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九章 面聖(二)
見我應下,全公公也沒有再說些什麼,而是點點頭,就開始在前面引路。而門口的兩個侍衛雖然沒有再攔著我出門,但是在我和容彥出門之後,也跟在我們的身後。畢竟,他們的職責,就是「看守」我啊。
走在去往乾清宮的路上,我的心裡其實是止不住的悲鳴。是了,我自打一開始,就不該對皇上抱有希望的。他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皇上,縱使是他說著對我是真心的,可深通御下之道的皇上的心思,又豈是我能捉摸的透的?
恍然間便覺得有些頭腦眩暈,步履也沒有那麼有力了,扶著容彥的手臂也有些發涼發抖。容彥似乎覺察到什麼,輕聲喚了一句:「娘娘……」我沖著她輕輕搖了搖頭,示意我無事。
一路無話,全公公在前面引路,時不時還回頭看一眼,而身後的兩個侍衛並沒有因為我的步履緩慢而催促,也是無言地跟在身後。容彥輕輕咬著下唇,而我,就由她攙扶著,一步一步走向那個未知的結局。
這條走的極為熟稔的路,這一次卻走的十分的緩慢,可是即便是走的再慢,終點就在那裡,走的慢些,也終究會到達。
全公公快走了兩步,悄聲與殿門前的小太監耳語了幾句,然後就瞧見那個小太監飛快而無聲地進了殿門,想來,應該是去通傳了。我一腳輕一腳重地走上殿前的台階,站在乾清宮前微微地佇立,恍然覺得歡笑正是昨日,而今,不過是物是人非了。
那兩位侍衛並沒有再繼續跟著,而是就在廊下等著,到了這兒,就已經有日常駐守在這裡的御前侍衛了,他們兩個也就沒有必要再繼續跟著了。
有了那小太監進去通傳,全公公也就沒有進去,倒是跟我一起在外頭候著,我抬眸看向全公公的時候,正碰巧,他也正在看著我。我瞧著那眼神里,似乎是有無數的悲意,不禁一股涼意就升上了心頭。
剛欲開口說話,之前那進去通傳的小太監就出來了,出來站定,就拖著長長的公鴨嗓喊到:「宣——純嬪覲見——」
宮門口的宮女已經將帘子打了起來,我深吸了一口氣,收整了一下儀容,和容彥對視了一眼,便往裡頭走去。
到了大殿裡頭,因是來請罪,與平日里不同,我只得低頭順耳,緩步前行,似乎又回到了當初剛剛入宮,被嬤嬤們教導著學規矩的時候,小心翼翼地,不敢發出一絲聲響。
只是越往裡走,我心裡越覺得疑惑。雖然不能低頭,可眼睛的餘光卻也是可以看到旁邊的地面的,這一路進來,竟沒有看到一個宮女在旁。
按捺下心裡的疑惑,一直走到了御案前幾米之處,我便停下了腳步。容彥扶著我跪在地上,我才朗聲說道:「罪人文華,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皇上並沒有出聲,沒有說讓我起身,也沒有說一些訓斥的話語,我繼續挺直了身子跪著,不敢抬頭,就低著頭看著地面上的花磚,用眼睛一遍一遍地描摹著那花紋。
少頃,就聽到了皇上起身站起來時的桌椅聲,又聽見了皇上有力的腳步聲,再然後,就看到了皇上那雙明黃色的龍紋鞋,就站在了我之前一直盯著的花紋上。一瞬間,心臟像是要跳出來似得——他,就在我面前了。
只聽皇上輕咳了一聲,然後那熟悉的聲音就說道:「全福,你先退下吧。容彥也下去吧。我不叫你們進來,誰也別進來打擾朕。朕——好好聽聽,純嬪……要怎麼請罪。」
說到「純嬪」兩個字的時候,皇上似是在咬牙,聽得我一陣的毛骨悚然。我大約是惹了他吧,我心裡想著。只是都已經到了此時,他還在叫我純嬪,這個他賜予的,代表著是他三宮六院女人之一的位分,我不知道是他仍舊念著舊情,還是……已經冰冷到了只肯叫這個位分,而不是我的名字……
聖言一出,全公公和容彥斷然不能違旨。原本陪著我跪在我身邊的容彥磕了頭,行了禮,就和全公公一起退出去了。隨後,就聽到殿門被關上了。這下,整個大殿里,就只有我和皇上,兩個人了。
眼前那雙明黃色的龍紋鞋很快就不見了——皇上似乎是在大殿里踱著步,然後就聽皇上那不同於往日的溫和,反而有些嚴厲的聲音說道:「聽說你要來請罪,我原是不想見你的。」
我的心瞬間就有些提了上來,想到了之前第一次來傳話,說皇上不見我的那個小公公。看來,當時皇上,確實是先下了旨意說不見我的。不知道後來又因為什麼而改了主意?
「不過……朕想著,到底是服侍了朕那麼久,確實也該給你個機會才是。所以……你說罷,你要怎麼請罪?」
我聞言,依舊是低眉順眼的姿勢,說道:「回皇上,奴婢是要請罪。前幾日,思鳶和念鴦兩個我身邊的大宮女來跟我告假,說要出宮去——皇上,您知道奴婢是個心軟的人,思鳶和念鴦又是從小就跟我一起長大的,便允了她們……」
「哦?」
我沒有去管皇上是在疑惑或者暗諷什麼,繼續說道:「奴婢那兩日有些倦怠,便也沒有細細盤問她們出宮的理由,原想著,這麼多年了,對她們也是比較信任的。可誰知道,她們兩個剛剛出宮沒多久,皇上就派人來要提審她們,奴婢才慌了神。」
「那倆個丫頭原與我告假的時候說是三四日便可回來,奴婢被皇上禁足,原想著等這兩個丫頭回來了,興許就能沉冤得雪,可誰想著……這說好的日子到了,這倆丫頭,卻沒回來……」
「奴婢御下鬆弛,沒有管好自個兒的奴才,又因為皇上一直禁足奴婢,心生惶恐,因此,今日才想要前來給皇上請罪——」
說到這裡,我俯首拜了下去,然後繼續說道:「請皇上念在這麼些日子的情分上……饒恕奴婢……饒恕奴婢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