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請神婆
後山的這一片山脈就叫上青山,不管多近多遠都這麼叫,外頭一座山叫外邊,從第二座山起都是裡頭。因為這外頭經常有人去光顧,獵物一般很少到外頭來,相對地外邊就比較安全一些,挖野菜的也只會在外邊挖。
可今個兒黑丫頭想吃雞肉,自然就要往裡頭一點,要不然很難打到野雞。
「胖姐,你說會有野豬不?」黑丫頭吧嗒嘴,小聲說道:「要是運氣好,能打到一頭野豬就好了,我都好久沒吃過豬肉了。」
安蕎就問:「小黑驢子,你覺得你打得過我不?」
黑丫頭搖頭:「你那麼胖,打不過!」
安蕎就道:「連我都打不過你還想要打野豬,聽姐一句勸,要是真遇到野豬,趕緊找地方躲起來吧!要不然就是野豬吃你,而不是你吃野豬了。」
黑丫頭又是傻的,只是太久沒吃野豬,異想天開了一點而已,不會不自量力到跑去跟野豬拼了。打小可沒少聽說誰誰誰被野豬給拱了的事情,自己還沒到嫌命長的時候。
「得了吧,我沒那麼貪心,就想打只野雞而已。」黑丫頭正說著就發現一隻野雞,趕緊扯了扯安蕎的衣袖,往野雞那裡揚了揚下巴,小聲說道:「胖姐快看,那裡有隻野雞!」
安蕎停了下來,下意識伸手去摸后腰上的針包,從中摸出一根銀針來。
話說回來,那老大夫還真是小氣,竟然才送她十三根針!雖然這針看起來很不錯,感覺跟她的長生訣有著一種不可言喻的契合之感,可才十三根也實在太少了點。除了還留在楊氏身上的那兩根,現在手上就只有十一根了。
再加上對這銀針的感覺很是微妙,安蕎是一根都捨不得丟,因此分外的小心,沒有百分百的把握,她是絕對不會向野雞下手。
「胖姐一會兒你從左邊過去,我從右邊過去,咱們倆來個包抄,肯定就能把它給拿下了。」黑丫頭小聲說道。
安蕎看了看左邊,荊棘叢茂密,連個下腳的地方都沒有。再看看右邊,生長了幾棵歪歪扭扭參次不齊的樹木,底下的荊棘叢不多,比左邊要好走許多。果斷地,安蕎就伸爪子把黑丫頭拎到了左邊,朝左邊指了指,然後自己朝右邊小心翼翼地挪了過去。
黑丫頭瞪了安蕎一眼,心裡頭嘀咕:還是姐姐呢,一點虧都不肯吃!
扭頭看向長得比自己還要高的荊棘叢,黑丫頭頓時頭都大了,上面可是長滿了刺,要怎麼過?往前走了兩步,又想了想,乾脆扭頭朝安蕎方向躡手躡腳走了去,小心跟在了安蕎後頭。
等跟上去以後,一把抓住了安蕎的衣擺,然後探頭往野雞那裡看。
安蕎無言,默默地將自己的衣擺扯了回來。黑丫頭還要伸手抓,安蕎揮了揮又白又胖,長得跟只包子似的拳頭,威脅般瞪了黑丫頭一眼。黑丫頭只得訕訕地收回手,誰料剛收回手腳就被絆了一下,往前撲了去。
毫無防備的安蕎在抬腳時被撲了一下,一腳落下去時比之前重了許多,發出『嘩啦』一聲響,引起了野雞的注意。野雞看到不明物闖入,驚得撲棱起來,連飛帶蹦迅速跑掉。
安蕎扭頭就給了黑丫頭一栗子,沒好氣道:「看你,野雞都嚇跑了。」
黑丫頭嘀咕:「我又不是故意的,誰讓你走那麼慢的!」
「懶得理你,繼續找吧!」安蕎白了黑丫頭一眼,又四下尋找了起來,時不時採集一些藥草放到軟草筐裡頭。
走著走著就到了裡頭,裡頭的獵物越見得比外邊的多,可惜都跑得太快了。
黑丫頭到了裡頭就變得跳脫起來,就沒見她安靜過,一會兒追野雞,一會兒趕兔子,就連小松鼠也不放過。不過運氣不怎麼好,一隻都沒有逮到,蹦躂了老半天也是白忙活。
安蕎沒怎麼管,挑挑揀揀地采些藥草,基本都是楊氏能夠用上的。
正采著葯,不知從哪裡鑽出來一隻野雞,距離安蕎只有一丈遠,安蕎下意識就停了下來,將草筐子放到地上,從腰間抽出一根銀針,眯眼看著野雞,手中的銀針比劃了一下。
