起來了?
這樣子的柔弱姿態,卻也是觸動周傾一股子保護欲,直想要將葉靈犀呵護入懷。
他不覺擋在了葉靈犀的面前,面頰之上卻也是已經流露幾分怪罪的味道。
「九公主何必咄咄逼人,人家葉大小姐不過是在危急時候躲了躲,實在也不過是太害怕的關係。你忙著這時候挑她的錯處,倘若你遇到什麼危險,恐怕還比葉大小姐跑得快些。」
周傾這樣子的言語,卻也是大出眾人意料之外。
賀蘭月最初的驚愕過去之後,面頰落在之上卻也是不由得流轉幾許快意之色。尤其是,當她將目光陳蕊身上時候。
陳蕊不是說了,她至少有正妻的體面。
如今陳蕊一張臉皮都已經撕下來甩到地上踩,可是卻也是一點兒用都沒有。
陳蕊卻好似什麼都沒聽到一般,樣子不覺淡淡的。
葉靈犀躲在了周傾的後面,心安理得。
她瞧瞧的擦去了面頰之上淚水,眼睛裡面卻是不覺流轉幾許的狡黠。自己雖然高傲,可是並非不會用這等柔弱的手段。
只要她柔一柔,輕輕一挑眉毛,多少男子都是肯為了她去死的。
王珠唇角流轉了一絲諷刺的笑容,卻也是不跟周傾爭辯,只淡淡的說道:「紫枝,你將我的馬兒給牽過來。我要去救我的楊郎!」
她如此姿態也是讓眾女感慨無限,可見九公主對楊煉當真是情深無悔,縱然這楊煉在和別的女子眉來眼去。可關鍵時候,那狐媚子自個兒跑了,王珠還是要去救的。
可是紫枝內心卻也是不覺浮起了一縷荒唐的感覺。若非之前王珠有所解釋,恐怕連紫枝都會覺得王珠是對楊煉痴心無悔了。
紫枝卻也是不覺尋思,倘若楊煉私下與葉靈犀親好,豈非如周傾一般?看著陳蕊樣兒,紫枝不覺想了想,也並不覺得這門親事能有多好。
姚蛟卻一笑將王珠攔住:「公主金枝玉葉,何必前去受苦,我們這些兗州士兵在此,必定是會為了你救下楊郎君。」
王珠不覺輕嘆,秀麗的眉宇之間卻不覺流轉了幾分悲憫之色。紫枝更不覺知曉王珠心意,盈盈向前:「公主大可放心,倘若你前去,別人還要照顧你一二,反而不美。」
王珠嘆了一口氣,仿若萬不得已一般落下,只是面紗之後清秀面容之上卻不覺流轉了幾許諷刺之色。
葉靈犀驚魂未定,面頰之上卻也是流轉一絲惱恨。
正在此時,那晏小侯爺卻也插口:「既然是蜜蜂,不若用火驅趕。」
王珠掃了他一眼,總覺得這廝看熱鬧不嫌事大。
葉靈犀卻也是面色頗為難看,原本還想指證王珠一二,卻沒想到王珠居然反咬一口。縱然葉靈犀拋下了楊煉,也不覺得自己有錯。她不過是不想被楊煉連累,何錯之有?
陳蕊看著安慰葉靈犀的周傾,頓時也是不覺面色微冷。
周傾這樣子的樣兒,當真是有些折辱自己了。他是京中貴公子,自以為十分尊貴,就能這般待自己,當真是可恨之極。陳蕊那絲對他的懵懂心思,殷殷期待不覺淡了,反而流轉了幾許惱恨之情。
也不多時,楊煉卻是被救回來。
只是那些貴女無不有些吃驚!
