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8章
第1548章
“這裏的土，”薑亦依伸手撚起一點帶著雪的土，“好似是新填的。”
夙滄墨早在薑亦依撚起土的時候，便已經注意到了眼前的這塊兒土地。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微微抬手。
兩個暗衛迅速上前，齊聲道：“陛下。”
“將這裏挖開。”夙滄墨不急不緩地站起身來，將薑亦依也拉起來。
帶著薑亦依往後退了幾步，將此處交給了兩個暗衛。
這裏並沒有合適的工具，兩個暗衛沒有辦法，隻得以自己的劍來挖土。
夙滄墨自是瞧到了這一幕，卻也沒有多說什麽。
他從袖袋中取出一塊兒帕子，將薑亦依沾染了泥土的手攥住，動作輕柔地幫她擦拭著指尖上的汙泥。
薑亦依很是不自在，她微微蹙眉，想要將手抽回來，奈何夙滄墨的力氣很大，起碼比起薑亦依來說，此時用的力氣是不小的。
“你別亂動。”夙滄墨掀起眼皮，懶懶地看了薑亦依一眼，再度垂眸給她擦拭指尖。
薑亦依有一種感覺，好似現在在夙滄墨手中的並非是她的手指，而是一個很珍貴的寶物。
她的心猛地跳動一下，眸光怔怔地落在他們兩人交握的手上，心中劃過一道暖流。
那一頭兒，兩個暗衛的動作極快，兩人的身邊已經落了一個小土堆，但是始終都沒有從下麵挖出什麽東西來。
如果不是夙滄墨還沒有讓他們停下，他們自己就要罷工了。
正當兩人覺得不可能會挖出東西的時候，探進土裏的劍鞘之上染上了一抹紅色。
兩個暗衛停下動作，對視一眼，誰也不敢耽擱，連忙同夙滄墨稟報：“陛下，有發現。”
薑亦依回過神來，趁著夙滄墨不注意，將手收回，快步來到兩人挖好的洞旁，垂眸打量著這個洞，“怎麽回事？”
“娘娘，這下方有血跡。”暗衛將沾染了血跡的劍鞘遞到薑亦依的麵前。
劍鞘上的血液並不多，但是薑亦依還是一眼便看見了。
她心中的猜想被證實，語氣中夾雜著急切之意：“繼續挖。”
夙滄墨站在薑亦依的身旁，一言不發，靜靜地看著暗衛往下挖。
不多時，幾人的麵前出現了一塊兒衣裳，是深藍色的。
薑亦依莫名想到了那個仆人，他身著的便是深藍色的衣裳。
如此看來，
似是為了印證薑亦依的想法，隨著兩個暗衛動作不停地挖，一隻腳出現在幾人的麵前。
見狀，兩個暗衛更是加快了速度，約莫半盞茶的功夫，一條完整的腿出現。
正如薑亦依所想，就是那個仆人的腿。
她現在還記得那個仆人的腿究竟是從那一處被砍斷的，這條腿無論是從傷口還是長度上都能夠看出來，絕對是仆人的腿。
兩個暗衛見過比這更殘忍的情況，對於一條腿，倒也沒有表現出驚訝。
第1549章
“是那個仆人的斷腿。”薑亦依微微抿唇，回眸看向地上的腳印。
凶手定然是沒有地方藏這條腿，這才決定踩著先前已有的腳印過來，將斷腿埋在了此處。
他甚至將斷腿埋得如此之深，若非來的是衙門的人，怕是都不會挖到這麽深，自然也不會發現這裏麵竟然藏著一條斷腿。
當然，凶手將表麵都布置的很好，誰能想到在一層雪下，竟然會是一個新挖開的洞。
薑亦依看著自己已經被擦拭幹淨的手指，如果不是她看到雪中藏著的一點泥土，恐怕也不會發現這裏的玄機。
夙滄墨雙眸微微眯起，淡聲吩咐：“將這條斷腿收起來，去周圍繼續查探。”
想到這兩個暗衛對先前的事情並不熟悉，他話音微頓，片刻後繼續說道：“注意看周圍有沒有雪人，若是有，盡快稟報回來。”
“是。”兩個暗衛將斷腿抬起，放到馬車不遠處，身形極快地往兩側而去。
“你是覺得，凶手還會將屍體藏在雪人當中？”薑亦依全程將夙滄墨的吩咐聽完，等兩個暗衛身影消失，這才側眸看向夙滄墨。
