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第95章


  「你聽到了嗎?好像……是個孩子的聲音!」


  阿濃都聽見了那聲尖叫,秦時自然不會聽不見,他本不是愛管閑事的人,但見妻子秀眉微擰,似有不忍,便挑眉道:「想去看看?」


  阿濃遲疑了一下:「可以嗎?」


  雖然這一路看著頗為平靜,但她知道那些潛藏在底下的暗流其實一直未曾真正退去,因此縱然很想知道林中發生了什麼事,少女也並未衝動——萬一是敵人設下的陷阱呢?

  秦時被她糾結的小眼神看得笑出了聲,他忍不住又湊過去親了她一口,曖昧地摩挲著她的唇瓣道:「這世上沒有我秦時的妻子不能做的事。」


  說罷不等阿濃反應便一把攬住她的腰,帶著她踏葉而起,無聲地往聲音傳來的方向潛去。


  藍瓔等人見此愣了一下,趕忙跟了上來,阿濃恐打草驚蛇,忙示意他們莫要發出動靜。


  藍瓔意會,對她點了點頭,與一眾同伴隱匿氣息,不遠不近悄無聲息地尾隨而上。


  春夏之際,山林里草木繁盛,這個位於荒郊的野林子地勢複雜又大得很,秦時循著那斷斷續續,越發低弱的哭聲在林中繞了好一會兒方才找到事發地點。


  那是一條掩於茂盛雜亂的灌木叢,位置十分隱蔽的小道。小道瞧著像是剛踩出來不久的,只有成年人半隻胳膊那麼寬,歪歪曲曲地從不遠處那格外雜亂的林子深處蜿蜒而出,如同一條蟄伏捕食的蛇,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


  而就在這小道旁的草叢裡,一個瞧著十歲出頭,模樣極為凄慘可怖的男孩正靜靜地躺在那裡。


  年輕瘦弱的身子以一個扭曲到近乎詭異的姿態仰卧在地上,稚嫩的臉上布滿傷痕,血跡斑斑,遮去了長相也遮去了臉上的神色,只一雙布滿血色,猙獰突瞪著眼睛里還殘留著令人見之心驚的絕望痛苦與不甘。還有那裸.露在破舊衣裳外頭,呈現出一種不健康青紫色的肌膚……


  這男孩已經死了,且他死前顯然遭受了極為殘酷的折磨。


  秦時眸子微縮,臉上的笑意一下散去,他尋了棵粗壯的大樹落腳藏身,將受到驚嚇的媳婦兒摟入懷中抱緊,大手輕拍著她的後背以做安撫。


  阿濃從未見過這般血腥的場景,小臉因此血色盡失,白得可怕,若不是性子沉穩,又有秦時在旁,只怕當場就得叫出聲來。


  「若,若是我們方才早些過來……」好半晌,少女終於回過神,聲音微微發顫地開了口。她本想著求救的男孩許是遇到了拐子或是碰到了其他惡人,誰曾想……


  這男孩瞧著不過秦臨那麼大,兇手得多狠心才會用這般殘忍的手段虐殺他?


  「這孩子死了一會兒了。」秦時殺過人,自然一眼就看出了不對,「方才喊救命的人應該不是他。」


  阿濃一愣,震驚地瞪大了眼:「什麼?那……莫非此處還有別人?!」


  她下意識扭頭往樹下看去,可著眼處皆是雜亂的草叢,並沒有其他人活動的痕迹。


  「嗯。」秦時細細打量著四周,最終將目光定在了小道後方那片異常茂盛的樹叢上,「方才那求救的……」


  話還未完,樹叢後頭突然傳來一陣細微的聲響。


  是……腳步聲!


  秦時猛地眯眼,壓低了聲音對阿濃道:「有人來了。」


  阿濃身子一顫,驀地屏住了呼吸。


  ***

  腳步聲的主人是兩個長相平凡,衣著打扮完全一樣的年輕男子。他們十分謹慎,躲在暗處細細打量了一番周圍的環境,確定沒有異常之後方才從那茂密的草叢中現身走到那男孩的屍體邊上。


  「沒想到這倆平時看著最悄無聲息的小子這般大膽,不止生出了逃跑的心,竟還真給他們跑出來了!」說話的是二人中身材高大些的男子,他說這話的時候臉上有驚奇,但更多的是憤怒與畏懼,「幸好平哥你及時發現,追過來將那小子抓了回去,不然一下跑了倆,咱們這回怕是要難逃一死了!不過這到底還是死了一個,你說主人會不會……」


  那被他喚作「平哥」的男子淡定一笑:「不用擔心,這小子體質一般,前段時間又被主人灌了太多種葯,本就活不了多久,便是提早幾日死在了這裡,主人想來也不會多加責怪。只是這種事情肯定是下不為例的,另外那個……」