在她們印象之中,楊煉是翩翩公子哥兒,樣貌更是及好。
可是如今,楊煉渾身上下都是蜜蜂蟄傷痕迹,面容猙獰自然不必提了,連頭髮也燒掉大半,頭皮有些也燒著了,瞧著也格外難看猙獰。
姚蛟有些幸災樂禍,口中卻充滿了同情之意:「楊大人真是可惜啊,好好一個人,居然是這般模樣。方才燒火驅逐蜜蜂,卻不小心燒掉了他的頭髮。」
楊煉只覺得自己渾身上下無一不痛,不覺大口大口的喘氣。
可他如今卻不似葉靈犀那樣子想著王珠,只因為如今渾身的劇痛讓楊煉還不能好生分析。
更何況,剛剛葉靈犀絕塵而去的模樣,更是給楊煉深深的衝擊,讓楊煉痛不欲生!
他喜愛的這個女人,在自己最最急切的時候,卻是絕塵而去!
楊煉目光搜索,只想找打葉靈犀。
而此時此刻,葉靈犀卻居然躲在了周傾的伸后,讓著周傾好好呵護。這個女人如今容貌仍然是這樣子的美麗,美得令人心醉。可她這樣子撒嬌模樣,卻是讓楊煉生生氣瘋了!
這個賤人!賤人!
葉靈犀原本還琢磨怎麼讓楊煉找王珠麻煩,損及王珠的名聲,觸及楊煉的目光,她卻是不覺倒吸一口涼氣!
那樣子眸子之中有著深深怨毒,令人不覺十分恐懼。
葉靈犀旋即內心又湧起了不屑,不覺在想楊煉果真是蠢物。這好端端的,卻不尋王珠這個罪魁禍首,反而挑自己的不是。
她不過跑得快些罷了,這一個人受傷,總好過兩個人都被王珠算計。更何況瞧見楊煉這不人不鬼的樣兒,葉靈犀是更加慶幸自己跑得快了些,方才沒有被如何。
她寧可死了,也是不想自己這個樣子。
陳蕊則在一邊冷冷說道:「葉大小姐你作孽不淺,遇到蜜蜂,怎麼可以自己跑了,都不理會楊公子。如今身上傷痕也還罷了,在臉上傷痕,可是會毀了楊公子仕途!」
楊煉原本還沒想到這一樁,此刻卻如落冰窖,頓時也是渾身冰寒。
是了,但凡入朝為官,必定是要容貌周正,不說如何俊俏人物,卻不能要個面上有傷痕的丑物。更不必提楊煉最愛完美,最愛美麗之物,就是家中小妾,何嘗不是絕色之人。
如今楊煉又沒有鏡子,瞧不出自己如今模樣,可是渾身上下無處不疼,也不知曉自己面容難看到何等地步,一股子絕望之意卻也是不覺湧來。
而他,則更恨葉靈犀。
「葉靈犀,你這個賤人!」楊煉嗓音沙啞無比。
事到如今,他自然不會幻想葉靈犀會嫁給自己,這個女人倘若真心籌謀和自己一道,就絕不會毫不留情捨棄自己。想來不過是因為她風流多情,和自己春風一度,必定想法子糊弄以後的男人。
不得不說,此時此刻,楊煉對葉靈犀猜測居然是說不盡的準確。
一張口,楊煉自己也是嚇了一跳,他嗓音沙啞難聽,更如殺豬刀一樣,十分可怕。
楊煉一顆心兒,頓時也是不覺往下沉。
葉靈犀面上越發厭惡,口中卻柔柔說道:「還是,還是快些讓楊公子去醫治,倘若,倘若真面容有損,那就是不好了。」
而葉靈犀口裡這麼說,可周圍卻掃了幾道諷刺的目光。
顯然這些人心中,葉靈犀這樣子的話確實也是太過於虛偽了。
瞧楊煉這樣子傷重的模樣,哪裡有半點能好樣兒?
以後就算能行動自如,恐怕也是醫治不好燒傷及蟄傷。
有人卻不覺嘆息,這位楊家最出色的嫡子,大夏最出色的才子,也許就這樣子隕落在這裡。
而旁人並不知曉葉靈犀和楊煉的關係,卻也是不由得關注起王珠。
畢竟,王珠是楊煉的未婚妻子。
別人也還罷了,王珠可是會如何?
此時此刻,王珠卻盈盈過來,小心翼翼卻不去碰觸楊煉面頰傷口。
「楊郎,楊郎,你怎麼就變成了這個樣子了?」
王珠的嗓音里充滿了關切。
可那樣子柔柔的嗓音,在楊煉耳中卻宛如惡魔之音!