不遠處正蹦躂著的黑丫頭無意間看到安蕎的動作,立馬就停了下來,躡手躡腳地朝安蕎走了過來,一邊走一邊往安蕎前面看,懷疑安蕎是不是發現了什麼東西。走近後果然看到一隻野雞,頓時又激動了起來。
正欲跟安蕎說包抄的事情,就見安蕎迅速出手,一道細微的銀光朝野雞直射而去,正正地插進野雞的腦子裡,野雞一聲不吭地倒在了地上。
黑丫頭頓時眼睛就亮了,一下子蹦了起來:「啊,中了!」
安蕎也舒了一口氣,拍了拍手,正準備去把野雞撿起來。
誰料剛倒在地上的野雞突然又蹦噠了起來,腦門上頂上針,轉身以百米衝擊的速度,連跑帶飛地朝林子裡頭飛奔而去。
安蕎先是一愣,很快就爆了一口粗:「卧槽,我的針!」連草筐也不管了,趕緊朝雞追了上去。
「這雞竟然沒死!」黑丫頭也是愣了一下,不過很快就追了上去,一邊追一邊喊:「胖姐你等等我,我要跟你一起抓雞!」
「把我的草筐拿上,可別丟了!」安蕎頭也不回地緊追而上。
打死安蕎都想不到這隻雞竟然那麼彪悍,腦袋上頂著針,竟然還能跑得那麼快,這一追就追了半個時辰,感覺腿都要跑斷了。要不是這銀針給安蕎的感覺有些特殊,打死也不會繼續追下去。
好在半個時辰以後這野雞就慢了下來,最後一頭撞倒一棵大樹上,歪倒在那裡一動不動的了。
安蕎好不容易才停下來,上氣不接下氣的,有種要死了的感覺。
艱難地咽了咽口水,這才挪步朝野雞走過去,到了根前後一屁股坐到了樹根上,將野雞頭上的針拔了出來,在雞毛上蹭了蹭,又在自己身上擦了擦,這才小心翼翼地放回皮包上。
再有下次,打死安蕎也不要用這銀針來獵雞了。
誰知道下次會不會獵雞不成噬把針呢!忍不住又踢了這野雞兩腳,為了吃這二兩肉,差點就拼了老命,忒不值了點。
坐著等了一會兒,黑丫頭才帶著草筐追了上來,才追上來就怪叫:「胖姐你怎麼能跑那麼快?以前你走得快點就會說頭暈,可人剛才快的,連我都追不上了,你以前不會是裝的吧?」
裝你妹!沒看到姐差點連命都跑沒了么?安蕎翻了個白眼,拎起野雞朝黑丫頭扔了過去,沒好氣道:「我要是不跑快點,你能有野雞吃么?」
黑丫頭嘻嘻笑著,抱著野雞,嘴角都要咧到耳根去了。
歇了快兩刻鐘的時間安蕎才緩過氣來,朝四周圍看了看,也不知這裡是什麼地方,竟然十分安靜,方圓百米內連只蟲子的叫聲都沒有。
事出反常必有妖,安蕎可不打算在這裡多待,起身就打算沿路返回。
正抬步不經意間發現這棵足有四五人抱的大樹竟然是枯萎的,不知怎麼地就想起了木坊的那棵古怪的菩提樹,渾身上下立馬就起了雞皮,趕緊跑得遠遠的,唯恐這大樹也有古怪。
黑丫頭抱著野雞站在樹底下,一直抬頭一直抬頭……呈九十度角看著樹頂,一臉驚嘆:「胖姐,要是咱們能把這棵樹給弄回家就好了。這麼大的一棵樹,可是夠咱們家燒十年了。」
安蕎忍不住抽搐:「行了,趕緊回去了!」
黑丫頭『噢』了一聲,正欲轉身跟上安蕎的腳步,餘光不經意間看到大樹半人高的地方露出一片十分漂亮的紫色葉子,頓時好奇心被勾了起來,不但沒有跟上安蕎,反而繞到大樹後面去看。
「胖姐你快來看看,這株草長得好漂亮!」
身後傳來黑丫頭一聲驚嘆,安蕎疑惑地扭頭看了回去,卻看不到黑丫頭的蹤影,安蕎頓了一下,轉身走了回去,在距離大樹一丈處頓了一下,繞著彎朝大樹後面走了去。
只見黑丫頭站在離大樹一米外的地方,跟前是一株紫色的果株,果株寄生在大樹半人高的地方,根系深入大樹之中。
安蕎走上前,將黑丫頭拉到一邊去,仔細地看了看這果株,總覺得這果株的葉子怪怪的,又說不出哪裡怪。很快地又被果株上的果實吸引住,一下子就忽略了葉子的怪異,雙目炯炯有神地看著果實。
「運氣還真好,竟然碰到了復明果!」安蕎正愁這炮製好的蛇膽沒地兒用,哪怕好好收藏著也會漸漸失去作用,現在正好,有了這復明果,就能把蛇膽好好利用起來,兩者配合在一起,能做出明目散來。
