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海中央的人魚

  當我們在某一時刻回顧時光的時候會發現,歷史的折點往往毫無預兆,卻使命運的洪流轉向另一個方向。


  ——《時光手札·第九卷——魔法的重生》


  「高階魔獸、龍、人魚,這是僅有的我們現在還能見到的智慧種族。」


  夜色中,平靜的海面是接近黑色的深藍,月色與星光一同垂落,甲板上的人靠著船舷聊天。


  「我和母親就住在占星塔里,那裡一直是預言師的家。」


  「預言師真的都能夠預見未來嗎?」


  海緹聳聳肩:「我走的時候,有兩個老傢伙還在為了浮空之都到底會不會掉下來這個預言吵得不可開交,反正不管浮空之都掉還是不掉,總有一個人是正確的。」


  林維失笑:「那豈不是人人都能成為預言師嗎?」


  海緹狡黠地眨眨眼睛:「預言是預言,預言魔法是預言魔法,兩個不一樣的。」


  「哪裡不一樣?」林維徹底被勾起了好奇心,就連一直沒有說話的斷諭也轉過頭來。


  海緹道:「等一會兒你們要仔細看。」


  說著,她拿出一枚剔透的水晶球,吟唱幾句咒語之後,水晶球緩緩漂浮起來,懸在海緹面前。


  海緹注視著水晶球,語調平穩緩慢。


  「今晚,沒有風。」


  沒過多久,林維便感受到之前早已習慣的海風拂面的感覺緩緩消失,而自己置身於無風的空間之中。


  原來,這才是真正的預言魔法嗎?

  在自己所能控制的範圍內,出言皆會成真?


  西珀嘆道:「我也只是聽老師說過占星塔的預言魔法,沒想到今天能夠看到。」


  海緹有些得意地一笑:「預言魔法能夠掌控範圍內的所有規則,我現在也只能做到這樣,母親她們的大預言術要比我厲害多了。」


  一段時間過後,無風的感覺消失,海風繼續吹來。


  林維低下頭,若有所思。


  如果真的存在大預言術,為什麼他在戰場上沒有遇見過?

  這時,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一直被自己忽略的事情:北方占星塔,從未參加過那場戰爭。


  浮空之都有一位大魔法師坐鎮,最終死於禁咒「烈日」,魔法學院的一位大魔法師,死於帝國騎士團三大騎士長之手,而擁有兩位大魔法師的占星塔,在戰爭爆發,魔法協會求援時就已經成為了一座空塔,那些預言師們直到最後也沒有現身過。


  要知道,大魔法師是可以達到的魔法的最巔峰,幾乎只有那些活了幾百歲的老怪物們,才有資格穿上象徵大魔法師的白袍——當然,斷諭可以除外。


  如果兩位大魔法師和其它的高階魔法師參戰,帝國的勝算絕對是要大打折扣的。他們那時是生是死,如果是死,是誰殺了他們?而如果還活著,他們去了哪裡?他們的離開僅僅為了保全自己嗎?

  此時,西珀正饒有興趣地和海緹談論著預言魔法,斷諭則已經不再聽了,由於眼睛的問題,他時時刻刻看起來都是面無表情的。


  林維壓下心中的疑惑,悄悄打量了一眼斷諭,結果發現這傢伙看起來一動不動,有些奇怪。


  再放出精神力一看,斷諭身旁的魔法元素似乎格外活躍。


  他這是在冥想?

  見鬼了,這樣都能冥想!還是睜著眼睛冥想!

  林維此時的心情就像一個普通人發現了有人可以睜著眼睛睡覺一樣。


  好吧,斷諭的眼睛是看不見的,睜不睜眼睛並沒有什麼區別。可是就算這樣,這種環境下都能冥想進去,也夠讓人震驚的了。


  林維學魔法的時候,最痛恨的就是這個冥想。對於絕大多數魔法師也都是這樣,冥想的時候要做到完全沉浸,不能有任何雜念,就算聽到一絲聲音也有可能打亂狀態。


  尤其,他作為一個和魔法元素的溝通能力堪憂,只能靠精神力過活的召喚師,時常需要冥想來大量恢復精神力,有時候坐上一天半天都進入不了深層的冥想,還有過兩次乾脆就睡著了!

  冥想困難的林維看著渾身上下金光閃閃的斷諭,感覺自己的眼睛要被刺傷了。


  果然是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這世上還有什麼比天才更可恨的東西嗎?

