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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  獨.發.

  第一章


  人衰時喝涼水都塞牙是什麼體驗?

  麥穗兒此時深刻的認知到了。


  秀眉微蹙,很快展平。


  目光短促的略過迎面逼近的一群人,尤其為首一身正裝的高瘦男子。


  他身材勻稱,純黑色手工西服完美包裹住軀體,矜貴且倨傲,恍若每一個細胞都散發著高高在上又平淡疏離的氣質。


  他也看見她了。


  臉上雖無明顯表情,卻細微挑了挑眉角,三兩分帶著輕視的笑意一閃即過,轉瞬無影無蹤。然後漆黑眸光篤定的落在她左上方的幾個德國男人身上,眼中逐漸深邃,透著運籌帷幄的囂張和自信。


  當然,這些張揚和睥睨都極好的掩藏在他刻板嚴肅的外表內。


  麥穗兒卻能有所感知。


  畢竟他的自負、獨/裁、自以為是、冷血、斤斤計較、傲慢、惡毒……


  她切實的領教過,不止一次。


  由此證明,人分富貴或貧窮,分俊逸與醜陋,可品行卻不一定和身份面貌匹配。


  顧長摯,就是這樣的存在。


  收斂情緒,麥穗兒朝德國男人們禮貌笑了笑,等兩方人馬面面相對,她唇畔職業性的勾勒出適宜的弧度。


  旋即伸手禮節的用德語向他們介紹顧長摯,「herrludwig.dream.(ludwig先生,這位是顧先生,『dream』總裁。)」


  她的發音很精準清晰,ludwig先生流露出欣賞的表情,轉而嘰里咕嚕說了一連串話,麥穗兒正要翻譯過來時,顧長摯卻不易察覺的微微偏頭,他身後的男人立即往前一步,旋即開始解說。


  麥穗兒不以為意的平靜別開眼,既然雙方都有翻譯,那她省心多了。


  隨後,眾人進雅間,切入正題開始談論生意。


  盡量忽視雙方的情緒起伏,無論劍拔弩張還是談笑風生,麥穗兒都一如既往讓聲音顯得平靜有力,嚴謹稱職的當一個翻譯足矣。


  談論中不免涉及到商業方面的戰略知識,麥穗兒略懂。


  「dream」是國內外知名的童話夢工場,一二十年間陸續推出諸多風靡全球的玩具娃娃以及手辦,其名氣影響早已深入民心。


  相比於商業談判,她對「dream」旗下設計產品卻是更加了解的……


  此次顧長摯是在洽談與德方的合作事宜,但凡牽扯利益,不免你來我往謀求己方最大好處。


  整整談論數小時未停歇,場上部分人終於露出倦怠疲憊之色,索性便招來服務員點菜用餐。


  食物是偏傳統的德國料理,濃湯香腸麵包,再配上菊苣核桃仁色拉葡萄酒漬鯉魚等等,花式多樣。


  雅間並沒有留太多人,其餘非核心工作人員退去其他包廂,作為翻譯,麥穗兒自是留下的,畢竟德國並不講究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他們認為餐桌交流亦是一種文化。