他好似受了驚嚇一樣,不覺掙扎,喉嚨里發出了喉吼聲音。
王珠摘掉了面紗,露出了清秀的臉頰,卻也是越發清潤可人。
她漆黑的眸子盯住了楊煉,不覺說道:「楊郎,是我,你是不必害怕的。其實就算你這個樣子,又擔心什麼呢?你醫得好也好,醫得不好也罷,我王珠既然許你為妻,這婚約也是永永遠遠的都不會變的。你是大夏俊彥也好,你容貌醜陋也罷,我總是願意隨著你,這份心意自然是不變。」
其實此時此刻,楊煉樣貌確實也是嚇人,而王珠卻恍若未聞,彷彿不覺醜陋一般,不覺這樣子看著楊煉。
既然是如此,王珠也是不覺讓人萬分佩服了。
想不到王珠居然待楊煉如此情深如許,實在是難得一見。
楊煉不知什麼時候,卻也是沒有繼續掙扎了。他大大的睜著眼睛,仿若也是被王珠所感動,可是實則他的眼底,卻流轉了一縷說不出的恐懼。
王珠眼睛很黑,黑漆漆的,顯得說不出的深邃。
如今這雙黑漆漆的眸子里流轉了柔情蜜意,使得冷意稍稍一減。
而就是這雙眼睛,靠得近了,也能映照出楊煉的影子。
如今那醜陋、可怖的受傷模樣——
再尋覓不到平時清俊樣子。
也許對於別人而言,這不過是一樁痛苦之事。可是對於楊煉這等,因為未婚妻容貌不佳就有意陷害殺害的人,這樣子痛楚不亞於凌遲。
王珠似是知曉自己一雙眸子生得好,能映住人的模樣,還輕輕眨了眨。
而楊煉腦袋一歪,頓時也是暈了過去。
葉靈犀看著天邊的雲霞,心裡卻是覺得說不出的惱恨。自己舍掉了清清白白的身子,可是卻沒想到,居然是套住了這樣子的丑物。
她惱恨楊煉,可更恨那個吹簫的混蛋。
若不是那古怪的簫聲讓自己失了魂魄,自己也是絕不會將這個楊煉當成了夏侯夕的。
葉靈犀瞧著自己,卻也是覺得自個兒頗為狼狽。
她是個容貌美麗,並且頗為自負的人。如今葉靈犀就惱恨自己儀容不整,瞧著不是十分整齊。
好在葉靈犀隨身帶了衣衫服飾,胭脂水粉,並不愁換的衣服首飾。
隨行服侍的丫鬟也是知曉葉靈犀心情不是很好,故而也是越發周到。
打扮完畢了后,葉靈犀卻不覺對著鏡子照了照。
鏡中的女子模樣十分整齊,瞧著也漂亮。
葉靈犀換了一身裝束,卻也是不覺心情大好,十分之愉悅。
對於她而言,楊煉就好似一件廢棄的髮釵,丟了就丟了,本來就絲毫也不在意。
葉靈犀輕輕眯起了眼珠子,想起王珠那清秀的容貌。
若王珠當真與楊煉一道,必定也是一對怨偶,長期相對,必定是心生怨懟。
想到了這裡,葉靈犀卻也是不覺甜甜的一笑,心情不覺大好。
如此一來,自己必定要四處張揚,非得將王珠捧起來,逼得王珠嫁給那個楊煉不可。
反正楊煉原本就不欲明著和自己相好,今日受傷,卻也是未必是一樁壞事。
原本內心的抑鬱,卻也是頓時一掃而空。
等到葉靈犀梳洗完畢,盈盈出去,抬頭之間,居然又見到王珠!