夙滄墨輕應一聲，同她解釋：“前日我去抓野兔的時候發現這一片很大，凶手既然大半夜地冒著暴風雪從小鎮來到這裏，不可能隻是為了掩藏那一具屍體，極有可能在別的地方也堆了雪人。”
薑亦依沉吟片刻，明白了夙滄墨的意思。
那個仆人並非是凶手殺的第二個人，但從那切口的斷麵來看，就不可能是第二個。
所以，在這之前，定然還有其他的人遇害。
而凶手堆雪人的那一夜，風大雪大，若是隻為了處理一具屍體，未免太麻煩，他定然是將數具屍體一同帶到這裏，在那一夜中將幾具屍體都處理好。
這是薑亦依的猜測，同夙滄墨的猜測大抵相同。
此時隻需要等待暗衛回來稟報，看是否能夠發現其他的雪人。
若是還有其他的雪人，那他們兩個的猜測便沒有問題。
放眼望去，一片白茫茫，薑亦依心情複雜，自己也搞不清楚她想得到什麽消息。
兩個暗衛一前一後回來，麵色皆是十分嚴肅。
雖是還沒有說話，薑亦依的心卻陡然一沉，她大抵知道答案了。
“陛下，東邊有兩個雪人。”
“陛下，西邊有一個雪人。”
兩個暗衛幾乎是同時開口，所說的內容也沒有太大的差別。
薑亦依與夙滄墨對視一眼，兩人皆是看出了彼此眸中的嚴肅。
“先去東邊看看。”薑亦依隨意指了個方向，邁步往東邊走去。
暗衛猶豫了一瞬，偷偷地瞄了夙滄墨一眼，開口提醒：“娘娘，那雪人的位置有些遠，若是施展輕功的話，會更快一些。”
薑亦依還未應聲，腰上便纏上來一條胳膊，緊隨著，夙滄墨的身子也貼了上來，垂頭，溫熱的呼吸噴灑在薑亦依的耳廓，“我帶著你會更快。”
有人代勞，薑亦依自然懶得自己動，便由著夙滄墨帶她前往雪人所在的地方。
暗衛在前麵帶路，夙滄墨則摟著薑亦依不緊不慢地跟在後麵，自在得很。
第1550章
這兩個雪人在山腳下，這個地方，一般在大冬天的時候，是沒有人會過來的。
周圍一片白茫茫，地上除卻暗衛方才踩的腳印之外，便沒有了其他的印記。
兩個雪人的距離極近，遠看就像是依偎在一起。
四人落地，在雪人不遠處站定。
薑亦依這才注意到這兩個雪人堆的有多麽的敷衍，大抵是凶手覺得這裏沒有人會來，沒有必要費心費力地好好地堆。
夙滄墨給暗衛使了個眼色，暗衛當即會意，提劍上前，以劍鞘推向雪人。
暗衛並未用太大的力，但雪人就是輕輕鬆鬆地被推倒，足以見得堆雪人的凶手是有多麽的敷衍。
一個雪人倒下，帶動著另一個雪人也倒下。
與先前被帶回衙門的那個雪人有很大的不同，那個雪人中的殘肢是被裹在雪中，而這兩個雪人則是中空的，殘肢都堆在雪人的肚子中。
隻有頭被藏在雪人的頭當中，隨著雪人的頭滾落在地上，兩顆人頭也從中滾了出來。
如今的天氣寒冷，再加上死者被殺的時候距離現在應當也沒有太長的時間，所以還是能夠看得清楚死者的麵容的。
“這凶手，”是不是心裏變態？
他究竟殺了多少人？
薑亦依見識過的惡心場麵太多，對於現在的一堆殘肢倒不覺得有什麽，隻是覺得那凶手恐怕是精神有問題，或者就是有某些特殊的癖好，不然也不會在殺了人之後，還將死者的屍體糟蹋成如此模樣。
夙滄墨更是麵色波瀾不驚，瞧了兩眼殘肢，衝著先前找到這兩個雪人的暗衛吩咐：“去衙門帶一些人過來，順便讓縣令查查，最近鎮子中可有人失蹤？”
“是，屬下遵命。”對於夙滄墨的命令，暗衛照單全收。
暗衛的身影很快消失。
薑亦依上前兩步，本是想看看這屍體，卻又礙於沒有工具，隻得停下手。
夙滄墨明白薑亦依想幹什麽，胳膊一用力，便將薑亦依再度摟回懷中，溫聲道：“這屍體總歸會帶回衙門，屆時應該還得你出手。”
畢竟衙門中的兩個仵作都不適合驗屍。
