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為什麽我沒有死
無奈之下莫離隻能坐在了地上靠在床沿邊等待小女孩回來。果然沒一會兒，莫離就聽到了急速奔跑的腳步聲，然後小女孩的身影就出現在了門口。小女孩看著坐在地上的莫離焦急道：“師姐，你怎麽下來了？你還好嗎？”
莫離搖了搖頭伸手指了指一旁摔碎的被子。小女孩順著莫離的手指的方向看了過去道：“怎麽了？杯子破了嗎？”
莫離搖頭終於輕聲開口道：“水，我想喝水。”
小女孩‘哦’了一聲便趕忙站起來道：“好好好，我這就給師姐去倒水。”
莫離默然的歎了一口氣，心道這孩子怎麽都不知道先扶她起來再說呢。果然她還是隻能靠自己。一點一點的積蓄力氣，莫離又一次靠著床沿爬了起來想要爬回床上，可是誰知驀然間手指脫力沒有抓緊床沿，一下子她就要滑了下去。眼看著她就要一屁股摔倒在地上的時候突然就被一把扶住了，然後一股淡雅清新的梨花香瞬間包圍了莫離。莫離回頭就看到了天玄宇俊朗的臉龐，內心一時竟不知是悲是喜，還是恨還是痛。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說什麽，反倒是一旁倒水的小姑娘激動地喊道：“師父，你終於來了。”
師父？她叫天玄宇師父？莫離的眼睛暮然睜得很大，就那麽直愣愣的盯著天玄宇。天玄宇沒有看她的眼睛反而淡淡的轉開了頭然後把她扶起來讓她重新躺回床上。他隻是淡淡的道：“身體還沒修養好呢，不要隨意亂動。”
這時小姑娘端著水走了過來要遞給莫離道：“師姐，水。”
原本剛剛平靜下來的莫離早這一聲‘師姐’的呼喚中感到格外的刺耳，就在剛剛她還在想這個小姑娘會是誰的弟子，沒想到這麽快就有了結果。她猜來猜去都始終不曾想過會是她師父的徒弟。怪不得她在說她是他唯一的徒弟的時候天明的臉色突然變得怪怪的，原來她早已經不是他唯一的徒弟了。原來他早已經在她不知道的時間地點又重新收了徒弟，還是這麽可愛的一個小姑娘。嗬……她以為經過了那麽多事情之後她已經不會難過了，可是她發現她錯了，隻要是和天玄宇有關的事情，無論哪一件都可以輕易戳中她的內心。她伸手直接將小姑娘手中的水杯打落在地，又是‘嘭’的一聲響起在耳畔。她轉過了頭將頭埋在被子裏用盡力氣嘶啞的喊道：“出去，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師姐……”小姑娘一臉委屈，被莫離的行為嚇到了。
“阿離。”
天玄宇的聲音同時也響起在耳畔，可是莫離卻第一次這般不想見到他。她說：“師父，對不起，你就讓我一個人靜一靜吧。”
天玄宇歎了口氣道：“那你自己好好休息，我去看看你師娘。”說著便轉身毫不留戀的便走了出去。小姑娘看了莫離一眼便也跟在天玄宇後麵出去了。
莫離聽著漸漸遠去的腳步聲，忍不住狠狠地抽噎了起來。第一次，她想為自己嚎啕大哭一場。內心那根倔強的弦終於在一次又一次拉緊之後崩斷了。
這顆心，因為一個人終於還是千瘡百孔了。
她不想在這裏呆了，她想離開，永遠的離開。
下午時分，小姑娘端著一碗清粥有一次來到了莫離的房間，她輕手輕腳的靠近莫離一邊輕聲的叫道：“師姐，起來吃點東西好不好？”
莫離沒有動，也沒有回應。
小女孩繼續道：“這個是師父專門為你熬製的藥粥，熬了一整天呢，你就起來吃一點好不好？師父很擔心你呢。”
莫離還是沒有動，亦沒有出聲回應。
小姑娘放下粥放在桌子上然後自己又靠近莫離兩步道：“師姐，師父好不容易才把你救了回來，你要好好珍惜自己的生命啊！師姐……”
“師姐……”
也許小女孩最後一句話戳中了莫離，她終於在一聲聲不死心的呼喚中從杯子中爬了出來。她轉過頭看向小女孩問道：“你說我是怎麽活下來的？”
小女孩道：“是師父。當時師姐要把血換給師娘之後整個人已經處於重度昏迷，一口氣息就靠著安若神醫的銀針吊著。然後師父為了救師姐……”小女孩的話還沒有說完，突然一個小男孩就跑了進來打斷了小女孩的話道：“玄衣，師父讓我來看師姐有沒有把藥粥喝了？”
玄衣回頭看向小男孩就要了要頭道：“還沒呢，師姐半天都不理我。”
