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五)第五穿
趙嬌嬌自從清醒著被宋衍親手灌了半壺葯的那一刻,滿腔的情思就轉變成了惱恨。而這種惱恨在她發覺自己成了一個妾后,持續發酵成了怨恨。如今,經受過東宮下人的捧高踩低的洗禮,趙嬌嬌只恨不得宋衍的人生變得跟她一樣慘淡。
一晃又是一個月,天差地別生活讓趙嬌嬌心中的怨恨漸深。
憑什麼她要在東宮當一個連踏入坤寧宮門檻都沒資格的四品良媛,而宋衍就可以跟他那個賤人新婦和和美美?
猙獰著撕扯第十次綉毀了的荷包,趙嬌嬌看著自己纖縴手指被針扎的紅腫不堪,不禁悲從中來。明明她生來金尊玉貴,她從小到大,何曾需親手綉荷包來討人歡心?趙嬌嬌一想這個就忍不住苦得眼淚往下掉。
這些都是宋衍的錯,都是尤氏那個賤人的錯!
「良辰,東西到底遞到尤氏那賤人的手中沒?」趙嬌嬌『啪』一下將失敗的荷包砸到漆盒裡,陰沉著雙眼森森地瞪著身側戰戰兢兢的良辰美景,精緻的面容在猙獰的表情中扭曲的不剩一點美感,「那賤人跟宋衍鬧起來沒?」
良辰突然被點到名,駭的膝蓋一軟跪下來。
「回良媛的話。」
這段日子趙嬌嬌的性子大變,良辰美景都快嚇破膽了。良辰再不敢如往日隨意,與趙嬌嬌說話越來越小心翼翼,「東西,東西早就遞進宋府的後院了。」
趙嬌嬌眼中一亮,扭曲的神情倏地收斂乾淨。
轉瞬,嫣紅的嘴角愉悅地勾起。算算快過了兩個月,那紙條也該在宋衍與尤賤人心中紮下一根刺了。
她低下頭,削蔥根一般的玉手輕輕地撫著裙角的褶皺。趙嬌嬌滿心惡毒地想,宋衍那人沉默寡言又不屑解釋,尤氏那賤人看樣子便是個多疑又心眼小的妒婦,或許宋衍跟尤氏兩人,早已鬧崩了!
這麼想著,連日來的惡氣似乎散了些。
趙嬌嬌轉身又坐回軟榻上,興緻高了些:「那宋府如今的情形如何了?」
「奴婢……」
趙嬌嬌:「?」
「奴婢不知!」良辰背後冒出一層冷汗,不敢看趙嬌嬌臉色,囫圇地將話吐了出來。說罷,她迅速低下頭,腦袋垂得低低的,一副恨不得將腦袋縮到衣領里的樣子。
「不知?!」
趙嬌嬌果然怒了。
她瞪大凌厲的眸子,抓起手邊的杯盞便猛地砸到良辰的身上:「都過了兩個月你們還什麼都不知?!還要你們何用!」
良辰被茶杯砸中了胸口,痛的一聲悶哼。
趙嬌嬌還覺得不解氣,憋不過,又猛一把揮倒了手邊的案桌。上面擺放的茶壺杯盞針奩剪刀,噼里啪啦落了一地。趙嬌嬌依舊壓制不住心中的惡意,綳著下巴呵斥道:「呵,不知你們不曉得打聽?這事兒都要等人教?」
良辰美景抖得如寒風中的落葉,噤若寒蟬。
趙嬌嬌怒火中燒,厲聲呵斥道:「那還不快給本良媛去問!」
「是,是!」良辰連連應是,白著臉就要爬起來。
剛爬起來,一旁急著找地洞鑽的美景也一起,倉惶地要往外沖。然而兩人還沒來得及動作,就聽外間突然冒出『呵』地一聲,一個意味不明的低沉男人聲音。東宮能有什麼男人?趙嬌嬌主僕頓時渾身一僵,視線齊刷刷看向了聲源處。
只見身著常服的太子殿下,將將好掀了帷幔踏了進來。
趙嬌嬌猙獰的臉,裂了。
「表,表哥?」趙嬌嬌臉唰地白了徹底,她慌忙站起身,磕磕巴巴地問道,「你怎麼會這個時候過來?怎,怎地也不叫下人通傳一聲呢……」
蕭懷瑜緩緩將手背到身後,神色淡到看不出心思。
尷尬的沉默,趙嬌嬌的臉色越發難看。她不清楚方才的話蕭懷瑜到底聽了多少,會引發什麼誤會,這令人窒息的靜默讓她如坐針氈。趙嬌嬌其實心裡明白,即便她是青梅竹馬的表妹,作為丈夫,蕭懷瑜容不得她做辱他名聲的事兒。
而紅杏出牆於男人來說,是奇恥大辱。
靜靜看著滿地的狼藉,蕭懷瑜的視線又落到軟榻旁瑟縮的兩個丫頭身上。背在身後的手倏地捏緊了,手心裡的紙條窩成一團。
蕭懷瑜負著手走到窗邊,背對著趙嬌嬌主僕心中就這麼靜靜站著,突然升起一種荒謬感,一種被人愚弄了的憤怒。
他以為的不過稍稍衝動對人對事並無壞心的善良表妹,何時竟成了這般模樣?