一個年紀太大，一個則是半吊子。
而且薑亦依顯然已經對這樁案子上了心，總歸這驗屍的事情都會落到薑亦依的身上。
薑亦依自是明白夙滄墨的意思，她方才隻是條件反射，遇到屍體的時候，身體不受腦子控製，自己就想上前了。
“衙門的人趕來還有一段時間，我們不如先去那邊瞧瞧？”夙滄墨的手指不安分地憋著薑亦依腰側的衣裳。
雖說今日穿的衣裳很厚，夙滄墨的手指沒有觸碰到她的肌膚，但是她還是能夠感覺到衣裳被拉扯，她心中無語，轉頭白了夙滄墨一眼，已經無話可說了。
暗衛權當自己什麽都沒有看到，想到自己方才查探到的情況，他一五一十稟報：“陛下，屬下方才看到的那個雪人，與這裏的有很大的差別，那個雪人甚至已經不能稱為雪人了。”
雖是已經有暗衛提前提醒，薑亦依卻沒有想到那雪人竟然隻有一個淺淺的輪廓。
第1551章
那兩個雪人能夠保存完好，大抵是靠著山壁，陽光無法照射到。
而這個雪人就不一樣了，四周沒有絲毫的遮攔，人頭已經落在了雪人的肚子中，而雪人的肚子也已經快要化成一灘水。
也難為了暗衛竟然能夠認出來這還是個雪人。
本質上，這個雪人和前兩個也沒有太大的區別，至於這三個死者，還是需要衙門的人去查清楚他們的身份信息。
他們並沒有動這些殘肢，回到馬車中待了好一陣兒，被派出去的暗衛率先出現。
在暗衛回來之後約莫一炷香的功夫，衙役們才急匆匆地趕來。
領頭的是那個熟悉的捕頭，他讓捕快們暫且停下腳步，直直地衝著馬車而來，在馬車兩步之遠外站定，抱拳行禮：“小的見過兩位大人。”
“帶了多少人？”薑亦依透過挑開的車帷向外看去，足足有二十餘個人，還有幾輛馬車。
正好符合薑亦依的心意，她微微頷首，吩咐道：“你們分為兩位，分別跟著他們二人前往東西兩側，東邊多安排幾個人，將雪人中的殘肢都運回來。”
暗衛去喊人的時候，已經將情況都通知了他們，捕頭倒是沒有表現出多餘的神情，很快便應聲。
一行人就此兵分兩路，分別由兩個暗衛將他們都領到不同的方向。
“不知道能否盡快查出這三人的身份。”薑亦依看著眾人的身影逐漸遠去，忍不住嘀咕一聲。
“你很急？”夙滄墨將車帷放下，隔絕了薑亦依看向外麵的視線。
薑亦依瞥了夙滄墨一眼，又挑開她自己那一側的車帷，看向外麵，“你不急？”
她還是想要快些回京城，見到小識。
“我自然也是急的。”夙滄墨身子稍稍前傾，在薑亦依的耳邊輕輕吐氣，“急著帶你回宮。”
“不正經！”薑亦依嫌棄地將夙滄墨推開。
這人現在可是無時無刻不在發，情。
比起現在的夙滄墨，她還是更喜歡以前那個狗眼看人低的夙滄墨，畢竟那個時候他不會時常來煩她，也不會以動不動就動手動腳。
這不，還未消停一會兒，夙滄墨便又湊了上來，胳膊攬在薑亦依的身側，將她整個人都環在懷中，輕笑出聲：“隻在你麵前不正經。”
她仰頭望天，哦，對，現在隻能望車廂頂。
她嚴重懷疑夙滄墨的內裏已經換了個芯子，當真不是有人奪舍嗎？
夙滄墨的唇印上來的時候，薑亦依意外的發現，她竟然對此沒有絲毫的詫異，好似內心已經猜到了夙滄墨會這麽做。
大概也是習慣了夙滄墨時不時的不正經，也可能是薑亦依的內心深處並不抵觸，她任由夙滄墨的吻上她的唇，後背貼在車廂壁上，呼吸逐漸急促，她下意識攥住夙滄墨胸前的衣襟。
唇角忽然傳來細微的疼痛，薑亦依猛地睜開雙眼。
第1552章
馬車內的旖，旎瞬間散去，薑亦依一眼便撞入夙滄墨盛滿了笑意的眸中，她心中暗自惱怒。
方才怎麽就，
夙滄墨緩緩撤離，指腹摩挲著薑亦依的紅唇，嗓音喑啞：“他們快要回來了。”
幾乎是話音剛落，外頭便傳來馬車的聲響，雖是聲音不大，但也能聽出來，他們用不了多久就會回來。