明目散顧名思義,治眼睛用的東西。
一般情況下,只要不是眼珠子都壞掉又或者是沒了,這明目散都能治好,可謂神葯。只是這葯製作起來相當困難,其材料也是極為難尋,不管是百年蛇膽還是復明果,都是世間難得一見之物。
黑丫頭好奇:「胖姐,復明果是什麼果?好吃嗎?」
安蕎又將黑丫頭推遠了些,說道:「你個傻缺,這玩意是吃的嗎?一邊兒去,別妨礙我!」說完從懷裡頭拿出個竹筒來,小心朝果實靠近,用竹筒口套住果實,這才伸手去掐果把,成熟了的果實很好採摘,很快就將果實給採摘了下來。
安蕎興奮地把竹筒蓋好,卻沒有發現剛手碰到葉子的時候帶回來一大片紫色的東西,失去一片紫色的葉子不再是好看的紫色,而是一片衰敗的枯黃。
「姐,快看你的手,成紫色的了。」黑丫頭一直盯著,所以很快就發現了不對,驚訝地叫了起來。
安蕎抬起手來一看,頓時:「卧槽,九眼蟲!」
九眼蟲眼復明果守護蟲,在復明果成熟落地后,會將復明果肉全部吃掉,然後再將芝麻大小的復明果核埋進附近的大樹的樹榦里,幾年,幾十年,又或者是幾百年以後,復明果會在樹榦上生根發芽,吸取大樹的精華開花結果。
怪不得剛才會覺得葉子不對勁,原來是九眼蟲,安蕎禁不住抽搐,趕緊將蹭到手上的九眼蟲拍掉。然而還是反應慢了點,等安蕎把手上的九眼蟲都拍掉以後,整隻手都變成了紫色,並且這紫色還一直往上臂上蔓延。
「胖姐,那是什麼東西?你的手怎麼變成紫色的了?不會是有毒吧?」黑丫頭嚇得連連後退,就怕不小心也沾到這些東西。
安蕎眉頭直皺:「有毒倒是不至於,就是這玩意忒噁心人,被咬中了要是沒解藥,這紫色得有個七八天才會消。」
「那你趕緊吃解藥啊!」
「真正的解藥是剛才那果子,那果子我有別的用,不能吃。除了果子以外,這葉子也是解藥,只是不太管用,就算是吃了也得足足三天才會消。」
「那胖姐你快吃,我看你脖子都紫了。」
「很正常,這毒素會蔓延全身,到時候整個人都是紫的。」
「哇,紫人,感覺很好看的樣子。」
「要不你也紫一下?」
「那還是算了吧,我覺得黑人也挺好看的,比紫人強多了。」
「……」
安蕎小心將剛才那邊蹭到的葉子剪下,將上面的蟲子抖開,這才一臉嫌棄地將葉子塞到嘴裡,使勁地嚼了起來。
一邊嚼著一邊坐到樹根上,翻著袖子看,從裡頭找出遺漏下的九眼蟲,一隻只掐死扔掉。
黑丫頭蹲在一旁無聊地看著,直到安蕎的臉漸漸變得發紫,突然眼睛這是一亮,從地上撿起一根很直的樹枝,兩頭掰斷後又從中間掰了一下,做成鑷子的樣子,又用力從腰間抽出來一隻大竹筒子,將塞子拿開,這才小心翼翼地朝復明果株挪了去。
停在復明果株前,小心地用『鑷子』將復明果的葉子掰下移送到竹筒里,一連摘了七八片葉子,看到有蟲子爬上了『鑷子』,這才把『鑷子』扔得遠遠的,並且把竹筒的蓋子蓋起來。
擔心有蟲子爬出來,不敢再掛回腰那裡,直接塞到了草筐子裡頭去。
這一切安蕎都沒有看到,一直在認真地翻找著九眼蟲,確定身上再也沒有九眼蟲,這才拍拍屁股站了起來。
而此時安蕎的臉已經成了紫色,顏色看起來不錯,就是有那麼點嚇人。
本來白白凈凈的一個人,突然就變成了紫人,黑丫頭看著忍不住偷笑。安蕎就瞪了黑丫頭一眼,可抬起胳膊看了看,也覺得挺好笑的。乾脆拍了拍屁股站起來,一把搶過黑丫頭手上的草筐,笑罵道:「行了,你個小黑驢子快別笑了,該回去了。」
「不行,不笑我受不了,胖姐你這個樣子太好玩了。」黑丫頭一邊說一邊笑,抱著野雞趕緊追了上去,嘴裡頭噼里啪啦地說道:「胖姐,你說你這個樣子回去會不會把家裡人給嚇到?要我說,他們指不定以為見鬼了呢。」
「……」
「胖姐,要不你回去就嚇嚇他們?」