  等大部分人散去后,ludwig先生極其紳士的起身為她拖開座椅,讓她就座。


  掃了眼對面沒什麼表情的顧長摯,麥穗兒想了想,道謝后便順從的坐了下來。


  這時,分明臉上一派寡淡的男人卻突兀的淺淺彎了彎唇角,他的眸垂低著,瞧不清裡面沉澱著什麼情緒,想來無非是嘲諷之類。


  笑容有些僵化,麥穗兒心情有些墜重。


  倘若她早知這個臨時工作會再遇冷血惡魔,縱使酬勞可觀,她也不會接下。


  可既然接了,她就必須拿出堅定的工作態度。


  德國人非常講究用餐禮儀。


  麥穗兒因為身負工作,都是小口咀嚼著,以免食物還留在嘴裡沒辦法翻譯。


  餐桌上的話題沒有先前那般沉重。


  ludwig先生好奇的問她曾經是不是在德國生活過,麥穗兒連忙吞咽下食物,側眸笑回,「不曾,還沒有機會去往德國。」


  話畢,顧長摯的翻譯隨之放下刀叉抬頭,眸中帶笑,略有詫異沖她道,「如此,那你的口語可真不錯!」


  「謝謝。」麥穗兒此時才算認真看了對方的翻譯陳遇安一眼。


  其實方才很多微小的舉措好似可以看出,這個翻譯男人並不像單純的翻譯,他很自由隨意,亦不像其他工作人員般報以畢恭畢敬的態度對待顧長摯。


  用更準確的觀感來看,他們倆是朋友的幾率高過上下屬。


  顧長摯這樣的人,原來是有朋友的……


  思及此,唇畔不由微扯。


  也是,有錢有身份怎會交不到朋友?哪怕是虛與委蛇!


  不經意抬眸,麥穗兒卻突的看到顧長摯的目光不知何時定在了她身上。


  他雙眸幽沉深邃,眼中盤旋著絲絲縷縷的黑霧,配合他似笑非笑的神情,真叫人覺得不懷好意。


  目目相對,麥穗兒冷著臉,她知道他大概在想什麼,無非是用他那自負狂妄的大腦把她曲解成各種別有心機的女人。


  可她不是沖著他來的,對他,她避之唯恐不及!


  「麥小姐果真是個有意思的人。」


  方別眼,一記醇厚的低音驀地在半空響起。麥穗兒攥緊拳頭,埋頭佯裝聞所未聞。


  他的聲音如其人,陰森森透著傲慢和篤定!

  面對德國男人們不解的面色,顧長摯笑了笑,略有深意瞥了眼對坐緘默的女人,眸中很快劃過一絲厭惡。


  轉而自然的將話題重新繞回到合作上。


  氣氛再度緊繃。


  德國男人們蹙起了眉,顧長摯則依然面色淡然遊刃有餘,仿若勝券在握不肯讓出一分妥協。


  這頓餐糾結了三個多小時,唇槍舌戰的縷縷試探下,結果總算有了眉目。


  只瞧德國男人們不甘的眼神,就知顧長摯,贏!


  為首的ludwig先生搖了搖頭,無奈不甘又欽佩的笑著說了一長串。


  麥穗兒卻沒適時的出聲轉換成中文,她朝對面的陳遇安投去一瞥,意思明顯。


  挑了挑眉,一剎的詫異后,陳遇安極快接話,他笑著沖旁側的顧長摯道,「ludwig先生誇你呢,口若懸河,沉穩機智,商業奇才,儘是些天花亂墜的詞語。」又笑看安靜的麥穗兒,存著打趣的心思開口調侃,「大抵麥小姐被這些誇張的詞語驚呆了,不好意思開這個口,便將活兒扔給我這個臉皮厚的人。」


  今日這場交涉至少蹉跎了五個小時以上,陳遇安自是不信之前都有hold住的麥穗兒會聽不懂這句話。


  顧長摯更是心知肚明。


  他唇角噙著抹笑意,掀了掀眼皮,帶著些許冷意的視線落在她臉上,「哦?若如此,麥小姐的麵皮未免太過輕薄。」


  摁住被他陰陽怪氣聲調激起的怒火。


  麥穗兒死死抿唇,就不吱聲!她拒絕翻譯的意思他不懂?


  她是覺得從自己嘴裡說出這些溢美之辭形容他顧長摯簡直侮辱中國文化,他當得起這番誇讚么?

  這兩人初瞧神情都算正常,細細觀察,感觀卻迥然。


  中間依稀透著股刻意的疏離與抗拒……


  陳遇安眸光微閃,不好晾著合作夥伴,忙用德語表達謝意。


  心下卻被勾起了好奇,他們兩人短短几次交談都夾槍帶棍,他一向熟知顧長摯秉性,他這張嘴沒治了,陰晴不定逮誰罵誰,但對於一般女人,他最冷漠的方式便是無視。


  唔,莫非兩人先前就有過交集?

