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人走樓空
就在大家都沉浸在那段往事之中的時候，就在淩風的感情徹底碎裂的時候，就在所有人都沒有防備的時候，有一把劍悄悄的出現在淩風的身後，然後突然狠狠地一劍刺穿了他的身體。是淩音，他居然暗自偷襲殺了淩風。隻聽他恨恨的道：“大師兄那麽好的人就這樣被你這魔頭給害死了，而且你居然還敢違反師祖規定偷學本派禁術，簡直罪無可恕，今天我就替本派除害，為大師兄報仇了！”他說的義正言辭，連臉上的表情都是那般正義凜然。可是不知為何看的莫離一陣惡心，他在一個人最為脆弱的時候偷襲，她覺得很不齒。
淩風有些訝然的看著插過胸前的劍，然後慢慢的勾起了唇角，他居然笑了。然後沒有說一句話就直直的倒了下去，耳邊都是淩宇的呼聲。淩風看向了自己的兒子心道，這個孩子我把他教的很像你，你知道嗎？淩鈺。
淩鈺（yu），淩宇(yu)，原來如此。其實他一直都從未放下！
淩風的表情變得前所未有的平靜，雖然忍受那般劇痛，但他卻像突然解脫了一樣，這二十年來他被那段往事壓的夜夜難眠，終於，一切了結了。他用全力拉住了將要暴起的淩宇，然後很是平靜的緩緩道：“淩音，我知道了你覬覦掌門之位已久，我可以讓你堂堂正正的接任，隻是，我這一世走了太多的岔路，沒能將淩霄派壯大，所以你一定要好好發揚它，一定不能毀了……還有……還有宇兒是無辜的，你們放了他，不要傷害他。”
淩音很是不屑的道：“殺了你，我本就該堂堂正正的繼位，你這樣的魔頭有什麽資格同我說這樣的話？”
淩宇被父親死死地拉著，他知道父親不希望他卷入這場恩怨，可是聽著淩音的話，他還是忍不怒道：“淩音師叔，就算父親他做錯了，可是如今也已經付出了生命的代價，你能不能說話不要這麽刻薄？”
淩音冷哼一聲嘲諷道：“他活該！……”然後還正待說什麽，卻被莫離截了口，她向前跨出了一步擋在淩音麵前道：“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何必這麽咄咄逼人呢？”
淩風的眼神開始渙散，似乎已經找不到焦點，聽見莫離的聲音，他突然伸手一把拉住了莫離的袖子，然後看向莫離緩緩道：“此生我還有一件錯事，卻不能償還了……倘若、倘若你們以後見到一個叫寒離落的女孩，請代我對她說一聲：對不起！”
莫離愣了愣，雖然有些不明所以卻還是點了點頭。隻是那個名字好熟悉啊，好像是在哪裏聽過呢？
淩風看見莫離點了頭便淡淡的笑了起來，那笑容甚為柔和，他抬眼看向了虛空，緩緩鬆開了拉住莫離的手。眼前似乎看到了淩鈺和倩蓉就坐在赤月花海下，一個抱著琴，另一個拿著劍。他們對他招手說：淩風，就等你了！
好，我就來！大哥，倩蓉你們等我，我來贖罪了……
淩風終於還是死了，沒想到死的時候會是這般平靜。淩音狠狠瞪了一眼，那眼底卻滿是藏不住的欣喜，他保持著麵色的平靜最後一甩袖子背過身便大步離開，一邊走一邊喊道：“所有淩霄派的弟子都跟我走！”
弟子們左右看看拿不住主意，最後有一人開始跟著離開，然後所有人便還是熙熙散散的離開了。就那麽嘩啦啦的一瞬間，擠滿人的小院瞬間空蕩了很多，隻剩下幾個掌門麵麵相覷。還有格朗，那個臭小子居然也不知什麽時候早已經悄悄遁走了。顯然落禹山也終於發現了這個問題，怒吼一聲就追了出去。然後看戲的也看夠了，想要得到的結果也知道了，大胡子也按耐不住的瞎吼一聲也轉身離開了。
該走的都走了，莫離瞬間有了一種人走樓空的悲涼。今天早上的淩風還是那個被人人賀壽的福星，可是晚上卻隻剩下一具冰冷的屍體，人生的悲哀莫過於此吧！果然命運二字真是不可預測啊！但是令莫離最沒想到的是那個看起來最為冷漠的飛雲派掌門飛雨墨居然走過去拍了拍淩宇的肩膀以示安慰，然後才邁步離開。沒想到他也是個性情中人啊！