「……」
「胖姐你走慢點,你的眼睛都發紫了,看東西有沒有不清楚?」
「……」
沒多久姐妹倆就回到了村子里,剛進村子沒多久就遇到了人,一看到安蕎的樣子就嚇了一跳,趕緊就躲得遠遠的。
有人就問安蕎:「你是胖丫吧?你這臉是咋地了?咋就變成這樣了?」
安蕎摸了把臉,沉默了一下,嘆氣道:「倒霉唄,一不小心讓九眼蟲給咬了,就變成這個樣子了。」
「九眼蟲是啥玩意?這是中毒了吧?要緊不?」
「沒事,待兩三天就好了。」
「沒事就行。」
……
越往村裡頭走遇到的人就越多,一般人看到都會問一下安蕎是怎麼一回事,安蕎儘管有些不耐煩,但還是跟之前一樣的回答。可村民們不知道什麼是九眼蟲,每個聽著的人都認為安蕎是中毒了。
可就算是中了毒,這個樣子看著也忒嚇人,沒人敢靠近安蕎,都躲得遠遠的,生怕會傳染了似的。
安蕎瞅著這心裡頭也膈應,自己得的又不是什麼傳染病,用得著那麼誇張么?如此一來,還真擔心去了老王八的家,會被老王八夫妻倆嫌棄。因此安蕎到了老王八家門口的時候就沒有進去了,將藏在筐子里的野雞拿出來遞給了黑丫頭,讓黑丫頭自己進去。
黑丫頭拿著野雞就進了門,屋裡頭老王媳婦還在跟楊氏說話,大多都是老王媳婦在說,楊氏一個人在聽,時不時答應一下。
「娘,我跟胖姐回來了,還打了只野雞。你快看看,還挺肥的呢!」黑丫頭如獻寶似的,將野雞遞到楊氏跟前,又扭頭對老王媳婦說道:「王大娘,這雞就在你們家燉,燉好了你跟我娘一塊吃,你看行不?」
老王媳婦伸手把雞接了過去,笑嘻嘻道:「行,怎麼不行!一會燉的時候我放幾把黃豆進去,再做幾個餑餑,你姐妹倆在這裡一塊吃,准夠吃的。」
「那就太好了!」黑丫頭眼睛一亮,立馬點頭。
雖然楊氏不知道姐妹倆是怎麼打的野雞,原本打了野雞是要拿回家去家裡頭一塊吃的,而不是拿到外人家跟外人一起吃,但看到黑丫頭這麼高興,楊氏到底是沒有吭聲。
只是不見安蕎,楊氏就探頭往外看,看不到人就問黑丫頭:「黑丫,你胖姐呢?咋不見她呢?」
提起安蕎,黑丫頭頓時就樂了,說道:「娘你是不知道,胖姐她今天為了摘個果子,讓一堆蟲子給咬了。那蟲子有毒,被咬了以後會全身發紫,除非把那果子給吃了,否則就得紫上好幾天。胖姐她捨不得把那果子吃了,所以到現在身上還是紫色的,看著怪嚇人的,怕進來把你們給嚇著了,所以才沒有進來的。」
老王媳婦一聽,頓時驚訝:「什麼蟲子那麼奇怪,咬了人還能把人變成紫色的?」
黑丫頭搖頭:「我也不知道那是什麼蟲子,不過胖姐說那是九眼蟲。」
「九眼蟲?」楊氏微愣了一下,之後對老王媳婦解釋道:「我以前有見到過,那是一種很奇怪的蟲子,你不去惹它,它就不會咬你。一旦被它們咬了,不吃解藥的話,至少得全身發紫三天,久的話就得半個多月。不過人倒是不會有事,就是看起來怪了點。」
老王媳婦頓時就起了好奇之心,說道:「這世上還有這樣的蟲子?不行,我得去看看,到底能把人咬成什麼樣子。胖丫就在門口呢吧,我去看看她去。」說完就朝門口跑了出去。
「娘你先坐著,我也去看看。」黑丫頭說完趕緊跑出去看熱鬧去了。
楊氏愣愣地坐在炕上,眼中閃過一抹若有所思,轉瞬間消失不見。手卻不自然地摸向自己的兩條腿,只摸了一下,在門口進來人的時候,又若無其事地將手縮回去。
「哎呦,我的天喲,楊妹子你快看看你們家胖丫,都成了這個樣子了,快要笑死我了。」老王媳婦竟不同於別人,一點都不害怕安蕎這個樣子,剛看到安蕎直接下手扒拉了起來,笑得花枝亂顫。
雖早就想到了安蕎的樣子,可乍看到楊氏還是愣了一下,真不敢相信自己那長得白白胖胖的閨女,竟然變成了這麼一副鬼樣子。