薑亦依瞪了夙滄墨一眼，伸手將他推開，“你還笑！”
夙滄墨唇邊的笑意微滯，眸光漸深。
恐怕是薑亦依自己都不知道，此刻的她在他眼中是多麽的嬌俏，若非場景與時機不對，他可真想，
薑亦依抬眸就注意到了夙滄墨眸中的危險，她不免被驚了一下，下意識挪動身子，離夙滄墨遠了些。
這番動作做出來之後，薑亦依身子一僵。
太沒出息了！
她怎麽會這麽沒出息！
難不成夙滄墨還敢在這荒郊野嶺對她做出什麽？
薑亦依抬手輕拍額頭，麵上的神情不斷變化。
耳畔傳來輕笑聲，薑亦依更是兩眼一黑，她方才做了什麽？竟然被夙滄墨看了笑話。
好在捕快們回來的及時，讓薑亦依及時脫身。
她甚至都不敢與夙滄墨對視，動作飛快地下了馬車。
寒風吹在臉上，薑亦依才覺得那股躁意漸漸散去，她深呼吸數次，提步朝著那三輛馬車而去。
“大人。”捕頭堪堪將簾子放下，轉身便看見了薑亦依走來，連忙行禮。
薑亦依微微搖頭，借助挑開簾子查看裏頭的屍體的功夫，掩蓋自己方才的異樣。
她板著臉，將三輛馬車挨個兒查看了一番，這才詢問：“所有的殘肢都收到馬車上了？”
“全都收好了。”捕頭如實應道。
“既是如此，那便啟程回衙門。”薑亦依頷首，轉身之際，還不忘囑咐一聲，“路上切記小心一些，莫要讓百姓們察覺到端倪。”
直到現在，這幾樁案子還未傳到坊間。
這幾樁案子一旦傳到百姓們的耳中，必定會引起動亂，畢竟凶手的行凶手段過於殘忍，又是一個小鎮子，百姓們定然會惶惶不安，於各個方麵都不利。
“大人放心，小的會囑咐好他們。”捕頭自是趕忙應下。
在外麵磨蹭了許久，薑亦依才不得不回到馬車中。
剛剛做好，便撞上夙滄墨的笑臉，她不免又想到了方才的事情，冷哼一聲，側眸看向外麵，不想同夙滄墨搭話。
這人實在是太陰險，以後她得離這人遠一點，否則，
想到方才她也沉浸進去，就更是心中惱怒，惱怒自己太不爭氣。
若是爭氣一些，哪裏還會被夙滄墨拿捏？
第1553章
一路上，薑亦依都沒有轉過頭去，眸子始終望向外麵。
待馬車停下之後，她又動作迅速地下了馬車，不待夙滄墨反應，便快步進入衙門，速度竟比那些個衙役都要快。
夙滄墨慢了一步，落地的時候，薑亦依已經快要進入衙門大門。
他的唇角揚起一抹淺淡的弧度，眸中劃過一絲笑意，也緊跟著薑亦依進入了衙門。
夙滄墨的速度很快，不費吹灰之力便追上了薑亦依，伸手握住薑亦依的手腕，微微用力，薑亦依便不得不止住腳步，身子向後趔趄，撞在夙滄墨的胸膛之上。
“大庭廣眾之下，你要幹什麽？”薑亦依嚐試著掙脫，卻始終都掙不開，她賭氣般瞪著夙滄墨，罕見地流露出女兒嫁的嬌憨。
這一幕更是讓夙滄墨身子一緊，他喉結微動，眸光自薑亦依的眸子滑到唇上，耗費了極大的意誌力才將視線移開。
“你慢些走，路上滑。”夙滄墨的聲音沙啞，握著薑亦依手腕的手往下滑，順勢牽住薑亦依的手，唇邊滿是笑意，“走，去尋縣令。”
莫名的，薑亦依感到自己心中憋著的氣竟奇跡般地散去，她輕歎一口氣，回握住夙滄墨，與他並肩往前走。
夙滄墨眸光微閃，唇角的笑意漸深。
兩人到達書房的時候，縣令正焦頭爛額地與師爺商議這事兒。
書房中猝不及防進來兩個人，縣令被驚到，下意識便脫口而出：“給本官滾出，”
一句話未曾說完，縣令看見夙滄墨和薑亦依的臉，話音戛然而止，硬生生地轉了話音：“陛，兩位大人恕罪，微臣方才實在是不知道進來的是兩位大人，實屬微臣的罪過，求兩位大人饒命。”
夙滄墨冷嗤一聲，並未在意縣令，視線在師爺的身上頓住。
師爺身子一僵，顫著聲音喚道：“兩，兩位大人，小的見過兩位大人。”
