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第123章


  秦時已經很久沒有受到孟懷傳召了,因他的主動退讓,這一年半的時間裡君臣二人並沒有太多機會見面,因此這內侍的突然出現讓在場幾人都不由自主地頓了一下。


  「這大晚上的,公公可知皇上宣秦將軍進宮所為何事?」


  問話的是楚東籬,他是楚皇后的同胞兄長,新朝建立之初便得封為慶陽侯,雖說封侯之後也一直醉心經商而無心朝堂,可在孟懷面前卻算是比較得臉的人,因此那內侍並不敢怠慢,忙恭敬地答道:「稟侯爺,具體為何小的也不知,聽著似是與北方那頭的戰事有些關係。」


  「原來如此。」楚東籬目光微動,轉頭對秦時道,「那你快去吧,我會派人送他們回家的。」


  秦時點頭,見阿濃看向自己的目光里透出了些許凝重,不由微微一笑,輕輕捏了捏她的手以做安撫:「我很快就回來。」


  他的眼底幽深沉穩,波瀾不驚,並不見半點驚訝之色,顯然心裡對此事早已有數,阿濃長睫微垂,微微提起的心重新放了下來。


  旁人不知道,她卻知道這一年多的時間裡他並非真的什麼都沒有做——孟懷不可能徹底放下對他的忌憚,他自然也不會真的讓自己失去自保能力。


  不過,聽說北戎雖是個小國,但他們兵強馬壯,能征善戰,又有江北餘孽提供的武器錢財支持,並不好對付,孟懷這般著急地宣秦時進宮,莫不是戰況不好,欲重新啟用於他?


  ***

  阿濃沒有猜錯,最近北戎新來了十分厲害的統帥,短短兩個月就帶著北戎大軍接連攻下了大豐邊疆三座城池,情況十分危急。而朝中大將雖然不少,但在這等情況下沒有比秦時更好的人選,再加上這一年多的時間裡秦時一直安分守己,行事低調,孟懷瞧著舒坦,心中芥蒂多少消了一些,因此稍一思索后還是將這事兒交給了他。


  秦時推拒不得,只得應下,並於翌日清早就匆匆啟程,整裝出發了。


  臨行前,阿濃拉著他的手放在自己還未顯懷的腹部,輕聲說道:「早些回來。」


  秦時重重親了她一口,又俯身親了親她的肚子:「我會在孩兒出生前帶著將士們凱旋而歸。」


  阿濃努力咽下心頭的不舍,微微笑了起來:「我信你。」


  秦時給了她一個深吻,沒有再說話,但他用行動彙報了她的信任——半年後,阿濃臨產前的半個月,不知用什麼辦法徹底打怕了北戎,使得他們終於甘願俯首稱臣的定國侯大勝而歸。


  阿濃心中歡喜的同時也有些擔憂,秦時又立大功,孟懷心裡會不會再添忌憚?

  「不必擔心,我心裡有數。」剛從宮裡得賞賜回來的秦時抱著她邊親邊安撫道。


  換做以前,秦時已經這樣說,阿濃就不會再問了,但想著三個月前發生的那件事,她心裡卻莫名有些不安。想了想,阿濃還是忍不住提醒道:「三個月前皇上被新納不久的美人刺傷,此後性子就變得與從前有些不同了,尤其是多疑這一點……不管怎麼樣,你多加小心。」


  雖然過去半年一直遠在江北,忙於打仗,但這事兒秦時也是知道的,因為那美人是江北餘孽,且孟懷為此事發落了不少相關人等,鬧出了很大的動靜。


  「嗯,都聽你的。」秦時輕撫著她圓滾滾的肚子,眼底一片柔軟,他不願她再為這些事情費心,便低頭親了親她的肚子,轉移話題道,「我閨女什麼時候會出來?」


  「再有十幾天吧……」阿濃回神,有些好笑,「你怎麼知道是閨女?沒準兒還是個男孩兒呢。」


  秦時挑眉:「我不管,我就要女兒。」


  阿濃好笑又無語地看著他:「還我不管,怎地和團團似的……」


  團團兩歲,已經會說話了,最近不知從哪兒學了這句「我不管」,時不時就要亂用一下,逗得眾人忍俊不禁。


  秦時回來得晚,團團已經睡著了。聽完阿濃的解釋,他探頭看了看床裡頭正打著小呼嚕的兒子,頗為得意地低笑了一聲:「瞧瞧,這就是我們父子之間的默契!」


  久別重逢的小倆口說說笑笑,氣氛十分溫馨,卻不知與此同時的皇宮裡發生了一件將會影響他們一生的大事。而此時外頭天上也是陰雲四起,似在宣告明日將會是一個陰沉的雨天。


  ***

  翌日。


  一早阿濃便被嘩啦啦的雨聲吵醒了。因著身子重,她最近夜裡一直睡不好覺,好不容易秦時回來了,半夜又是給她按摩又是陪著她折騰的,終於比前些天睡得舒服了一些,卻又被這大雨給吵醒了……