張了張口,卻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伸手拉著安蕎,仔細地檢查了起來,確定安蕎身上沒有什麼傷,這才放心下來。面上又再次過一絲猶豫,張口再度想要說些什麼,可到底還是沒有說出來。
「也就膚色變了,我人沒事。」安蕎以為楊氏是在擔心,就開口解釋了一下。
楊氏這才說道:「以後進山就在外邊逛逛就進了,別進裡頭去,那裡頭什麼野獸都有,太危險了。」
安蕎『哦』了一聲,並不否認自己進了深山,倒是心底下有些好奇楊氏是怎麼知道自己進了深山的,不過也沒有多在意,很快就忽略了過去,對楊氏說道:「我有點事要忙,就先回去一趟,你還在王大娘的家待一陣子,一會等吃了飯我再接你回去。」
楊氏趕緊問道:「你幹啥去?」
安蕎道:「你別管,照顧好自己就行了。」
黑丫頭本想跟著安蕎回去的,可想了一下還是留了下來,沖著楊氏笑了笑,說道:「娘,我留下來陪你,順便給王大娘幫忙。」
楊氏『哎』了一聲,一直看著安蕎出門,眼中快速閃過一絲疑惑。胖丫她是怎麼認得復明果的?采了復明果是要做什麼用?拿去賣嗎?想到復明果的珍貴之處,楊氏心中突然就激動了起來。
倘若把這復明果賣了,那是不是就有銀子把兒子給贖回來了?
儘管楊氏一直想讓老安家把銀子拿出來,把人給贖回來,可楊氏自己也是清楚得很,老安家上下乃至安老頭,都不會答應的。
想著想著,眼淚就流了下來,心裡頭一個勁地難受。
黑丫頭看著就慌了,趕緊問道:「娘你這是咋地了?怎麼突然間就哭了呢?胖姐她沒事的,你不用擔心她。」
楊氏含淚說道:「我知道你胖姐沒事,娘這是擔心小谷他啊。」
黑丫頭聞言遲疑了一下,朝四周看了看,這才小聲說道:「娘你不用擔心小谷,胖姐她會想辦法的,小谷他一定會沒事的。」
楊氏頓住,問:「這是你胖姐說的?」
黑丫頭點頭:「就是胖姐說的,所以說,你不用擔心的,快別哭了。」
楊氏再次確定了自己的猜測,覺得安蕎肯定是要把復明果賣了換銀子,不由得更加心疼安蕎了。要不是自己沒用,自己的三個孩子也不用跟著自己受那麼的委屈,越想就越是心疼,這心裡頭就越是難受。
可看到黑丫頭一臉擔心害怕的樣子,到底還是忍住沒再哭了。
今個兒是三月二十九,三房最後一天做飯,這個時候正是下晌做飯的時候,李氏剛從安婆子那裡領了面走出來,乍看到一臉青紫的安蕎嚇了一大跳,差點把裝面的斗子都給摔到地上去。
「我的娘咧,大家快出來看看啊,胖丫她中邪了,被鬼上身了啊!」李氏回過神來,趕緊又鑽回了上房,嗷嗷直叫了起來。
老安家的人一下子全跑了出來,看到安蕎都一副見鬼了的樣子。
安蕎皺了皺眉,老安家人果然跟外人不一樣,外人無論是誰見了她的這個樣子,都會問她這是怎麼了,等她說出原因就會說她這是中毒了。可老安家的人就不一樣了,竟然一個個不是說她中邪了,就是說她鬼上身了。
正所謂平日不做虧心事,夜裡不怕鬼敲門,老安家這是做了多少虧心事,才會變得如此不可理喻。
虧得還有一半以上是讀書人,簡直是可笑至極。
不欲理會這些無聊的人,朝他們一個個都掃了一眼,扭頭就回了自己的屋,新鮮摘下的復明果沒有專門器皿保存,很容易就會變質壞掉,最好的方法就是立即使用,安蕎打算現在就把葯給做出來。
可老安家的人不淡定了,都認為安蕎要麼中了邪,要麼被鬼怪上了身,生怕跟安蕎待在一塊會被什麼精怪給害了。見安蕎一聲不吭,帶著滿臉紫氣直接進了屋子,一個個就坐不住了,趕緊就跑了出去。
誰也不敢再待在家裡頭,生怕會被精怪給害了。
安蕎剛進屋就看到老安家人爭先恐後地從大門跑出去,個個一副活見鬼了的樣子,頓時就有些發愣。不免有些好笑,不過他們跑了也正好,省得一會有人打擾自己煉藥。
於是拿著東西,大搖大擺地就去了廚房。