王珠已經是戴上了面紗,不露出原本容貌。
葉靈犀略略吃驚,心裏面卻不覺煩躁起來。
每次見到王珠,她都難掩內心之中的惱怒之意。
「楊公子方才受傷,我瞧九公主悲憤欲絕,還道九公主是情深義厚,怎麼卻不見九公主去陪陪你的楊郎君?」
王珠卻不以為意,淡淡說道:「楊郎君如今容貌受損,心情必定是不佳,我若陪過去,他必定是心緒不寧,更讓他不能好生養病。如此一來,我自然也是不必湊趣。」
葉靈犀內心冷笑,王珠話兒說得十分動聽,卻也是不過嫌棄楊煉容貌不好看。
「九公主這般鎮定自若,知道的說你強忍悲痛,不露什麼心緒。可是不知道的,還道九公主眼見楊煉受傷,心裡並不在意,更不會有絲毫悲痛。」
葉靈犀一張口,卻不覺諷刺王珠。
王珠居然輕輕受教:「葉大小姐說得也沒有錯,我內心之中,其實並不覺得那是一樁壞事情。楊郎才華絕代,又十分有才學,我心裡喜歡他,他也是喜歡我。可是正因為這樣子,喜歡他的鶯鶯燕燕也是不少。他容貌壞了,才學還在,卻少了許多狂蜂浪蝶,仔細想一想,我也是覺得這是一樁值得歡喜的事情。」
她說得如此輕描淡寫,溫文爾雅,頓時也是顯得理直氣壯。
葉靈犀一時之間,居然也是不知道說什麼,可是說什麼也不相信王珠居然會當真這樣子的情深義重。
葉靈犀冷笑:「那九公主的意思,就是你此生此世,非得楊煉不嫁,那就絕不會另外跟別的人在一起了?」
此時此刻,兩人並肩而行,周圍的人漸漸多了。
那些兗州的貴女也是紛紛來到兩個人的身邊,而這也正是葉靈犀想要的。
只要王珠這樣子輕輕許了一句,就必定是能讓王珠此生此世,是斷斷不能翻身了。
想到了這裡,葉靈犀卻也是樂得看個笑話。
而王珠卻輕輕嘆了口氣,看著葉靈犀說道:「葉大小姐,我方才說的話兒,你不是已經聽到了,為什麼居然一點兒也不相信呢?我早就說了,無論楊郎君變得如何,他要也好,不要我也罷,我總是要與他一道的,必定是不離不棄。既然是如此,我在不在他身邊,夠不夠殷切,可那又有什麼關係?」
葉靈犀不覺聽得呆住了,要知道大庭廣眾,卻也是說出了這樣子的話,必定也是讓王珠難以翻身了。
她眉頭輕皺:「可是從前我也是聽到了,說九公主與謝玄朗糾纏不休,怎麼九公主居然會這樣子呢?」
王珠淡淡說道:「謝玄朗被我糾纏許久,可是卻並不愛我,我縱然不喜歡他,也沒有對不住他。既然楊郎愛我,對我這樣子好,我哪裡能不回報一二。」
葉靈犀縱然不信,可心裡也是有些迷糊,難道王珠當真要守著楊煉?
這自然是絕不可能的。
可是,王珠為什麼要這樣子說?
葉靈犀不覺恨恨的想,王珠到底也是個蠢的。也許她這樣子說,不過是因為下不了台,故而這樣子情真意切。可惜她既然這樣子言語,以後必定是難以脫身了。
然而縱然這樣子想,葉靈犀卻也是無法說服自己。
因為葉靈犀也不得不承認,她認識的王珠,是極為聰明的。
王珠抬頭,看著藍天上漂浮的朵朵白雲,唇角卻悄悄掛起了一絲笑容。
退婚?她怎可能這般饒了楊煉。
縱然楊煉現在臉兒不在了,可能也當不了官,又被葉靈犀拋棄,可王珠不會如此心慈就饒了楊煉的。
臉毀了又如何?以後等天下大亂,以楊煉的心計,說不定還會有東山再起的機會。到時候,也許就沒有人嫌棄楊煉那醜陋的容貌。就算這機會十分渺茫,王珠也不會為楊煉留下生機。
和自己為敵的人,她一定一定,是要斬草除根,生吞活剝。
更何況,此刻拋棄楊煉,多少顯得自己不夠地道。
總是要,讓別人一點兒閑話都說不出吧。
王珠垂頭,一派溫良賢惠的姿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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