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席間其他人都在低聲交談,唯有王夙夜和靳如這裡冷冷清清的,無人問津。
他們下首坐著唐國公夫婦,靳如隔著走廊朝向她打招呼的司徒夫人笑了一下。
酉時過半時熙和帝和蕭皇后相攜而來,眾人紛紛向帝後行禮,入座后一陣寒暄客套。
用了沒幾口菜,熙和帝看向王夙夜夫婦,笑道:「去年王將軍還是孤身一人,今年就成雙成對,看到有人在將軍身旁噓寒問暖,朕倍感欣慰。」
眾人的目光隨著熙和帝的話落在靳如臉上,靳如保持著微笑,眼皮位垂,王夙夜沒有說話,靳如自然也不會搭話。
熙和帝有點尷尬。
對面的蕭劍澤趕緊說:「還不是陛下憐愛朝臣,為將軍的家事也操了一份心,陛下這般賢明愛臣,是大周之幸。」
一眾趕緊附和著,歌頌了熙和帝一把。
熙和帝下了台階,嘴角扯出一抹笑:「當初將軍還不願意,朕還怕將軍心裡一直舊情難忘呢!」
既然是與君同樂的宮宴,又何必再因朝堂上的事內涵呢?所以這宮宴一開始大家就不想來,誰還不明熙和帝的為人,只要有機會就會挑釁王夙夜,偏還每次都成功不了。
滿場寂靜,雖然是為了攻擊王夙夜,但也不能把一直支持著您的老師帶下水吧!果然陸勛的臉色變了,陸湘的身體也微顫,面色慘白。
蕭劍澤都不想替熙和帝圓話,他覺得熙和帝想過嘴癮,邊關的□□軍不就可以用來說嗎?韓尉那傢伙雖然不服熙和帝,但更討厭王夙夜啊!
一時只有絲樂聲,宮女的腰肢還在曼妙的舞動,然後大家就見王夙夜夾了一個肉丸卻是放在了靳如的碗里,似乎連他一向冷淡的臉隨著這樣親密的舉動都有了一絲暖意。
又來了。
靳如心道,臉上卻揚起羞澀的笑容,小聲說了句「多謝將軍」,在眾人面前夾起那顆丸子,分作兩小口吃完,然後又夾了一筷子燒鵝肉給王夙夜。
眾人的目光隨著他們的動作而移動,只見王夙夜對著靳如笑了一下。
大家鮮少見到王夙夜笑,尤其是這笑不是冷笑,而是帶著點溫馨的笑,於是所有人都看呆住了,心裡暗想,若不是王夙夜本事強,就憑這張臉只怕早就淪為別人的禁臠了。
靳如也是第一次見到王夙夜笑,心裡收縮了一下,臉不禁也紅了,只覺得那張臉在繁華的宮燈下不似真實,俊美異常。
這樣恩愛的舉動落在大家眼裡,席間氣氛詭異,之前聽聞王夙夜為了夫人狠狠的責罰了下人,他們都不信,現在看到這副情景都有些頂不準了。
因為王夙夜沒必要因為熙和帝的話而做這番恩愛的舉動,他大可以像之前那樣不理熙和帝,可他偏偏就是做了,讓人摸不准他的心思。
這麼體貼的行為,估計明天就該傳遍京城了。
熙和帝氣的臉都綠了,上次也是這樣,氣的他吃不下飯!這次又這樣!
蕭皇后瞥了眼熙和帝,道:「將軍和夫人如此恩愛真是羨煞旁人,本宮在這裡恭喜將軍和夫人。」說著她拿起酒杯朝他們示意。
「皇后說笑了。」王夙夜沒有再次置之不理,而是拿起了酒杯,靳如也跟著拿了起來,一同朝蕭皇后回敬。
蕭劍澤也適時的舉起杯子,道:「說來這是蕭某第一次見到夫人,夫人秀麗端莊,與將軍實是天作之合,老夫在這裡恭喜將軍與夫人百年好合。」
王夙夜會拒絕熙和帝的酒,但不會拒絕蕭劍澤的敬酒,畢竟他有實力。
靳如便也再次舉杯,這是她第一次喝酒,兩杯下肚,胃裡火辣辣的,有些難受,一杯熱茶出現在眼前,她愣了一下接過,對著王夙夜笑了一下。
接下來的宴會熙和帝安分了許多,畢竟有這麼多家眷鬧得不好看有失顏面,他把話頭轉向了自己的老師。
「不知太師的千金可否訂了婚事?」
陸勛面色依舊不好看,聽他這麼問心裡更是憋屈,不免想起去年熙和帝想娶自己女兒的事情,他雖然是熙和帝的老師,但對熙和帝纂位弒兄的事情一直憤怒在心,怎麼會想把女兒嫁給他?還好被阻止了,但是是被王夙夜阻止的,這讓他一直被笑話,女兒的婚事更是無人問津。
「多謝陛下關心,老臣早年喪妻,親人就只有湘兒一個,所以想多留女兒在身邊一段時間。」
熙和帝當然知道他的心思,笑道:「老師還是多為令愛考慮考慮,要是錯過了年齡,那就可不好尋人家了。」
陸湘的臉色更是慘白,只覺得所有人都在看她笑話,當初不過就是因為她和王夙夜有過接觸,傳出去卻生生毀了她的名譽,再看到王夙夜與靳如,尤其是靳如那傻乎乎的樣兒,心裡的火氣更勝。
看來這對帝師之間的關係也不好,明白著是嘲笑人呢!也不顧及一下人家女兒的顏面。
忽然就明白熙和帝為什麼讓陸湘不合規矩的與父親坐在一起了,感情是方便他當槍使。
靳如有些暈乎乎的想,小口小口的喝著熱湯。
一旁的王夙夜看到靳如只喝湯不吃飯,皺了皺眉,待看向她的臉時才發現了不太對勁。
靳如的眼神已經飄忽了,臉上的表情都有些獃滯傻乎乎的,捧著小碗的動作乖巧溫順。
他微皺的眉鬆開,有些想笑,但還是忍住了,向熙和帝道:「陛下,臣想起家中還有一些事,所以請求先行告退。」
這大約是王夙夜被封為將軍以來對熙和帝說過的最有禮數的話了,還用上了「請求」二字,雖然話的內容讓人依舊不爽。
大家都倍感吃驚,再看到眼神不太清明的靳如后,更是難掩驚意,為了靳如?