終於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小院中隻剩下了莫離師徒和淩宇父子，莫離看著悲痛不已的淩宇也跟著有些難過，她走了過去對著淩宇還是說了句：“對不起！”因為總歸是她誤打誤撞揭露了事實，導致了現在的局麵。也許她並沒有做錯，但是從淩宇的立場上來說就算恨她也是可以理解的。更何況這段時間以來淩宇一直都對她很好，可是現在卻讓淩宇承受這樣的後果，莫離確實覺得對淩宇感到抱歉。
淩宇抬眸看向莫離卻黯然的搖了搖頭道：“不是你的錯，是父親自己做錯了！”他的聲音那般暗啞，完全不像莫離幾天前所見的樣子。其實從淩宇每日說話的字裏行間都能聽出他對自己父親的尊敬與愛戴，隻是這一瞬間信仰就倒了！
天玄宇收了折扇也輕歎道：“淩師兄節哀順變吧！令尊的離開很安詳，也許對他來說死就是一種解脫。夏日身體難以保存，還是早點讓淩掌門入土為安吧！”
淩宇沒有說話，隻是抱著父親的身體悶悶的點了點頭。看著淩宇一副哀莫大於心死的樣子，天玄宇也知淩宇他需要一個人靜一靜，便叫了聲莫離示意一起離開。莫離最後不忍的看了一眼淩宇，還是跟著師傅離開了。因為有些傷痛隻能依靠時間慢慢治愈，其他人幫不了！
在這短短三天的時間裏，淩霄派風雲變化，死的死，走的走，內部還一片混亂。這背後的推動者到底是誰？莫離想到了那個一直素未謀麵的麟遊閣閣主，是他早已預料到了這一切嗎？這就是他說的那出好戲嗎？現在連最初各掌門借著祝壽的名義來到這裏商議對付麟遊閣的事情也就隻能不了了之了，最大的受益者確實是麟遊閣。麟遊閣閣主果然是一個很厲害，很有手段的人，他利用了最為傷人的武器來毀了淩霄派，就是人與人之間那複雜的感情。
淩霄派現在已經分成了兩個派對，一方是支持淩音繼位領導淩霄派，而另一方卻是支持淩宇繼位，雙方為此爭持不下，甚至不顧顏麵大打出手。各門派掌門也因不便插手都相繼離開，而莫離和天玄宇也在第二天離開了。離開那天，莫離始終都沒有再見到淩宇，甚至離開時連一句告別都未和他來得及說一聲。其實這件事變為現在這樣，最苦的就是淩宇了。一直尊敬的父親離開了人世，一直被當做家一樣的地方如今卻混亂不堪，而一直當做親人的師叔們也成了他的殺父敵人，你讓他到底該如何是好？天玄宇看著莫離一步三回頭的擔憂，便道：“也許淩宇已經離開了吧，這個地方他應該是呆不下去了！”
莫離回過頭看向師父默然的點了點頭道：“離開也好，否則說不定那個壞心眼的淩音又會想辦法害淩宇呢。”
天玄宇不禁頷首道：“你能想到這點說明這次下山確實成熟了。”
莫離頓了下回首再次看向淩霄山莊的方向無限感慨的道：“是啊，成熟了。人世間的感情真是太複雜了，淩風淩鈺，還有倩蓉，甚至淩宇都像是無辜的陪葬品一般，我覺得他們都沒有錯，但是卻都好像又錯了。怪隻怪他們為什麽都不當麵說清楚。”
天玄宇聽完莫離的話卻隻是閑閑的搖著折扇淡淡笑了，不發一語。莫離不禁好奇道：“難道我說的不對嗎？”
天玄宇搖了搖頭悠然道：“功過對錯，孰是孰非本就沒有衡量的標尺，你不是他們自不會如他們那般深陷局中。所以……”說到這裏，天玄宇突然話語一頓，莫急不禁問道：“所以什麽？”
“所以……自古便隻有成王敗寇，就如如今的淩音，雖然他的行為十分可恥，但淩霄派卻還是會落在他的手裏，以後的以後他就會是武林中的前輩，被後輩弟子尊崇，無人再會去道這件往事。”
莫離聽的心裏莫名一涼，不禁喃喃道：“所以師父才會從小就教我要出手無情是吧，死了的人不會說話，隻有活人才有權利說話，這個江湖，真可怕！”
“可怕的不是江湖。”天玄宇有些默然的道：“是——人心！”
夕陽西下，將莫離師徒兩人的身影的拉的很長很長，踩在這柔軟的泥土之上一步一個腳印很是清晰。風吹起黃沙陣陣，迷蒙了迷離的雙眼。她頓下腳步緩緩地張開手掌，手心裏靜靜地躺著一個紅色的圓珠子，那是莫離再臨離開淩霄山莊前悄悄帶走的一顆赤月花樹的種子，看著掌心裏的種子她不禁又一次緊緊的握在了掌心。抬步，繼續追著師傅的身影南下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