「不得了了,這晦氣的丫頭也不知道上哪沾惹了這麼晦氣的東西回來,老頭子你說該咋辦才好喲?」安婆子被嚇得不輕,拍著胸口,一臉驚魂未定的樣子。
李氏一把抓住安婆子,一臉害怕地說道:「娘啊,鎮上不是有跳大神的嗎?咱們請個跳大神的回來,趕緊把那精怪給收了,要不然這日子可沒法過了。您剛才那是沒看到,胖丫那眼神,太……太嚇人了。」
「咋個嚇人了?」安婆子小聲問道
李氏朝四周看了看,又朝老安家門口看了看,不太確定是否安全,就小心壓低了聲音:「那是要吃人啊!剛差點就把我給嚇死,咱們千萬不能跟胖丫待一會去,說不好一個晚上就能把咱們全家吃光啊!」
這麼嚇人?安婆子頓時背後生寒,整個哆嗦了起來。
安蕎可沒想到會把老安家這些人嚇成這樣,平日里總是一副道貌岸然的安鐵栓也緊縮著脖子,眼睛不停地往四處看著,生怕會跳出來什麼鬼怪似的,哪怕是安老頭也是一臉凝重的樣子。
要說大膽一點的,也只有年輕一輩,安文鵬甚至還想進去看,不過被胡氏死死抓住,一個勁地搖頭,就是不讓安文鵬進去。
正所謂平日不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老安家的長輩們之所以害怕成這個樣子,自然是有他們害怕的道理,可有些事情也只有他們自己心裡頭清楚,外人估計是不知道的。
這可怎麼辦啊?老安家人離門口遠遠的,嘴裡頭一個勁地念叨著。
向來捨不得花錢的安婆子看了一眼安老頭,一咬牙,說道:「還愣著幹啥?快去請神婆啊!」
程氏皺眉頭:「這鎮上誰不知錢神婆只認錢,請她上門最低一次要收三兩銀子,娘要請錢神婆的話,恐怕這三兩銀子是少不了了。」
一提到三兩銀子,安婆子就肉疼了起來,剛嘴裡頭說著請神婆,可沒想著要把銀子拿出來,下意識就是誰去誰把銀子墊上。可程氏一點都不傻,跑腿這種事情向來都是大房的兩個小輩去,這次肯定也不例外。別說是三兩銀子了,就是三個銅板,那也別想從大房這裡出。
安婆子狠狠地剮了程氏一眼,伸手去掏了掏錢袋,從裡頭摸出來十來個銅板,沒好氣地說道:「銀子都在家裡頭呢,我這就十六文錢,剩下的你們幾個一塊湊。」
總共要三兩銀子,卻只出了十六文錢,程氏暗地裡翻了個白眼。
李氏乾脆躲在安鐵生的身後,攤到兩房身上去,至少也得一人一兩多的銀子,這一兩多的銀子,就是把她身上的這身行頭全賣了,也不見得能湊得夠。
程氏就說道:「平日里的銀子可是都交到了公中,就是那三百兩銀子,娘也一文不少地拿走了,大房可是連一個銅板也湊不出來。」
要是李氏說這話安婆子還信,可程氏說出來這話,安婆子是怎麼也不信的。平日里最精就是程氏,要說程氏沒有藏私房錢,安婆子打死也不相信。下意識就往程氏身上瞟,特別是頭上,可越看安婆子這臉色就越差。
說起來程氏穿得是最體面的,身上的衣服幾乎沒什麼補丁,又或者是補了,卻被程氏補得很好,不仔細看都看不出來。可身上穿得這麼周整,頭上戴的卻是不值錢的木簪子,就連耳朵上戴的,也是木雕花。
看起來很好看的樣子,可拿去賣卻賣不了幾個錢。
安婆子又盯向李氏,可李氏藏在安鐵生身後不出來,安婆子乾脆就伸手去扯:「躲什麼躲,你給我出來!」
李氏被扯了出來,頭頂上戴著的銀簪子就露了出來,安婆子伸手就想要去扯,心裡頭想著這銀簪子怎麼也得值個半兩銀子。李氏嚇得趕緊捂住腦袋,死活不讓安婆子把簪子搶走。
「鬆手,你個敗家娘們趕緊給我鬆手。」安婆子搶不來,伸手就往李氏身上打,就不信這死娘們打死不鬆手了。
安鐵生實在看不下去了,就說道:「娘,就算你把春花頭上的這根簪子拿去,那銀子也是不夠的啊!還是先湊湊銀子,實在差這麼一根簪子的話,再拿走也不遲啊。」
