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40章
阿濃叫秦時的突然出現嚇了一大跳,幾乎要失聲喊出來,好在反應及時,及時咬緊了唇瓣,方才沒有失態驚動外頭伺候的人。
「你……你怎麼會在這裡?!」好半晌,她才勉強冷靜下來,壓低了聲音問道。
「來謝謝你的重禮。」青年雙手環肩,眉目含笑,懶洋洋地倚在燭火昏黃的角落裡,從容得彷彿是在自己家裡。
有那麼一瞬間,阿濃以為自己是做夢,因為她不知怎麼地竟突然想起了元宵那晚在街上,他護著她穿梭在往來人群中,映著萬家燈火低頭與自己說笑時的樣子。
明明從背影看就是個高大粗獷的硬漢子,可許是臉長得好,這人是意外適合昏黃柔軟的光暈——叫這樣溫熱內斂的光芒一照,他英俊好看的眉眼便彷彿生輝了一般,迫人的鋒芒頓收,只剩下星星點點的暖意,在他眉宇之間蜿蜒伸展,勾勒出無限溫柔。尤其他臉上那兩個漾滿了笑意的酒窩,更是如同冬日暖陽一般,帶著足以驅散萬丈寒冰的力量,直直照入心底,讓人心情放鬆,眉眼舒展,不知不覺就放下了一切防備。
她記得那個晚上極少開懷大笑的自己唇邊的笑容一直都沒怎麼停過,也記得那個晚上自己心底充滿了久違的歡喜與充實,她還記得他們一起猜過的燈謎,看過的花燈與路過的風景,甚至還記得……
阿濃思緒猛地一頓。
原以為只是一個尋常的元宵夜,可此時驟然想起,她卻猛然發現,自己對那晚的印象十分深刻,深刻到秦時貧嘴逗她時嘴角上揚的弧度她都記得清清楚楚!
下意識抬手壓了壓碰碰直跳的胸口,少女莫名地不敢再想下去,只強迫自己甩開腦中的影像,勉強鎮定了下來。
「不客氣,那是你該得的。」她綳著臉說完便飛快地看了看一旁昏迷不醒的彩新,越發壓低了聲音道,「謝已經道完,不送了。」
「放心,她一刻鐘之後才會醒,醒來也只會以為自己是睡著了。」
青年自動忽略了她話中的逐客之意,邊說邊直起身朝她走來,阿濃眼皮一跳,飛快地轉過頭吹滅了一旁桌上的蠟燭。
躲在角落裡不動便罷了,這一走動,是生怕外頭的人看不到她屋裡有男人影子亂晃嗎!又想到方才章晟就在外頭,少女嘴角微抽,忍不住抬目瞪了他一眼,這人也太大膽了!
秦時叫這一眼瞪得通體舒泰,忍不住低笑了一聲,快步走到少女跟前,微彎下腰看著她笑道:「擔心我?」
燭光一滅,屋裡頓時暗了下來,雖有清幽的月光從外頭照進,但還是叫阿濃莫名生出了一種緊迫不安的感覺。尤其秦時的靠近更讓她如同炸了毛的小貓兒,渾身的毛都豎了起來。
飛快地往後退了兩大步,少女這才穩了穩有些紛亂的心神道:「你想多了,我是擔心自己的名聲。」
語氣有些不客氣,蓋因這樣的他讓她有些說不上來的害怕,不想再聽他說什麼,阿濃不等他說話,又帶了幾分急切地說道,「你還是快走吧,安王府的侍衛都是軍中歷練過的好手,萬一被他們發現,你……」
話還未完,便覺眼前一暗,阿濃嚇得又往後退了一大步,整個人都無意識地貼在了身後微涼的牆上。偏那高大的青年不依不饒,也是跟著湊了過來,還飛快地伸出一隻手撐在她身後的牆上,將她整個人籠罩在了自己身前,讓她再也無路可逃。
「還說不是擔心我?口是心非的小騙子。」他聲音很低,微有些沙啞,又含著幾許莫名勾人的淺淡笑意,聽得少女臉蛋一燙,心跳也一下漏了好幾拍,腦中更是無法自控地想起了那天晚上在客棧屋頂上發生的,後來被她刻意忘掉的那曖昧一幕……
「你,你到底想做什麼!」
惱怒中夾雜些許無措的聲音聽得秦時心中甚為滿意,他低頭看著身前這終於無法再維持鎮定,重重推了自己一把,露出了真實情緒的少女,眸子越發明亮地笑了起來:「我啊……聽說你和安王世子解除婚約了。」
阿濃一愣,剛要問你怎麼知道,青年已經緊接著說道,「然後我是來向你求親的。」
阿濃:「……」求什麼?求親?!
