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一口氣將話說出來,靳如羞紅了臉,覺得自己沒羞沒恥的,可又有一種解脫了的感覺。
王夙夜的眼中明顯的閃過一絲愕然,從一開始他就感覺到靳如有話想說,但決計沒想過她會說這樣的話,她原本蒼白的臉都漲的通紅,耳朵也紅的通透,眼睛更是緊閉著不敢睜開。
屋裡一片寂靜,王夙夜沒吭聲,這讓靳如狂跳的心漸漸平靜下來,蒙上一層恥辱感,自己已經放下一切臉面身段說出了這種幾乎被人唾棄的話,對方卻毫無反應,不過也對,一個女子沒羞沒臊的說出話,怎麼可能讓人喜歡呢?更可況這人本就討厭她。
短短一會兒功夫,靳如的腦中飄過無數唾罵自己的話。
「以後我經常過來看你。」他也沒想到自己會讓靳如這樣卑微,這是完全沒有必要的,細想起來是他考慮不周。
誰知靳如卻緊張了:「不、不用,一個月來一次就好了!」頓了一下又強調,「真的。」
王夙夜沉默了,他知道她說的是真的,並不是在以退為進,靳如確實真的沒有想要他經常過來,大約只是害怕再被下人苛待,所以讓他一個月出現一次。
他的沉默讓靳如忐忑,自己剛剛好像把排斥表現的有點明顯。
「哪一日?」王夙夜的聲音響起來。
靳如愣了一下,抬起頭看他,清澈如鹿的眼中滿是不解。
「一個月一天的話,是哪一日?」王夙夜解釋。
「哪、哪一天都行,」靳如結巴的說,「只要將軍有空就行。」
王夙夜看了她一會兒,道:「那就二十日。」
每月二十日的時候來這裡。
靳如點頭如搗蒜,明亮的眼中沒有驚喜只有慶幸:「多謝將軍。」
門外候著的景月和黃槿對視一眼,忍不住笑了,傳遞出「靳如做的好」的訊息,還以為她又軟又傻,結果還知道為自己爭取嘛~也知道只有王夙夜對她好,她才能在府中過的好這件事情,不過,還是有點排斥將軍啊!
聽到屋裡的王夙夜說「我走了」,兩人立刻收回表情,一臉嚴肅的站在門口,等王夙夜走了才進屋去。
靳如仍有些在夢中,對剛剛王夙夜的承諾還有些不相信。
「夫人?夫人?」黃槿輕聲叫道。
靳如回神卻聞到了一股藥味,立刻皺了眉頭,視線落在桌上的那碗黑色的葯。
景月好笑:「怎麼?夫人不喜歡吃藥?」
「你喜歡嗎?」靳如反問她,「那你來喝。」
她立刻搖頭:「但喝了葯才會好啊!想到病好后可以吃各種又辣又香的肉,我就很痛快的喝了。」
靳如眉頭蹙緊,一臉嫌棄:「我現在好很多了,昨晚你們不是喂我吃過葯了嗎?」
她掙扎著想逃過一劫。
「是啊!早知道你怕吃藥,真不如你昏迷著給直接灌進去。」景月說。
「……」
黃槿端起葯遞到靳如面前,蹙眉道:「夫人,將軍說了,每次您吃完葯都得向他彙報。」
這個理由好。景月給黃槿一個「你真高明」的眼神。
「您要不吃的話,將軍把剛剛承諾您的賴掉可怎麼辦?」景月繼續威脅,「將軍不喜歡不聽話的人。」
靳如愣住:「你們少來唬我了。」
景月無所謂道:「要不要我把將軍請回來,讓他看著您吃藥?他這會兒還沒走遠呢!」
靳如瞪她一眼,趕鴨子上架似得接過了碗,眉頭蹙的打了結一般,屏住呼吸「咕咚咕咚」幾口喝完了葯,畢竟這是將軍府,沒有人再像以前那樣哄著她吃藥。
景月拿了茶水給她漱口,但她還想要蜜餞,黃槿卻說:「大夫說了,夫人嗓子不適,不能吃那麼甜膩的東西。」
靳如只好灌了幾杯茶。
沒過幾日靳如的病就徹底好了,周大夫那句「藥到病除」不僅是在說靳如的病,更是在諷刺。
黃槿看著氣色紅潤的靳如,不禁慶幸自己做對了選擇。
「這帘子你說選什麼顏色好呢?」靳如看著盤子中的布料樣式拿不定主意。
「夫人喜歡什麼顏色就就選什麼顏色。」黃槿道。
「那就蜜色吧!」猶豫再三,靳如終於定了下來,「這樣就沒那麼暗沉,再垂些水晶珠簾做配飾,你覺得怎麼樣?」
「蜜色亮堂,水晶又通透,裝飾屋子再好不過了。」黃槿贊道。
選完帘子又開始選一些小裝飾,足足一下午才搞定這些事。
又過了七天,紅伶等人的傷好的差不多了,收拾了行李去靳如的新院子里,四人走到新院門口,紅伶愣住了,門匾上清清楚楚的寫著三個字「如雅院」,這是特地給以靳如之名取得院名,還有什麼好說的,將軍是認可這位夫人的,不管他愛的是誰。
黃槿和她們見到面還是有一絲尷尬,但是不管怎麼說,也都是自己的選擇。
「你們的房間在西邊,我帶你們去。」她說。
四人沒有說話,只跟著她走過去。
房間大了一些,床也大了許多,但還是通鋪。
要說落差最大的就是紅伶了,但此刻她卻什麼都沒表示,倒是黃鶯不冷不熱的說了句:「多謝姐姐。」
這話讓其餘整理床鋪的三人都頓了一下,黃鸝和黃素悄悄地瞅了黃槿一眼,紅伶垂目繼續收拾自己的床鋪,這傷疤都還沒癒合呢,就又要作妖了嗎?