不知道是被嚇的，還是師爺就是這般想的，隻聽“噗通”一聲，師爺直直地跪在地上。
隻是聽著，都能感覺到師爺的疼痛。
薑亦依並未忘記師爺先前同他們作對的事情，隻是現在並非是考慮那些的時候，更重要的是最新發現的三個死者。
夙滄墨向來不是一個以德報怨的人，便沒有開口喚師爺起身。
縣令為難地看了師爺一眼，嘴唇動了好幾下，最終也沒敢替師爺求情。
“方才讓你查的事情，現在如何了？”薑亦依不想浪費時間，開門見山道。
提及此事，縣令的麵上再度顯露出愁苦，整張臉都快要皺在一起，支支吾吾道：“大人，這事兒，這事兒現在還，還沒有查出來結果。”
“沒有人失蹤？”薑亦依眉頭蹙起，反複確認，“這段時日也沒有人來報官？”
“沒有。”縣令確定地搖頭。
這便棘手了，
這鎮子雖是不大，但是人口也不少，若是一家一家的排查，怕是得耗費不少的時間，對薑亦依和夙滄墨來說很不合適。
正當薑亦依思索對策之時，捕頭領著一個衙役叩響書房的門。
“你有何事？”縣令的視線在捕頭和他身後的衙役身上掃過。
捕頭麵色冷硬，語氣嚴肅：“大人，這位兄弟識得方才拉回來的三個死者。”
“哦？”薑亦依詫異了一下，側眸看向衙役，“三個死者是什麽身份？”
第1554章
衙役當即上前，如實稟報：“諸位大人，那三個死者皆是衙門的獄卒，小的平日裏時常會與他們相見，故而對他們也較為熟悉。”
獄卒？
薑亦依與夙滄墨默默地對視一眼，又很快移開。
縣令眼皮一跳，下意識上前兩步：“你可確定？”
“大人，小的確定。”衙役依舊維持著雙手抱拳的姿勢，低垂著腦袋，語氣中卻滿是堅定之意。
縣令微微抿唇，眼皮微掀，眸子飛快地在薑亦依和夙滄墨的身上掃過，一時間不知道該不該開口說話。
薑亦依與夙滄墨不說話，整個書房都無比的寂靜。
縣令不知陛下和薑貴妃是什麽意思，始終一言不發，是為了等他下決定？還是他們兩人也在考慮這件事情？
他躊躇了一陣兒，試探詢問：“兩位大人，您看這，”
幾乎是與縣令同時開口，薑亦依看向那個衙役：“你可知曉他們三人家住何處？”
衙役看了看縣令，又看了看薑亦依，不知道該不該回答。
縣令也感到些許的尷尬，但是同他搶話的人乃是當朝薑貴妃，他就算是有兩條命，也不敢在陛下的麵前表現出絲毫的不悅，抬眸瞪向那遲遲沒有應聲的衙役：“還愣著做什麽？大人問話你沒聽見？”
縣令的語氣稍稍有些差，薑亦依眸光微動，並未說話。
“是。”衙役心中一驚，連忙應了一聲，隨後同薑亦依說道，“大人，小的先前也有去過幾次他們家中，雖說次數不多，卻也還是可以尋到的，就在不遠處的宿梨巷，從衙門過去，大抵隻需要不到一炷香的功夫。”
那這距離屬於特別近了。
“既然如此，那你就帶我們去一趟。”薑亦依下巴微抬，示意衙役前方帶路。
“是。”衙役自是不敢耽擱，當下便轉身帶著薑亦依與夙滄墨往外走。
縣令本也想跟著，卻被薑亦依攔下。
“大人？”縣令不明白薑亦依是什麽意思。
薑亦依腳步頓住，回頭看向縣令，淡聲道：“方才發現的三具屍體，此時已經運回衙門，還需要你在此坐鎮。”
“不過是去問幾句話而已，你不必跟著。”
話音落下，薑亦依便提步離開，沒有給縣令留下絲毫發表意見的機會。
書房內再度隻剩下了縣令和師爺兩人。
縣令眉頭緊皺，腦中翻來覆去都是薑亦依方才的話，聯合薑亦依方才板著臉，他沒法忍著不多想。
他們究竟是什麽意思？
難不成是覺得他的能力不足？不足以管好一個小小的縣城？
縣令陷入了沉思當中，並未發現身後的師爺神情不對勁，看上去有些焦躁，又帶著些許的急切，似是想要快些離開。
此時已經快到正午時分，馬車緩緩駛入宿梨巷中。
第1555章