陸湘的眼中更是閃過一絲不可思議。
熙和帝在最初的驚愕之後,瞅了眼靳如道:「將軍這是捨不得夫人了?」
王夙夜淡淡道:「陛下為臣選的妻,臣怎麼能不好好愛護呢?」
熙和帝被回了一將,可不是嘛~當初是他花了那麼大功夫來膈應王夙夜的,現在反被他膈應的內傷,難怪這廝一副重視靳如的樣子。
「既然如此,走吧!」熙和帝咬牙說,他真想拒絕,可擔心拒絕了王夙夜會給他難堪。
王夙夜先站了起來,然後扶著靳如站好,這才並肩退了席。
熙和帝看著他們走遠,心裡憋火,「哐」的一下放下杯子甩袖而走。
在座大臣們面面相覷,都想回家了,今兒是元宵節吶!和和氣氣的還好,這麼鬧誰想來?
蕭皇后幽幽的喝了口茶,道:「陛下還有些要處理,所以給諸位另安排了舞曲以供享樂,大家慢慢欣賞。」
她話說完,樂師們就換了輕快的曲子,舞女們也隨著變換了舞姿。
蕭劍澤用眼神問蕭皇后不去陪皇帝?
蕭皇后暗暗的搖頭,這會兒他正氣在心頭上,指不定在砸東西發脾氣呢!
熙和帝確實在砸東西,就一會兒的功夫屋裡能砸的東西就全部砸完了,他站在狼藉之中大口大口的喘著氣,眼神狠毒不甘卻又無奈。
當初他聽了鄧海岩的話,逼自己重病的哥哥退位,隨後又毒死了哥哥,本以為這樣他就可以享受九五之尊的快感了,誰知卻處處受人挾制,先是鄧海岩,好不容易聯合王夙夜幹掉了鄧海岩,哪想到王夙夜比鄧海岩還要狠手段!氣死他了!氣死他了!
小福子站在門口低著頭,不吭一聲,看到他沒了動作,便示意一旁的宮女給熙和帝倒杯茶。
宮女端著茶的手止不住的顫抖,滿眼驚恐的上前把茶遞給熙和帝,小聲的說:「陛下喝杯茶消消氣。」
「滾!」熙和帝頭也不回打翻了杯子。
熱水灑在宮女的身上,宮女忍著疼痛不敢驚呼,也熟知熙和帝的脾氣,連請罪的話都不敢說就往後退,然而她沒能走出去,熙和帝掐住了她的脖子,眼神發狠的看著她扭曲的臉。
「唔……」宮女的喉間發出痛苦的悶聲,卻不敢掙扎,臉慢慢漲紅,直到差點喘不過氣時,熙和帝終於鬆了手,但是並沒有放開宮女,而是粗暴的撕開她的衣領,張口狠狠的咬了下去。
「啊——」痛呼聲只發出了一半就趕緊止住,宮女咬著忍著胸口傳來的疼痛,她熟知熙和帝的性子,她越是叫,熙和帝越發狠。
小福子見狀,悄悄的退了出去。
宮人在前面舉著一盞燈籠,靳如有些不清楚只能跟著那團亮光走,王夙夜有些無奈的微微搖頭,伸手扶住了她,讓她倚著自己。
靳如感覺到身邊的溫暖,更是把自己往王夙夜身上擠了擠,抬起頭還傻傻的沖著他笑了一下。
王夙夜看著她傻乎乎的樣子,心裡升起想捏她臉蛋的念頭,就像小時候那樣,她才五六歲,胖乎乎的像個小包子,捏一下軟綿綿的。
但他只是想想,並未動手,兩人就這樣依偎著走著。
到了宮門口,等候多時的景陽景風看到他們的情形難掩驚訝,竟然這麼親密。
王夙夜感覺到了他們的神色,但依舊任靳如靠著自己,而且在靳如上車時,幾乎是用抱的,讓兩個手下呆愣在原地,都忘了驅車,還是王夙夜出聲他們才回神。
進到馬車后,外面的寒冷立馬隔絕,放在小桌上的暖爐散發著熱氣,靳如往熱源靠近,伸手就要摸上暖爐,被王夙夜眼疾手快的阻止,避免了她被紫銅博山爐燙傷。
靳如靠近不了暖爐,只好縮了縮身體,看著王夙夜,說是在看他不如說是在發獃。
王夙夜給她倒了杯茶,遞到她面前,誰知靳如沒有接過,而是就著他的手湊上去喝茶。
這下一向淡定的王夙夜忍不住手抖了一下,茶水差點灑出來,面色怪異的喂靳如喝完了茶。
靳如喝完后又盯著王夙夜發獃,半醉半醒最是可怕,因為明明知道自己做了什麼,而且深知那些不能做,可就是控制不住自己,所以在聽到車外喧鬧的聲音后,她說:「要不要出去看花燈?」
王夙夜愣了一下,看到她不甚清明的眼睛里透露著希翼的光芒,小臉紅撲撲的,想到她在府中悶了大半年,便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