  「那個剛抓來沒多久,體質也好,我知道,我一定會把他看好,不會再出什麼差錯的!」那矮小些的男子不等他說完便趕緊點頭道。


  「嗯,好好乾,主人所謀之事干係重大,若能成功……」高大些的男子平哥說到這就頓住了,只意味深長地一笑,在矮個男子興奮的目光中擺擺手,轉頭開始處理那男孩的屍體。


  而他們處理屍體的法子……


  饒是秦時第一時間就抬手擋住了阿濃的視線,但她的餘光還是瞥見了那兩人所做的事情——他們從腰間抽出了一把大砍刀,狠狠砍下了男孩的手臂。


  分屍!


  這些人不僅虐殺了這個男孩,還要將他的屍體砍碎!

  接下來的時間就像是一場噩夢。


  儘管耳朵被秦時死死捂住了,但阿濃還是覺得自己聽到了鋒利的刀刃切開男孩血肉,砍在男孩骨頭上的聲音。


  那聲音像是來自地府,一下一下落在她心上,叫她渾身發寒,無法自控地顫抖起來。還有鼻息間那越發濃重的血腥味……


  阿濃死死地咬著唇,壓下心頭翻騰不止的嘔吐感,不敢讓自己發出一丁點兒的動靜,以免打草驚蛇,叫這群不知目的為何卻顯然是在進行著一個巨大陰謀的惡鬼逃走。


  秦時心疼地親著她潔白的耳廓給予安撫,但卻並沒有就此離開或是下去阻止二人的意思。阿濃看得出來,他自然也看得出來甚至看到的更多——比如那片異常茂盛的草叢后藏了一個陣法,而陣法四周還有不少人守著。


  因此哪怕眼下再憐惜媳婦兒,青年也忍住了沒有動。只是他此時動作有多溫柔,臉色便有多難看——當然,他臉色難看的原因並不是因為這場景太過血腥,也不是因為這兩人的行為太喪心病狂,而是因為他心中因這兩人方才的對話而隱隱約約生出的某個猜測。


  至於不遠處的藍瓔等人,暗衛的直覺是最敏銳的,不必秦時和阿濃多說,他們就已經默契地收斂起氣息,小心地躲藏好。


  ***

  不知過了多久,一切終於結束了。


  秦時沒有停留,待那兩人一走便抱著阿濃衝出林子回到了馬車上。


  直到秦時往她身上裹了一件外套,阿濃方才驀然從噩夢中陡然驚醒一般劇烈地喘了口氣。也是這時,她才發現自己早已冷汗涔涔,後背濕透。


  「別怕,我在。」秦時心疼極了,忙從她袖子里拿出帕子擦去她額際的冷汗,同時在她臉上落下細細密密溫柔纏綿的吻。


  阿濃這才漸漸鎮定下來。


  「方才那兩人……」


  「噓,這事兒我會找人去查探,你乖乖休息,莫要多想。」


  知道他是擔心自己,但想著方才那個男孩凄慘的死狀,阿濃心裡便像是壓了一塊巨大的石頭,怎麼都無法點頭應下。是以她沉默片刻,還是往青年懷裡縮了縮,低聲說道:「你說……他們會是什麼人呢?」


  「不知道。」她的臉色太難看了,秦時微微擰眉,轉移了話題,「先不說這事兒了,你方才出了不少冷汗,咱們得快點趕到前面城鎮上去找個客棧,給你洗澡換衣裳,不然風一吹該著涼了。」


  說罷重重一揚鞭,馬車便飛奔了起來。


  「我沒事,只是那些人……」


  秦時見勸不住她,乾脆低頭堵住了她的唇瓣。


  阿濃:「……」


  一番纏綿之後,少女臉色好了很多,心中也舒坦了很多。見青年眉眼間皆是對自己的擔憂,她微微一頓,到底是輕嘆口氣,將腦袋埋入了他的胸膛,不再說話了,只是腦中的思緒卻兀自翻飛,不曾停止。


  ***

  這日傍晚的時候,一行人進入了前頭克州州府下一個名為泰安的小鎮。克州位於徒州北邊,穿過克州,眾人便能回到徒州了。只是因著白日里發現的事情,這晚眾人沒有再急著趕路,而是在泰安鎮里找了個客棧安頓了下來。


  吃完飯洗完澡,天已經徹底暗了。


  「過來。」


  看著不過就是一轉身的功夫,竟就把自己脫得只剩下一身中衣,此刻正懶懶倚在床上對她挑眉的青年,阿濃:「……」


  「快點。」馬上就能抱著香香軟軟的媳婦兒睡覺了,秦爺有些迫不及待,阿濃看著好笑,抿了抿唇,到底是壓下心頭的羞澀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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