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景月不甘的看著蕭軒逃走,走到昏倒的小眉身邊,看到她的額頭滲出了絲絲血跡。
「怎麼樣?」靳如問。
「應該只是外傷,」景月把小眉扶起來,拿出隨身攜帶的葯給她的傷口上藥,「夫人可以掐阿槿的人中叫醒她。」
「好。」靳如心裡仍是后怕,忍著腿顫走到黃槿身邊,先是叫了幾聲不見她醒來,然後才伸手掐她的人中。
黃槿迷糊的睜開眼,看到靳如后一下子坐起來,連聲問道:「夫人您沒事吧!有沒有受傷?」
靳如心裡一暖,之前的驚怕徹底放下來,連忙道:「我沒事。」
「是奴婢沒用,沒有保護好夫人,讓夫人受驚了……」黃槿忍著眼淚說,實在沒臉哭。
「他一個男子,力氣大又背後偷襲的,咱們三個哪能打的過他。」靳如安慰道。
「夫人沒事,奴婢就放心了。」哪能讓夫人安慰她呢?黃槿站起來后,扶著靳如走到還未清醒的小眉身邊。
景月抱起小眉說:「先找間廂房,然後讓廟裡懂醫的僧人給小眉看一下。」
一行人走到內院,讓一個和尚給找了間廂房,安置好小眉后,找了一個和尚過來給小眉檢查,和尚說並無大礙,只等小眉自己醒來就可。
景月自責不已,是她沒用上了陸湘的當,還以為陸湘是個單純善良的女子,誰知居然會和蕭軒會勾結在一起,做這種齷齪事!若不是夫人聰明冷靜,只怕……
靳如看到景月一臉自責的樣子,讓黃槿出去打熱水,然後說:「景月,你不必自責,剛剛那位大師不是說了嗎?小眉沒事,你也不要告訴將軍。」
她不想景月受罰。
「夫人,對不起,」景月咬著嘴唇說,「是我大意,上了陸家小姐的當,回去后,我一定讓將軍狠狠的懲戒我。」
「什麼?」靳如疑惑,又關陸湘什麼事。
景月把自己的猜測向她說了,應該是陸湘先裝著受了傷,讓景月送她回去,如果是別人景月肯定不管,但陸湘當年對王夙夜有恩,她不能不坐視不理,還好靳如沒事,不然她死一百次也挽救不了什麼。
靳如聽后,微微沉默便說:「今日的事你還是不要跟將軍說,我不希望你受罰。」
她想起那次她生病,王夙夜把所有怠慢她的人打了一頓板子,還杖斃了紅露。
景月卻說:「我是將軍的手下,不能欺騙隱瞞將軍。」
靳如張了張嘴,看著景月認真的臉再也說不出勸的話,過了一會兒又說:「那,把陸湘的事隱去吧!只說她受了傷。」
「啊?為什麼?」景月不懂她為何要保護陸湘。
靳如沒想著要保護陸湘,只是不想讓王夙夜心中當年的那些感動有所玷污,王夙夜一定覺得陸湘是個很善良的少女。
景月聽罷,古怪的瞅著靳如,遲疑著問:「您不擔心?」
「擔心什麼?」
「唔……」她猶猶豫豫的,實在不好說的直白,「擔心那些傳聞。」
靳如愣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不擔心。」
「為什麼?」
「因為將軍不喜歡她。」靳如肯定的說。
「……這麼肯定?」
靳如點頭:「之前聽了那些傳聞,我也以為是呢!但是後來發覺並不是。」
「為什麼?」
「直覺。」
景月心跳了一下,有些緊張的說:「是啊,將軍對夫人很好。」
「是比之前好很多。」靳如笑了。
景月忽然覺得自己的問題簡直白痴混賬,眼前這個才是自家夫人,自己卻問了那樣蠢的問題,幸好她家夫人沒有計較。
小眉醒來時已經是午時過半,看到她醒來,大家都鬆了口氣,看到靳如平安無事,她立刻顧不得疼下了床仔細的檢查靳如。
靳如被她拉著轉了一圈,只擔心她再頭疼了,連忙讓她坐下。
一行人到了廟門口,景陽看到小眉頭上的傷時皺了眉,問景月出了什麼事,景月搖搖頭示意回去再說。
到了城裡,靳如又帶著小眉去看了大夫,再次確定無事後才放下了心。
回如雅院前,靳如看著景月欲言又止的,早知道會發生這些事她就不出去了。
青閣里,王夙夜看著跪在地上的兩個人,一向冷淡的聲音更加冰冷:「我不是交代了嗎?不準離開夫人半步。」
景月的頭更低:「是屬下疏忽,還請將軍責罰。」
景陽卻疑惑的看了景月一眼,道:「回將軍,當時屬下在寺廟外,看到陸小姐從廟裡出來上了馬車,並沒有受傷的樣子。」
景月暗皺了眉,她忘了與景陽說陸湘的事兒了!