薑亦依掀開簾子向外望去，一眼便瞧見一條極窄的巷子，隻容三人並肩經過。
“兩位大人，前方便是宿梨巷。”衙役上前，同薑亦依與夙滄墨商議，“隻是這巷子極其的窄小，馬車無法駛入，還得兩位大人步行進去。”
“無妨。”薑亦依對這一點毫不在意，她隨意地擺了擺手，提步往宿梨巷踏進去，“繼續帶路。”
說是巷子，便真是個小巷，和她先前遇到過的那些個巷子有著極大的區別。
不過與剛進來的時候不同，越往裏麵走，路倒是比先前寬了些。
“大人，這巷子中統共也就住著二十幾戶人家，而那三個，弟兄們的家相隔不遠。”衙役話音頓了頓，再說話的時候，聲音便低了許多。
薑亦依能夠明白衙役的感受，看了他一眼，淡淡地應了一聲。
在馬上走到第三家的時候，衙役的腳步頓住，回頭同薑亦依與夙滄墨說道：“兩位大人，這便是王大的家，小的這便去敲門。”
“大娘，大娘開門。”衙役拍著院門，高聲喚道。
大抵喚了七八聲，裏頭才傳出了些許的動靜，是老婦的咳嗽聲。
伴隨著越來越重的咳嗽聲，深一道淺一道的腳步聲也傳到眾人的耳中。
“來了，咳咳，誰啊。”能夠聽到老婦的聲音很是滄桑，講話時常被咳嗽聲打斷。
“大娘，我與王大是一個衙門的，先前來過這兒。”衙役往後退一步，同老婦解釋他的身份。
大抵是得知了衙役的身份，也可能是剛剛才走到門前，老婦總算是將院門拉開。
甫一見到這麽多的人，老婦神情一滯，下意識往後退了兩步，眸光中帶著審視，“你們是？”
“大娘，這些都是我們一個衙門的，這次過來是想問問您，王大現在在不在家中？”衙役含糊地介紹了薑亦依與夙滄墨以及身後跟著的幾個捕快。
“都是一個衙門的啊？”老婦的麵色肉眼可見地輕鬆了許多，下一瞬染上了幾分迷茫，“王大前些時日就出公差去了，不是衙門安排的嗎？”
出公差？
薑亦依微微抿唇，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與老婦說明王大的情況。
衙役亦是安靜下來，欲言又止了許久，回頭看向薑亦依和夙滄墨，征求他們的意見。
夙滄墨在這種事情上沒有可發揮的餘地，薑亦依也不會讓夙滄墨說話。
誰知道這人到底會說出什麽刺激人的話，萬一在這裏將老婦嚇暈，那可真是，
一行人的沉默，讓老婦意識到了不妥，她凝視著衙役，一邊咳嗽一邊詢問：“王大，是不是出事了？”
老婦的聲音帶著幾分顫抖，她伸手握住衙役的胳膊，顫顫巍巍地走近衙役。
“大娘，”衙役不知道該不該說出來，他隻得繼續將求助的眼光投向薑亦依。
薑亦依輕歎一口氣，上前一步，溫聲安撫老婦：“大娘，王大他，還在衙門等著您，待會兒您便和我們一同前往衙門，好嗎？”
“官爺，您和我說，王大他是不是死，”一句話沒說完，老婦開始哽咽，攥著衙役的手也逐漸收緊，若非衙役眼疾手快地將她扶住，她怕是已經癱軟在地。
第1556章
薑亦依默了默，吩咐身後的兩個衙役：“你們將大娘帶回衙門，帶大娘去見王大。”
“大娘，王大此時就在衙門，您隨著他們先過去，我們現在還要去其他兩家走一趟。”
話落，薑亦依同老婦點了點頭，轉身便走。
即使她自認她的心腸已經足夠硬，但是在遇到這種情況的時候，還是無法以平常心麵對。
身後傳來老婦悲拗的哭聲，薑亦依麵色微沉，腳步更是加快。
夙滄墨快步追上薑亦依，擔憂地看著她，“你怎麽樣？”
“沒事。”薑亦依緩緩搖頭，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隻是有些控製不住情緒罷了。”
方才她便想到了當初以為小識喪命之後的她自己，在這一刻，她與那個老婦的心中所想大致是相同的。