過多的震驚叫少女整個人都獃滯了,瞪著圓圓的眼睛愣愣地看著他,好半晌都沒能回神。
「從前你有婚約在身,我不願奪他人所愛,也不能叫你做背信棄義的小人,便只能壓下心中愛戀,獨自傷神。」這話十分臭不要臉,不過臉皮厚如城牆的秦爺說得無比坦然,還很理直氣壯,「眼下你婚約已解,我不必再苦苦壓抑,便忍不住來了。」
他說到這突然頓住,阿濃心裡某根弦也下意識跟著繃緊了。
「我心悅你已久,所以阿濃……」青年輕笑了一聲,片刻方才抬起手,輕輕撫上少女在月光映照下柔白如雪的臉蛋,一字一句,帶著幾分誘哄,卻又無比認真地說道,「嫁我為妻,讓我照顧你可好?」
短短几個字,卻如同一道驚雷劈下,阿濃腦中隆隆作響,一時除了自己狂亂的心跳聲,竟再聽不進去任何聲音。
雖然他的心意她早就猜到幾分,可這會兒聽到他親口說出,還是叫少女覺得慌張極了。她幾乎無法思考,滿心都是無措,直到聽到他那句「你不說話,我便當你默認了」方才堪堪回過神,別過自己那張幾乎要燒起來了似的臉蛋,結結巴巴地說道:「我,我不……你,你莫要開玩笑了!」
「你覺得我在開玩笑?」秦時挑眉,隨即一個低頭便對著她柔軟的唇瓣親了上去,待懷中少女慌不擇路地推開自己,色厲內荏地低喊了一聲「放肆」,他才輕輕地捏了一下她潤白的耳珠子,啞著聲音笑道,「現在還這麼覺得嗎?」
「……流,流氓!」阿濃從未遇見過敢這樣大膽冒犯自己的人,頓時又羞又憤,也來不及細想這個以往雖嘴上促狹,可行為上一直都很守禮的青年怎麼突然就變成了這樣,只抬腳重重踢了他小腿一下,同時用力推開他的胸膛跑了。
她一路跑到門邊方才停下來,一張秀白的小臉漲得通紅,眼睛也瞪得又圓又大,素日的清貴矜傲統統變成了夾雜著不知所措的羞惱。
秦時沒有追上去,他正蹲在地上捂著自己的小腿「呼痛」:「哎,求親不成反倒還叫心上人揍了一頓,這世上怕是再沒有比還我凄慘的人了……」
三更半夜的闖到人家姑娘屋裡耍流氓,被打死才是活該呢!還有,什麼揍了一頓,明明只是踢了一腳……少女沒敢回頭看他,只咬著唇亂七八糟地想道。
「阿濃,嘶……」就在這時,那邊正哀嘆自己可憐的青年不知怎麼突然一下栽倒地上了,同時嘴裡還發出了痛苦的喘氣聲。
阿濃心中一驚,猛然回了過神,她先是覺得這人在耍詐,因為他之前傷在大腿,而自己方才踢的是他的小腿,不可能引起他舊傷複發,可見他遲遲沒有起身,呼吸也越來越急促,並不像是裝出來的,這才抿了抿唇,有些猶豫地轉過身往前走了兩步。
「你……你怎麼了?」聲音有些冷硬。
秦時沒吭聲,呼吸越發沉重了起來。
想著他一直舊傷未愈又添新傷的身子,阿濃到底又忍不住往前走了兩步。
「你到底怎麼了?你……」
話還沒完,垂在身側的手突然被人一把握住了,隨即地上的青年一個翻身躍起來,一把圈住她的腰,將自己整個人靠在了她身上。
被騙了!阿濃頓時瞪大眼睛,隨即便是勃然大怒,可剛要掙扎,便聽秦時聲音微喘地說道:「別動別動,腿,腿還抽筋呢。」
阿濃愣住,抽筋?
「看著柔柔弱弱的,怎麼這麼有力氣?一下踢得我半邊身子都抽抽了。」秦時垂眸蓋住眼底狡猾的笑意,單手扶著腿,一副無力支撐的模樣。
真的假的?阿濃有些不信,但他疼痛的模樣又好像不是裝的……少女有一瞬的心虛,可想到方才的事情,那點子心虛又沒了。
他活該來著。
經過這麼一鬧,阿濃已經有些冷靜下來,這會兒也不再掙扎,只深吸了口氣,強做鎮定地扶著他往一旁的椅子上走去。
「我不會嫁你為妻,你等抽筋好了就快走吧。」
秦時沒有回答,下巴靜靜擱在她肩膀上,溫熱的呼吸有一下沒一下地吹落在她耳邊,帶起陌生而異樣的顫慄感,阿濃臉蛋發燙地偏開頭,剛要再說什麼,耳邊突然一熱:「為什麼?」
阿濃擰眉,這還用問?他們根本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我冒犯了你,你為什麼沒有出去叫人抓我?還有,明明很生氣,又為什麼忍不住上前看我?」不等她回答,青年便輕輕地笑了起來,「阿濃,你是不是自己都還沒有發現,你是在意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