  鬱悶啊。


  「再睡會,我陪你。」


  秦時心疼的目光讓阿濃回過了神,她抬手揉了揉額角,剛要說什麼,外頭突然有人敲門:「侯爺,侯爺!您起了嗎?」


  來人聲音急切得近乎有些尖銳,伴隨著嘩嘩的雨聲落在阿濃心中,帶起一陣莫名的不安。


  「發生什麼事了?」得封侯爵之後秦時便帶著家人搬進了這孟懷御賜的定國侯府,而能進到這府里伺候的,全是他的親信。他們都知道他是個什麼脾氣,若非真有急事,絕不會在這樣的時候貿然來敲門,因此秦時也沒有耽擱,馬上下床披上外衣走了出去。


  阿濃有些坐不住,片刻之後下床跟了出去,誰想剛走出裡屋,便聽到了一個令人駭然的噩耗——楚皇后所出的小皇子,孟懷如今膝下唯一的兒子,沒了。


  ***

  雖然隨著後宮妃子人數的增加,孟懷對楚綰綰這個出身並不太高的皇后越發冷淡——倒也不是故意冷落,只是美麗水靈的新人多了,自然就分不出太多時間給已經看膩的舊人了。但對於楚綰綰所生的大皇子,他還是挺喜歡的。畢竟是自己的第一個兒子,出生時又遭受了諸多波折,好不容易才活下來,自然格外多了幾分憐惜。


  是以對於小皇子的突然夭折,孟懷暴怒地下了死令徹查此事,然而最終的結果卻不是他想看見的——


  害死大皇子的不是別人,正是近來最受他寵愛的兩位妃子。


  孟懷其實並不沉迷女色,女人對他來說只是生活必須的調劑品和某種平衡前朝的手段,無論是誰,在他心裡都重不過江山與子嗣,所以若只是尋常妃子,他定不可能輕饒她們,可偏偏,被查出來的這兩位如今都懷著身孕。


  一個七個月大,一個八個月大,都是快要生的情況,且其中的賢妃,他如今正需要用到她的兄長制衡前朝,不可輕易妄動。


  「月美人謀害皇嗣,罪無可恕,念其身懷龍子,刑期壓至生產後,其餘與此事相關的一干人等,即刻斬立決。」沉默許久,孟懷突然閉上眼睛說道。


  那秘密前來回稟真相的暗衛愣了一下,下意識問道:「相關的一干人等?那賢妃娘娘……」


  孟懷睜開眼:「此事與賢妃何干?」


  那眼神不復平常的溫和,威嚴中帶著沉沉的寒意,暗衛一個激靈反應了過來,忙低頭道:「此事是月美人自己的主意,與賢妃娘娘無關。」


  孟懷這才淡淡地「嗯」了一聲:「下去吧。」


  暗衛離開后,殿中便沒人了,高高在上的帝王這才身子微軟地往後一靠,露出夾雜著恨怒,愧疚,懊惱等等諸多情緒的複雜之色。


  不是父皇不想為你報仇,只是……


  想到三個月前那場險些叫他變成太監的刺殺,孟懷捏緊了雙拳,腦中又浮現了心腹太醫那句叫他乍聽之下幾欲發狂的「傷在要害之處,恐於未來子嗣有損」。


  他絕不能讓自己落入後繼無人的狼狽境地。


  ***

  阿濃與楚皇后本不是太熟,但因沈鴛之故,這一年多的時間裡二人關係親近了不少,雖說顧著彼此的身份無法真正交心,但出了這樣的事情,阿濃還是無法不為她難過擔憂的。聽說楚皇后悲痛病倒之事,她本想進宮探望她,然而想到自己即將生產,便又打消了念頭,只對前來與她說話的沈鴛道:「三姐姐這些天好好地陪陪娘娘吧,她實在是不容易。」


  沈鴛與楚皇后關係很不錯,因此事心裡也是憋悶得緊,但她沒有表現出來,只點點頭道:「我知道,你只管安心待產,其他的等生完孩子再說。」


  「嗯。」阿濃嘆了口氣,剛要再說什麼,下腹突然一陣抽痛。她一愣,待反應過來,抬頭冷靜地看著沈鴛,「三姐姐,我應該是要生了。」


  沈鴛:「……」


  這日中午,說生就生的定國侯夫人再次順利產下一子。可把再次化身為蠢爹爹的定國侯給高興壞了。不過大皇子的事情剛發生沒幾日,秦時也不好在明面上表現太過,只低調地將這個好消息分享給了親朋好友。


  然而再是低調,自他凱旋歸來之後便重新盯上他了的孟懷還是第一時間知道了。


  「定國侯又得了一子?」


  剛因自己的身體狀況對太醫發過怒的年輕帝王聽到這個消息之後用力握緊了雙手,他看著地上碎裂的茶杯,心裡猛地燃起了一團烈火。


  他剛剛失去唯一的兒子,往後還可能再也生不齣兒子,可秦時卻……


  憑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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