隻是幸運的是，她的孩子尚且活在世上，而且就在京城等著她。
而那個老婦則，
薑亦依長舒一口氣，將這股低落的情緒摒棄。
恰好此時，那領路的衙役也趕了上來。
薑亦依輕抿唇角，淡聲道：“去下一家吧。”
“是。”衙役遲疑了一下，還是小跑著越過薑亦依和夙滄墨，走在前頭領路。
去了剩下的兩家，得到的結論都是一樣的，他們都以為死者是出公差，所以幾日都沒有回來。
最後一家出來的是一個年輕的男子，經衙役的介紹，這男子是死者的兄長。
薑亦依打量了那男子一眼，決定從他身上入手。
再怎麽說，男子的承受力還是強一些的。
“你先前說，你弟弟出公差，這消息是你弟弟親口同你講的嗎？”薑亦依直截了當地詢問。
“不是。”男子沒有絲毫的猶豫，搖頭道，“是一個身著衙門服飾的人上門來通知我，我看那人神情不似作假，便也沒有多想，再者，我弟弟雖說不是時常會出公差，但是沒過幾個月，總會出去一次，所以我，”
所以他就放下心來，以為他弟弟當真是被派去出公差了。
有衙門的人卷了進來，薑亦依愈發覺得不對勁，奈何縣令此時並不在身邊，她要是想問，也隻能暫且按捺住。
“公子，你弟弟現在已經在衙門，隨我們走一趟吧。”薑亦依衝男子微微頷首，給衙役使了個眼色，便轉身離開。
三個獄卒的親屬交給衙役們帶回衙門，薑亦依和夙滄墨則並肩往巷子外麵走去。
“你覺得凶手是衙門之中的人？”夙滄墨一針見血的指出薑亦依所想。
薑亦依不答反問：“你覺得呢？”
“暫且還不能下定論。”夙滄墨微微搖頭，握著薑亦依的胳膊，將她送上馬車，“等見過縣令之後再說吧。”
需要先確定那些人究竟是不是被派去出公差才行。
比起夙滄墨的不甚在意，薑亦依一路上都在沉思，越想越覺得不對勁。
她隱隱覺得她已經抓到了那根線，但是仔細琢磨著，又死活找不到那根線。
第1557章
薑亦依與夙滄墨先一步回到衙門，馬車剛剛停穩，便聽到一陣嘈雜聲。
兩人一前一後下了馬車，入目便是女子帶著一群仆人氣勢洶洶地與衙役們對峙。
“趕緊給本小姐讓開！”女子手中攥著那把鞭子，怒瞪著眼前攔路的衙役們，“該配合的，本小姐已經都配合了，你們若是執意要攔著本小姐，莫怪本小姐不客氣。”
說著，女子狠狠一甩鞭子，鞭子砸在地上，發出一聲尖嘯的聲音。
“姑娘，您若是要回客棧，我們自會將您送回去。”衙役絲毫不懼，態度強硬，“大人吩咐過，現在還不能讓您離開這座城，我們也是奉命行事，姑娘不要讓我們太為難。”
“本小姐讓你們為難？”女子煩躁地抓了抓頭發，本就雜亂的發髻經由她這麽一抓，更是亂的不成樣子，一點千金小姐的樣子也沒有。
女子對此絲毫不在意，她臉上的怒容未消，冷嗤一聲：“究竟是本小姐讓你們為難，還是你們刁難本小姐？”
“自打來到你們這破地方，本小姐身邊的人已經死了兩個，死了兩個人還不行，你們還要讓本小姐繼續留在這兒送死嗎？”
女子的聲音逐漸尖銳，說著便帶著人往衙門門口衝。
衙役們趕忙圍在門口，長刀拔出，一時間，氣氛劍拔弩張。
兩波人無聲對峙，誰也不願意讓一步。
薑亦依和夙滄墨相當於看了一整個過程，倒也明白女子這是想要離開這裏。
若是先前，她走就走了，無所謂。
但是現在，
那小鎮以至於這座縣城的形勢危急，誰也不知道那凶手什麽時候會再次蹦出來。
萬一女子等人還未來得及離開，便被凶手盯上，那豈不是平白遭了危險。
在薑亦依晃神的瞬間，裏頭竟然已經打了起來。
說是打，其實就是女子一人朝著周圍的衙役們甩鞭子。
衙役們礙於女子的身份，不敢動手，隻能被動地防守。
現在倒是沒有受傷，誰知曉之後會如何？