「怎麼回事?」王夙夜問她。
景月抿了抿嘴,只好把事情的原委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連靳如讓她隱瞞的原因都說了出來。
王夙夜的眸子暗沉,許久才開了口,聲音說不的陰寒:「去把蕭軒的手指一根一根的敲斷,然後再打斷四肢,廢了他。」
「是。」景陽景月應道。
「至於你們兩個,」王夙夜頓了頓,「這次先記著,若再有犯錯,一併算上。」
他這話一出,景月就知道他是顧念著靳如了,因為靳如不想他們受罰,心裡暗暗驚訝靳如對將軍的影響。
「多謝將軍寬恕,屬下保證,絕對不會再有下一次!」景月堅定道。
「陸氏將軍要如何處置?」景陽問。
頓了一會兒,王夙夜才說:「陸勛身為陛下的老師,將來有作用。」
陸勛很寶貝這個女兒,若是陸湘出了什麼事,恐怕身體一向不好的陸勛承受不住,但也不能放過。不是很想嫁人嗎?那就送她一個好夫君。
「陸勛與梁家正在議親,讓這事兒黃了,讓周礎去提親。」他說。
周礎是齊國公的獨子,京城有名的浪蕩子,曾傳言他跟自己的庶母有染,連堂妹都調戲過,總之聲名狼藉。這樣的人去提親,只會污了自己閨女的名聲,想要再嫁給別人著實難。
王夙夜揮手讓他們下去,自己在屋裡又呆了一會兒,好不容易把心裡的那股陰戾驚亂壓了下去,才往如雅院走去。
靳如正擔心著景月,黃鸝忽然進來說王夙夜過來了,她慌忙起身去迎接。
只見王夙夜一身深色紫衣,銀色的螭龍綉紋,腰配銀邊玉帶,沉穩冷峻,清貴雅緻。
「將軍過來了啊!小……黃鸝,趕緊去沏茶。」靳如說著,狀似不經意的往王夙夜臉瞅,想看看他的表情,卻發現除一片清冷之外,什麼都沒有,倒是被他輕瞥過來的一眼給弄得心裡一跳。
原以為她還是會很害怕,會哭會受驚,誰知都沒有,像是沒有遇到什麼危險一樣,和他想象的中不一樣,誰能想到她明明看起來是軟弱的性格,在危機時刻卻能自救呢?怕也是因為,她心裡還沒有把他當做依靠來看。
靳如不是這樣認為的,只是因為最害怕的時候已經過去了,她不覺得現在還要哭哭啼啼的,當然如果那個時候王夙夜在場的話,她肯定會哭的。
王夙夜等黃鸝和黃素把茶水點心擺好出去后,又慢條斯理的喝了杯茶,忍住想把她拉過來仔細看看的衝動,才緩緩道:「聽景月說,她趕到時,你已經制服了蕭軒?」
靳如冷不丁他問的這個,愣了一下才有些扭捏的說:「不是制服。」
「誰教你的?」戳眼睛這事,不是有人教的,她不可能知道。
靳如的眼睛就飄忽了一下,這是謝均安告訴她的,人在失去光明的時候就是全身漏洞、最脆弱的時候,所以遇到危險先戳那人的眼睛。
她再次認為她和謝均安之間清清白白的,但對著王夙夜驀地就會生出一股心虛罪惡感。
於是她說:「是哥哥教我的。」明顯底氣不足。
王夙夜瞥她一眼,生出一點好笑,不是笑她,而是笑自己。
明明是擔心她,所以才忍不住過來看她,誰知見到她卻說不出那些慰問關心的話。
如果是十五歲之前的他,就能輕易的說出來吧!不,那時候他也是個彆扭的傢伙。不知為何過年後,他就經常想起以前,然後時時對比。
再者他怎麼會生氣呢?她平安無事,他就已經很慶幸了。
看著低頭的少女,他放緩了聲音,道:「既然你不想讓景月受罰,我就繞過她這一次。」
靳如驚喜的抬頭,眼睛亮亮的:「真的?」
明明是自己遇到了危險卻擔心別人受罰,而且還一點后怕都沒有。
王夙夜頜首道:「真的,但是你以後出去絕對不能再讓景月離開你半步。」
不然就再也不讓你出去了。這句話在少女亮晶的眼眸中說不出來,他在心裡默默補充道。
「我以後會小心的。」靳如保證。
「你那兩個丫鬟呢?可還好。」王夙夜問。
嗯?小眉黃槿?他關心她們?
靳如吃驚的睜大了眼,頗為疑惑的看了王夙夜一眼,只見他臉上仍是一片平淡,才倍感莫名的回道:「阿槿沒大礙,只是小眉的額頭擦傷了,我讓她們去休息了。」
「嗯,」王夙夜道,「隨後我讓人來送玉膚膏。」
靳如點頭道了句謝,心裡的怪異感未散,這是怎麼回事?居然會關心她的丫鬟,原本還怕他連小眉黃槿都會處罰呢!
王夙夜看到她一臉古怪不解的樣子,心裡赧然,也有點想暗唾自己。
「沒事就好。」他又說,是他沒有保護好她。
靳如頓時就悟了,嘴角抑制不住的想笑,她忍了又忍,深感自己忍不住,既感動又好笑的,才發現,他是這般彆扭的人。
王夙夜的臉略黑,這丫頭,居然敢笑話他!清咳了一下,他說:「我先走了。」
「啊?」靳如看到他不同於尋常的冷淡的表情,心裡生了一個大膽的念頭,他不好意思了?
站起來送他走到門口,靳如小聲的說:「在山上時,我相信將軍一定會為我做主的。」
王夙夜的腳步頓住,想到她遇險,漆黑的眸中閃過暴戾,都是因為他的身份,那些人才會覬覦她,日後必定要讓所有肖想她的人都生不如死,百般折磨。
靳如明顯感覺到他的肅殺之意,再看到他陰沉的臉,心裡一驚,這還是她第一次看到他情緒外露。
「將軍?」她輕喚了一聲。
王夙夜一震,居然沒有克制住自己的情緒,他看向只到他胸口的靳如,溫軟的臉上透著不解,還有一絲擔憂,他心裡的戾氣頓時就消散了,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頭。
靳如呆住,抬著頭愣愣的看著他,清澈的眼睛染上迷茫。
他的手頓住,將她的頭按在自己的胸膛上,不哭不鬧,沒有怨他,卻讓人更加自責心疼,他低聲說了句:「你沒事,我就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