  ——有的,比如說絕頂的天才。


  深深感到鬱悶的林維找了個借口回到了自己的艙室,在床上坐下,放空腦袋,試圖進入冥想,而結果和上輩子並沒有差別,好長時間過去,連冥想的邊兒都沒摸到。


  ——只能喪氣地承認自己確實輕易做不到那種心無雜念,然後接著冥想冥出來的那絲困意迷迷糊糊了起來。


  朦朧中,他似乎聽見有人在耳邊唱歌。


  音調隱隱約約,聽不清唱的是什麼,只讓人覺得十分空靈。


  畢竟在睡著前一直執著於冥想,林維下意識地放緩呼吸,摒除雜念,幾個呼吸過去,感覺自己的意識緩緩飄浮起來,是進入冥想的前兆。


  只可惜,這麼一絲進入冥想的苗頭很快就被掐滅了。


  罪魁禍首是傳進耳朵里的敲門聲,伴隨著少女清脆歡快的聲音:「林維,快出來看人魚了!」


  林維被這妮子硬生生打斷,不過也並不氣惱,冥想雖好,可也沒有人魚的誘惑大。


  這種傳說中美麗神奇的生物,在大陸上是絕對看不到的。


  等他跟著海緹急匆匆登上甲板,就見此刻一輪銀月在海面上灑下光芒,顯得海水比方才清透了不少,而海中也有著一些散發幽芒的亮點在緩緩漂浮著,伴隨著遠處飄飄緲緲的歌聲,如同夢境一般。


  西珀道:「這就是人魚的歌聲,只有在塞壬海的中央才能聽到。」


  海緹問道:「人魚是浮在水面上唱歌的嗎?」


  「沒錯,等船再向前一些就能看到她們了,魔法師和人魚族的關係很好,也許人魚還會過來和我們打招呼。」


  西珀的手上忽然多了一個大大的木盒子,他把盒子打開,林維和海緹目瞪口呆地看到裡面裝著的是各式各樣精巧美麗的項鏈、手環之類女人的裝飾品。


  「從碼頭上買的,人魚的雌性喜歡這些,」西珀眨了眨眼睛:「這也是人類能辨別人魚性別的方法之一,它們長得都太美了。」


  很快,隨著魔輪的前進,歌聲越來越清晰,遠方海面上出現了幾個小小的黑影,再近些,黑影的輪廓漸漸顯現,這便是塞壬海中央的人魚族了。


  人魚露出海面的上半身和人類沒有什麼區別,而且都披散著長長的頭髮,大概是感覺到了魔輪周圍的元素波動,人魚們此時都停止了歌唱,游到了一起看著林維他們。


  其中有一條人魚,忽然高高從水上躍起,露出了覆蓋著亮銀色鱗片,形狀優美的魚尾,在半空中劃過一條優雅的弧線后落進水中,拍出大大的浪花。


  「她認出我們來了,剛剛就是在打招呼。」


  西珀正說著,就見其它的人魚也紛紛像第一條人魚那樣從海面上躍起再落下,場景非常美麗,林維甚至有些為看不見的斷諭可惜。


  於是他湊到斷諭身邊道:「她們打的招呼就是從水裡跳得很高,然後落下來拍水花。」


  海緹聽到林維這個毫無水平的形容,投來一個好氣又好笑的眼神。


  斷諭倒是沒什麼意見,淡淡答道:「嗯,我聽到了。」


  打完招呼,人魚們開始朝著魔輪三三兩兩游過來,她們大約有十隻的樣子,每一個都長得非常漂亮,這樣的相貌如果是在大陸上,不知該有多少自詡美麗的貴族小姐和夫人們要羞愧得不願出門了。


  西珀道:「你們看,她們現在就是來要禮物了。」


  說罷,西珀便凝聚魔法元素,一條從甲板上延伸到海面的冰雪階梯凝結起來,西珀率先走了上去:「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每年魔法學院都要給人魚族準備禮物,不然她們是不願意讓魔輪過去的。」


  林維與海緹失笑,原來魔法學院在塞壬海上開了這麼多年的船,還是要交買路錢的。


  很快,盒子里的飾品就被人魚們分光了,大部分的人魚拿到禮物之後便游到原來的地方繼續歌唱,剩下兩條人魚還留在船邊。


  兩條人魚中的一條明顯體型非常小,臉蛋也是圓嘟嘟的,帶著稚氣。


  「這一條我之前沒有見過,也許是第一次到海面上來,另一條大概是它的長輩。」


  說著,小人魚游得更近了,一雙大眼睛好奇地看著幾人,而大人魚只在不遠處游弋,似乎並不擔心他們會傷害小人魚。


  「人魚幼年的時候對靈魂氣息非常敏感,也能準確分辨出善意惡意。」


  林維好奇地蹲下身子,伸出手來想摸摸小人魚。


  只不過,林維沒想到的是,小人魚看到他伸過來的手后,立刻直起了身子。


  林維還在說:「咦,怎麼一副氣鼓鼓的樣子?」


  就見那小人魚微微嘟起的嘴忽然張開,一股海水直直地噴了林維一臉。


  林維:「.……」


  他無奈地站起來,只見海緹已經笑的連腰都直不起來了,西珀的笑意也十分明顯。就連斷諭那傢伙,大概也從精神力看到的情景和聲音上猜出來剛剛發生了什麼,眼角微微彎起。


  大家嘲笑完不幸的林維之時,只見小人魚已經游到了離斷諭最近的冰階旁,並在那裡小幅度地游來游去,似乎對他格外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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