薑亦依眸光微閃，揚聲製止：“都給我住手！”
“你算什麽，”女子當即便要脫口而出‘你算什麽東西’，忽的想到這兩人神秘的身份，硬生生地止住話音。
饒是如此，她卻依舊沒有停手，狠狠地往地上甩了一鞭子，女子衝著薑亦依吼道：“今日誰也不能阻止本小姐離開這破地方！”
“你們想送死，自己去就是，本小姐才不會傻到和你們一起送死！”
女子翻了個白眼，抬起鞭子指向前麵的衙役，“你讓不讓開？再不讓開就真的得吃本小姐的鞭子！”
衙役自然是不讓的，硬著頭皮擋在女子的麵前。
眼看著兩方再度要鬧起來，薑亦依不急不緩的上前，在女子甩鞭子前，她及時出聲：“你確定，你離開這裏不是送死？”
“我若是你，就待在這裏不走，就是縣令趕我走，我也不走。”
女子的眉頭緊蹙，狐疑地看向薑亦依，“你在說什麽瘋話？本小姐的人都死了兩個了，還是在這些沒用的人的看守之下。”
第1558章
聞言，周邊的衙役麵上皆是浮現出一層怒意，卻又無法對女子發泄出來。
畢竟女子說的是真話，那個仆人的確是在他們的看管之下出事的。
薑亦依扯了扯唇角，不與女子談論這個事情，從另一個角度勸道：“便是由你所說，你的人已經死了兩個，為什麽其他人都沒事，隻是你的人出了事？這是不是代表著凶手已經盯上了你？”
關於這一點，薑亦依持保留意見。
但是的確是有可能的。
當初凶手堆那個雪人的時候，有可能知道他們就在附近，即便是不確定他們在不在，也可以看得見他們的馬車。
凶手當時是知道附近有人的，但是他對此有恃無恐，極有可能這事兒就是做給他們看得，當然，也有另外的一種可能，那凶手隻是單純地追尋刺激罷了。
無論如何，前一個可能性也很大，若是如此，那女子一行人會到來，指不定也在凶手的掌控之中。
至於為什麽要殺女子身邊的仆人，這一點薑亦依想不明白。
是巧合？亦或者就是故意的？
這誰都說不清楚。
不過既然女子的仆人遇害，那女子極有可能也會被凶手盯上。
女子麵色驚恐，險些握不住鞭子，她艱難地咽了咽口水，後退兩步，“你在胡說什麽？本小姐和那凶手素不相識，他好端端地為何要盯上本小姐？”
“那按你這麽說，你死掉的那個仆人就和凶手有仇？”薑亦依淡淡地看著女子，“誰也不知道凶手究竟有何意圖，他又是如何判定接下來該殺的是誰。”
“但是！”薑亦依的咬字極重，抬眸看向女子，“短短兩日，你的身邊就死了兩個人，你真的能夠確定凶手不會對你動手嗎？”
“此時你若是待在衙門中還好，那凶手就算再猖狂，大抵也不敢闖進衙門殺人。”
薑亦依的話音微頓，還有另一種可能性，凶手就是衙門中的人，若是這樣的話，單單看女子身邊帶著的那群歪瓜裂棗，遲早要全都死在凶手的手中。
這話薑亦依沒有說出口，她站出來的目的就是讓女子留下來，一來不想看她白白喪命，二來，
她還是想從女子的口中了解一些關於選秀的事情，以此來知曉京城此時的局勢。
“那可說不定。”女子突兀出聲，輕蔑的目光落在周圍的衙役們身上，冷哼出聲，“若是依舊是這些人守著本小姐，本小姐覺得完全沒有一絲安全可言。”
“姑娘慎言！”距離女子最近的那個衙役受不住站出來，一手已經按在了長刀上。
聽聞頂撞聲，女子方才稍稍熄滅的怒火再度湧上心頭，她微抬下巴，瞪向那說話的衙役，譏諷道：“本小姐說的不對？你們若是有本事，本小姐的那個仆人又怎麽會喪命？他可是從你們眼皮子底下出去的，那麽久都沒有回來，你們竟然還能安心的休息？當真是出乎本小姐的意料！”
每每女子提及仆人的那件事情，衙役們就會被哽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