李氏感激地看了安鐵生一眼,這根簪子可是她最後的嫁妝,要真的沒了她可真的是什麼都沒了,跟楊氏也沒有什麼區別了,往後這腰杆子都挺不值了。
安婆子早就看中了李氏頭上的簪子,這一次也不過是找了個理由而已,沒想曾安鐵生竟然會出面,不滿地剮了安鐵生一眼,覺得這三兒子是有了媳婦忘了娘。
安鐵生可真是冤了,苦笑一聲,然而還是護住了李氏,將李氏拉回了自己身後。
「我這老婆子的命還真苦,拼了老命才生下你們幾個,結果一個個有了媳婦忘記了娘,都白疼你們了。」安婆子可捨不得真罵安鐵生,說話的時候可是剮了李氏一眼,又瞪了程氏一眼珠子。
在安婆子看來,無論是大兒子還是小兒子,那都是有出息的,將來肯定能考上秀才。不止是兒子能考上,這三個乖孫子也能考上,用不了多久就會一門子秀才,舉人,說不定還能考個進士回來。
到時候自己就是老祖宗,不知得多享福呢!
這些個不聽話的媳婦,到時候一個個全休了,再娶個又漂亮又能幹還聽話的回來。
安老頭的臉色也越來越陰沉,眼瞅著天色漸漸暗了下來,都到了這個時候了,這一個個湊不出錢來不說,還在一個勁地瞎折騰。再加上這些天事多,再看安婆子罵罵咧咧的樣子,心頭就一陣陣膩歪。
哪怕都已經是一條腿踏進了棺材里的老頭子,在安老頭子的心目中,仍舊如同年輕的時候一樣,幻想著自己是飽讀詩書的世家公子,而另一半則是紅袖添香,而不是安婆子這種大字不識一個,整天就只知道撒波的無知婦人。
這兩年來漸感力不從心,可越是如此安老頭就越是惦記,對於這一次的考試,比以往還要注重百倍。
正因為如此,才厭惡家裡頭吵吵鬧鬧,各種不安生。
「行了,都別吵了!這會天都黑了,一直待在外頭也不是事,咱們都先到祥兒他二爺爺家,再作打算。」安老頭一臉陰沉地掃了老安家眾人一眼,待視線落到安文祥的身上時,視線就變得柔和多了,朝安文祥招了招手,領著安文祥朝安祿家走去。
在安老頭看來,老安家的復興,還是要靠著安文祥這個聰明的孫子。
一聽到有地方可去,安婆子也不吵了,瞪了倆媳婦一眼,趕緊跟了上去。
等到老安家人都走了,黑丫頭才悄悄從隔壁老王家溜出來,往老安家眾人方向伸長脖子瞅了一眼,低罵了一聲:「我胖姐才沒有中邪,你們才中邪了呢!」說完趕緊往老安家跑回去,打算早些通知安蕎這個消息。
「胖姐,胖姐……不好了,爺奶他們說你中邪了,要請神婆來收了你。」剛一進門黑丫頭就嗷了起來,那聲音大得,生怕安蕎聽不到似的。
安蕎正忙著煉藥,關鍵時候傳來黑丫頭的叫聲,趕緊喝止:「站著別動,你給我聽好了,千萬別過來!我在煉著葯呢,要是一不小心毒死你,可別怪我沒有提醒你!」
黑丫頭趕緊剎住腳,急急道:「胖姐你咋還有心思瞎折騰咧?爺奶他們都要請神婆來收拾你了。」
安蕎不在乎道:「正所謂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別怕,他們弄不死我!我快弄好了,那你雞燉好了沒有,我可是餓了。」
「可是胖姐……」
「行了,小小丫頭咋跟個老婆子似的那麼啰嗦,你家胖姐我是人不是妖邪。別說他們請來神婆,就是請來神仙,那也收不了我,懂了不?」
「可那神婆……」
「雞燉好了沒有?湯夠不夠味,甜不甜?快說。」
「快,快好了,我沒嘗,不知道啥味。」
「趕緊嘗去!」
「……」
平日里安蕎不嚴肅的時候,還真沒有什麼說服力,可安蕎一臉嚴肅地瞪眼,黑丫頭下意識就聽從了起來,扭頭朝門口走了出去。等到出了門口才反應過來,又想要回頭勸安蕎,不是黑丫頭不信邪,只是沒少聽說那神婆不是好人,雖然有幾把刷子,可也是見錢眼開的那種,只要給的銀子足夠多,啥缺德事都能幹出來。
可猶豫了一下,黑丫頭還是跑回了隔壁,胖姐好像一副胸有成足的樣子,應該是找到對付的辦法了吧?