「你剛才說的『東西』,是什麼?」
蕭懷瑜沉寂許久,幽幽開口。
趙嬌嬌笑容僵硬,心中一咯噔:「……沒什麼,就一點小玩意。」
「本殿方才,聽你提起了宋衍夫婦,」蕭懷瑜轉過頭,嗓音低沉地不帶半分情緒。聽在趙嬌嬌耳中,卻讓她心中莫名地冰涼,「怎麼?宋家還有表妹的物件沒取走?」
趙嬌嬌背後漸漸冒出了冷汗,笑著強調:「不是什麼重要物件,就一點小玩意兒啊~」
蕭懷瑜卻再懶得周旋,轉身將紙條扔到趙嬌嬌身邊,「那東西,可是這個嗎?」高大的身軀逆光站,強烈的光芒模糊了他英朗的五官,看不清神情。而模糊中,只留有一雙犀利的眼睛,瞧著眼神冷凝。
趙嬌嬌心中顫個不停,直到看清了那張熟悉的紙,立即就嚇破了膽。
「表哥!表哥!」
「看來表妹還沒想通呢,」蕭懷瑜不想聽趙嬌嬌辯解,他憶起自己這一個月的煎熬,恍惚間有些明了自己對董明月的心思,如今早已沒了閑心去應付趙嬌嬌,「既然如此,本殿也不是強取之人,便不再勉強。」
「說起來,原本表妹進東宮就滿心的委屈。如今兩個月下來,也該疲於應付本殿,」蕭懷瑜又轉向窗外,淡淡道,「如此,以後本殿便不過來了。」
「嬌嬌兒,你好自為之。」
說罷,也不給趙嬌嬌解釋,拂袖而去。
趙嬌嬌嚇傻了,艱澀地回過神來,蕭懷瑜走的影兒都沒了!
「表哥!表哥!」以後都不過來?那怎麼行!
趙嬌嬌這兩個月的天上地下的轉變早讓她學會了人情冷暖,哪裡還受得了無人問津的日子。她倉惶地起身,拔腿就追。可人追到梧桐苑院門口便被梧桐苑的守衛給攔住,於是喝道:「放肆!你們敢攔我?!」
守衛是只認太子妃與太子兩個主子的人,哪裡怕趙嬌嬌的色厲內荏,硬邦邦地回道:「請良媛不要為難我等。太子妃的住所,閑雜人等不可亂闖。」
趙嬌嬌氣急,恨不得一腳踹死這些狗眼看人低的。
「睜大你的狗眼看清楚!」
她恨恨地跺了跺腳,到底還記得自己的身份。顧忌著世家貴女的風度,趙嬌嬌沒有怒起來跟下人動手。一雙凌厲的眼睛狠厲地吊起眼角,她居高臨下的呵斥守衛,「你看清楚,本姑娘是閑雜人等?這東宮裡頭,哪裡是我不能去的!」
趙嬌嬌從小就在宮中來去自如,東宮更是想來便來想走就走。
「對不住良媛,」守衛叉著門,繼續硬邦邦,「太子妃正在休息,您請回。」往日里趙家這位確實是哪裡都去得,可兩個月前表姑娘的身份變成了東宮的趙良媛,那就再沒了特權,必須守著東宮的規矩才是。
所以,守衛絲毫不為所動。
「你!」
趙嬌嬌手指一點一點指著守衛的鼻子,半晌,一甩手放棄了。
事實上,院子外頭鬧出的這點子動靜,裡頭心中複雜晦澀的蕭懷瑜是聽見了的。可他如今怒火上涌,沒有心思讓趙嬌嬌進來。然而沒一會兒,趙嬌嬌大約是覺得太子對她的情誼很深以後解釋也一樣,甩了袖子便走了。
她人一走,蕭懷瑜更覺得她恃寵而驕,更覺得以往是受到了愚弄。
趙嬌嬌走的乾脆,她不知道這次輕易放棄了解釋,往後說的天花亂墜也沒了意義。錯過了的時機,多思多慮的蕭懷瑜會徹底定了她的罪。
此事,暫且不說。
宋府這頭,尤悠的及笄禮到了。
雖說尤悠都嫁人了,可宋母憐惜兒媳婦幼年不得父母疼愛,琢磨著要給尤悠大辦一場。尤悠當然沒意見,有人疼她當然不會拒絕。
宋衍對此沒什麼想法,有宋母操持,他不煩心。
唯一讓他惦記許久的事兒便是,新婦的年歲到了,可以生孩子了。
其實宋衍心裡清楚,因著繼室的身份以及娘家的摒棄,貴婦圈子裡對新婦是很有些看不起。正經的原配貴婦人基本都不愛搭理新婦。雖也未表現出輕視,可每逢各家宴飲新婦總是一個人,叫人看著怪難受的。
宋衍琢磨著,該叫新婦生出個嫡長子來立穩腳跟。
日子近了,宋大夫人忙活著及笄禮,尤悠也被宋大夫人拎在身邊,言傳身教地教導她主持中饋。尤悠混過職場,管理過國家,這些都難不住她。不過宋大夫人不知道,只當她是天生聰慧一點就通,恨不得將這些彎彎道道一咕嚕全教。
宋衍每日見不到新婦的人,他總得找事做。
所以,探花郎理直氣壯地換了自己媳婦的避子藥物。
尤悠忙得腳不沾地,聽他說了這事,很無所謂地點了頭。孩子是古代女子安身立命的法寶,有便有吧。而雙喜玉硯早就等著照顧小小少爺,心中歡喜得很。
宋探花搜羅出楓林苑所有的避子藥材,十分慎重地全丟進爐子里燒了。
看著燃燒的火焰,他的心中還有些恨恨。雖然當初是他自己同意了新婦喝避子葯,可心中總忍不住不甘。旁人十六七第二個孩子都有了,他再過六個月都要及冠,別說兩個孩子,一個都還沒有呢。
從十五到十六,可總算是叫他等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