莫離看了一眼小男孩道；“你也是師父新收的弟子嗎？”
小男孩沒有說話呢，反而小女孩開心的接口道：“是的，師姐，他叫玄墨，和我一起是師父新收的弟子。師父這次隻收了我們兩個哦，他說我們很可愛，很像師姐小時候。”
“很像我小的時候嗎？”莫離不禁有些微微出神，這麽簡單的一句都能勾起她多年前的記憶，那時候……她的眼裏閃過一瞬的恍惚，都是那年白衣落雪的場景。真的多好啊，多想永遠都不要長大，也就不會這麽痛了。
小女孩看莫離又半天不說話，便輕聲叫道：“師姐？師姐？”
玄墨也不禁走了過來道：“師姐，你怎麽了？”
莫離終於被叫的回神過來，她看著眼前這兩個小師妹，小師弟，眼裏閃過都是恍惚。她擺了擺手道：“你們出去吧，我想一個人呆一會兒。”
玄墨道：“可是師姐，你的粥還沒有吃？”
莫離瞥了一眼擺手道：“我不吃，拿走吧。”
玄衣道：“可是師姐，你總是不吃東西，身體怎麽能好呢？”
好？身體上的傷可以好？但心裏上的呢？對不起。她還是無力承受這一切。沒有辦法繼續去裝作無所謂的笑著說沒事，可以隨著他的心意喝著粥。她道：“我不想喝，出去吧。”
“可是……”兩個孩子一左一右的站在莫離的床邊，一臉為難。誰也不肯走。玄衣還跑過去把粥端了過來遞到莫離麵前道：“師姐，吃點吧，你聞聞，可香了呢。”
莫離道：“出去。”
玄衣還是不放棄的把粥又往前遞了遞道：“吃點吧，師姐，師父……”
師父，又是師父，莫離抬手就把粥被打翻了，她怒道：“出去。”
“阿離，怎麽又發脾氣了？”就在莫離白著臉還憤怒的打翻藥粥的時候，天玄宇一襲白衣像是披著料峭的風雪而來跨進了莫離的房中。他歎了口氣道：“就算和為師置氣，但是首先要好好活著不是嗎？”說著他對著玄墨玄衣吩咐道：“玄墨你去那邊照看是著師娘，玄衣再去廚房乘一碗粥來。”
“是。”玄衣玄墨點頭便乖乖的跑了出去，的確和當年的她一樣，師父說什麽就做什麽。單純又可愛。莫離道：“我沒有置氣，我隻是想靜一靜而已。”頓了頓她忽然忍不住道：“師父，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天玄宇道：‘你問。“一邊說著一邊便走到她的床邊把她扶起讓她坐的更舒服一點，他在照顧她，讓她的心閃過久違的暖意，她想要的從來都是這麽簡單。可是為什麽……所有人，所有事總要逼她。她道：“我想知道我為什麽——沒有死？我是怎麽活下來的？”
天玄宇表情絲毫沒有變化便回答的道：“我阻止了安若非換血，讓他隻取了你一部分血液為安若解毒，雖不能全解，但至少不會至死。至於剩餘的毒素安若非作為武林第一神醫，完全可以化掉的。”
“還有呢？然後呢？”
“沒有然後呢，我說了，我不會讓你死的。”
莫離咬著嘴唇突然就笑了，她道：“但是差一點點我就死了，師父。你知不知有時候殺死一個人不是因為外傷，而是心傷？”
就在這時，玄衣抱著一碗粥又跑了回來，她急匆匆的道：“師父，我拿來了。”
天玄宇回身接過藥粥道：“下去吧。”然後端著藥粥坐回在莫離旁邊微微歎了一口氣道：“我喂你吃還是你自己吃？”
看著天玄宇的臉，一句‘不吃’哽在喉頭終還是沒有說出來，就在她準備自己接過碗自己吃的時候，天玄宇卻突然道：“還是我喂你吧！”說著他便輕輕舀了一勺粥吹了吹變給莫離遞到了嘴邊，溫柔的模樣一如照顧莫離小時候生病時的樣子，仿似一切都沒有變，仿似他們仍舊是世上最親密的師徒，她看著他滿滿洋溢的都是欣喜。
可是終歸是時過境遷，莫離的心被這一連串的事情已經傷的千瘡百孔。師父也許從來都沒有做錯，他依舊還是以前的那個他，從容的掌控一切。但變的也許是她吧，是她變的想要的太多了，是她開始斤斤計較，害怕萬一，所以才會被傷的這麽深。
莫離張口還是乖乖的將藥粥喝下，一滴淚啪的就落在了被褥上，她還是沒有勇氣繼續呆在這裏麵對著如今的生活，做他的徒弟。她想離開，越遠越好。也許一年後，兩年後，十年後，她就可以放下了。那時她再回來，和他說一句：師父，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