還是先回去把飯給弄好,就算真要發生點什麼,也要吃飯才有力氣去對付。
楊氏因為吃了葯泛困又睡了過去,並不知道老安家發生的事情,等到楊氏醒來的時候,老安家人正好離開。剛醒來就看到黑丫頭從外頭進來,楊氏探頭看了看外頭,發現太陽都已經落山了,空氣也變得有些悶悶的。
「這天都要黑了,咱們快回家去吧,你胖姐呢?」楊氏問黑丫頭。
黑丫頭本想說安蕎的事情的,但想了想還是沒有說,對楊氏說道:「胖姐她正忙著搗鼓東西了,應該快好了,一會咱們吃了飯再回去。也不知道今個兒是什麼節日,爺奶他們都到二爺爺家做客去了,估計很晚都不會回來。」
剛進屋要叫人吃飯的老王媳婦一聽,頓時就愣了愣,不過很快就笑了開來:「可不是嘛,你還挺能睡的,剛才那麼熱鬧竟然都沒有聽見。不過沒聽見也罷了,這會飯都做好了,趕緊趁熱吃,我可是好久沒吃過雞肉了,今個兒可得多吃點。」
楊氏不好意思地笑笑:「這幾天也不知道怎麼了,很容易就泛困,這困勁一上來,就是拿東西撐著眼皮也不管用。睡著了以後,那是啥都不知道了,要不是胖丫說我這樣正常,我都以為我要怎麼了。」
「瞧你凈瞎說,你啊,還那麼年輕,還有好多年呢!哪跟我似的,都成了老婆子了。」老王媳婦說到這的時候,眼中閃過一絲落寞,都快變成老婆子了,這生孩子的希望就更加渺茫了。
「你哪裡老了,出去無論誰看著,指定都說你比我年輕呢!」這麼晚了不見老王八回來,楊氏朝四周看了看,不禁問:「你們家老王呢?」
提到老王,老王媳婦一臉不在意地說道:「甭管他,今個兒一早他接了個活,跑鄰縣去了,估計沒個兩三天不會回來。」
聽到老王不在,楊氏反而鬆了口氣,對著個外男她還真不好意思。
沒多久安蕎就過來了,四個人圍在一塊吃飯。在安蕎看來,老王媳婦什麼都好,就是那張嘴巴惹人煩了點,從開始吃飯就一直吧嗒吧嗒說個不停,老追著人問東問西,還特別八卦安蕎跟朱老四那點事,有的沒的一頓瞎說胡問。
安蕎還在等著老安家的反應,沒多少心思理會老王媳婦,可是令人奇怪的是,直到天都黑下來了,老安家也沒有半點反應。
老王媳婦要留將母女仨留下來,楊氏卻堅決要回家睡覺,母女仨就回了老安家。大晚上了,等到睡覺的時候老安家人也還沒有回來,楊氏實在撐不住了就睡了去,累了一天的黑丫頭挨著楊氏也很快就睡著了去。
原本安蕎是想要修鍊的,可想了想還是睡覺去了。
可母女仨睡著了,老安家眾人卻擠在一塊兒睡不著,個個坐立不安。
去鎮上請神婆的人回來說了,神婆掐指算過,這次的妖邪特別利害的,大晚上的就是神婆也不敢前來,怕鬥不過這妖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