黃槿面色不變,早就做好她們諷刺的準備了,只道:「你們收拾吧!下午再見夫人。」
景月在門口等黃槿出來,看她一臉無奈的樣子便道:「以後有的你處理這些關係了,明天我就不再來了。」
「不再來了?」黃槿愕然,「為什麼?」
「我是將軍的護衛,之前是因為你們人手不夠,現在夠了我當然要走咯~」景月朝她眨了下眼,「不過今天我可以幫幫你。」
有些話黃槿不方便說,她可以幫忙給訓誡一下,免得那些人心裡不服氣再添亂子。
靳如午休過後,紅伶等人過來請安了,四人跪在地上,她總覺得大家有種哀怨之氣,還夾帶著說不清的氣息。
黃槿悄悄碰了碰靳如的胳膊,示意她說話,她笑了一下說:「你們初來,房間里可缺什麼?」
景月想翻白眼了,這是你的丫鬟,不是將軍的姬妾,居然問缺什麼!這些日子相處下來,她發現靳如沒什麼架子,這樣雖然相處起來輕鬆,但若是有不長眼的奴才肯定就欺頭上了,之前不就是例子嗎?
靳如這麼問的原因,只是覺得她們的傷剛剛好,她關心一下,也讓她們放鬆,免得不安。
景月道:「原本將軍是想把你們統統發落到後院去劈柴,劈柴是什麼樣的活,你們不會不知道吧!」
四人連連點頭。
景月接著說:「夫人心善,覺得不忍,再加上又是新婚里,阿槿呢又給夫人說你們也是因為紅露才不敢的,夫人便向將軍求了情,你們這才能繼續服侍夫人,以後可要認清如雅院的主子,記住了嗎?」說著她頗為英氣的眉低斂,頓時顯出一股凌厲的氣勢。
不愧是王夙夜的護衛。
「奴婢記住了。」四人適時露出惶恐的表情應道。
景月滿意的點點頭,然後瞥向紅伶道:「至於你,將軍之前說讓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
紅伶面色發白,低低的應了聲:「是。」
「其餘三人,之前做的什麼活兒現在也一樣,都下去吧!」景月道。
四人徐徐而下,靳如忽然想到了什麼似得:「紅露呢?」
還沒走出門的四人都忍不住放慢了腳步,就聽黃槿說:「趕出府了。」
「哦。」
景月的話已經說得很清楚了,現在能在靳如面前說上話的只有黃槿,她們也絕不能對黃槿有任何怨懟,還得有感激之心,這讓黃鶯心裡憋氣,當初最受靳如看重的可是她!
晚飯的時候,黃鶯和黃鸝黃素也來跟前伺候了,唯獨不見紅伶,靳如沒問,因為景月之前已經告訴她了,紅伶被王夙夜貶成了浣衣丫鬟。
用過飯後,景月告訴靳如明天她就不再來了,接著不等靳如說什麼,她神秘的眨眨眼道:「明天有驚喜哦~」
第二天果然不見景月,而她說的那個「驚喜」卻遲遲未見,難為黃槿還特地給她盡心打扮了一番,遠山黛眉,胭脂點唇,高梳了椎髻,金絲八寶攢珠釵,白玉耳墜,水紅色的牡丹襖衣,藍色的雙襕邊褶裙。
黃槿這麼打扮是覺得景月說得那個「驚喜」很可能是說王夙夜過來,除此之外她也想不到會是誰。
午飯時出了個小插曲,先前黃鶯對黃槿跑到自己上頭就不滿,現在景月一走,她就急於在靳如面前表現,因為如雅院現在只有黃槿一個一等丫鬟,她得趕緊努力,好在她之前在靳如跟前伺候的時間多,對靳如用餐的習慣比較了解。
於是在靳如吃了一塊紅燒排骨后,黃槿正要給她夾一筷子清炒小菜時,黃鶯就搶先把青菜夾到了靳如面前的碟子里,黃槿只得放下筷子,轉而給盛了碗湯。
靳如暗暗皺眉,裝作不經意似得往黃槿臉上瞅了一眼,她面色平淡毫不在意,再看黃鶯也是盡心儘力的樣子。
景月走前說過,黃年齡最小,從一個不起眼的丫鬟一下子成了大丫鬟,而其他人不僅受了責罰,如今還都要聽黃槿的話,心裡肯定不服氣,要她把握好分寸。
但靳如想的是這些下人都是王夙夜的,怎麼安排也都是王夙夜指揮,所以只要王夙夜不說話,她就沒想過自己做主把哪個人提升為一等丫鬟,不過,若黃鶯一直這樣也不好,總不能她吃個飯還得看她們爭來爭去的吧!
午休時,靳如只讓黃槿一個人進來,問道:「你和她們相處的怎樣?」
黃槿本想說相處的融洽,但是只要不傻就能看出來不是,便道:「奴婢與各位姐姐們兩廂無事。」
也就是說不好也不壞。
靳如想了想道:「那以後,我用飯時就不用她們都來了,你一個人就行。」
「夫人……」黃槿吃驚的抬起頭。
靳如笑道:「景月走前跟我說過一些,我覺得沒要那麼花心思,再說,我本來就不喜歡那麼多人在眼前晃悠。」
黃槿為難,知道靳如也是為她想,但是這麼一來黃鶯肯定會想是她在唆使夫人所做。
靳如看到她的表情,問道:「你有什麼辦法嗎?」
黃槿搖頭,有也不能說,不然就真是唆使主子了,而且她不想讓靳如覺得她心機太多:「奴婢沒有。」
靳如抿抿嘴,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