  陳遇安默默思忖起來。


  因著談判結果塵埃落定,後頭商討下了簽約時間,雙方握手告辭。


  麥穗兒緊跟著德國男人離去,頭也不回。


  照平常,顧長摯是懶得正眼看她的。


  大抵是心情好,他視線散漫的飄忽過去,才發現走廊深處,女人背影瘦削極了,站在魁梧的幾個老外身側,更顯孱弱瘦小,可那竹竿兒般的小身板卻裹了套尺寸明顯偏大的煙灰藍色系套裙,呵,還gucci的。


  譏誚的伸手鬆了松脖頸處的襯衫紐扣,顧長摯眯眸,腦中不由晃過她先前寒磣的模樣,登時輕嗤一聲,迅速收回視線。


  麥穗兒直至走出這間高級會所才鬆了口氣。


  只覺周遭空氣都清新了不少。


  她禮貌的與德國男人們告別,目送眼皮底下的幾輛車開走,她從包里找出手機,定位了下附近的交通。


  地鐵太遠,公交相比之下是近些的,但也有一兩公里。


  低頭瞧了眼對她來說不便宜的高跟鞋,麥穗兒小心翼翼的轉到人行道。


  順便給喬儀撥號,兩三鈴聲后,便接通了。


  對面率先笑問,「怎麼樣?結果是圓滿呢還是很圓滿呢還是非常圓滿呢?」


  喬儀聲音嬌俏爽朗,聽著讓人都不由想跟著笑,麥穗兒彎唇,輕微撇了下嘴,「除卻過程,其它都不錯。」


  「哦,過程怎麼?」


  「就又遇上……」說著,手機突然傳來「嘟嘟」的聲音,有新電話撥進,麥穗兒怕有急事,忙道,「下次跟你說,還有謝謝你啊喬儀,幫我介紹工作還借我衣服,這幾年都是你幫我來著……」


  「嗨,跟我就甭瞎客氣,等你那些烏七八糟的事兒全解決完了再好好報答我不遲!」


  「嗯。」格外的慎重點頭應聲,麥穗兒等她摁斷,看了眼再度等不及撥進的來電顯示,溫軟的臉龐驀地有些發僵。


  遲疑了片刻,側身定在原地,她蹙眉滑下接聽鍵,臉上霎時浮起陰雲。


  電話接通。


  對畔立即傳來聒噪尖細的中年女音。


  「關機,關機,儂撒個意思啊?儂是不是想拋開我和納妹妹倆,自嘎逍遙起了?真是反了天了,老娘同儂港哦,只要戶口簿在吾這一天,儂別想翻出吾這隻五指山起……」


  曹寶玥不是地地道道的上海人,方言語氣拿捏得並不嫻熟,腔調奇怪,甚至透著股蹩腳的意味。


  再者,她嗓子本就粗糲,不刻意掐著時氣場大開,囂張刻薄極了。


  也是,如今身份再不是光鮮亮麗的富家太太,便乾脆解放天性,融入市井,深得街巷叫罵精髓。


  偏這些個精髓只用來對付她了……


  麥穗兒不想和她吵,習以為常的淡淡道,「工作狀態,得關機。」


  「呵,又什麼不上檔次的工作啦?」趾高氣昂的哼了聲,曹寶玥輕咳一記,施施然的用高高在上的語調下命令,「納妹妹馬上要出起寫生了,港浙一帶,儂幫伊當一些鈔票過起,順帶給心愛把那破手機給換了啦,那麼如今來皆是蘋果,儂就幫儂妹妹碼一部啊,省得儂妹妹在同奧朋友前頭都抬勿起來。」


  真是說得輕鬆!


  冷笑的勾了勾唇。


  麥穗兒拂開落在眼皮間的一綹碎發,依舊不咸不淡,「錢我會看著打的,先掛了。」


  「儂掛撒掛啊,麥穗,儂個勿孝順個囡,自嘎么用著蘋果,捨不得給儂妹妹買。吾當年真是眼部戳特了才跟納爸爸領養了儂各只西么子,儂親口港港,這十幾年哪兒虧待你啦?貴族學校半年好幾萬撒錢似的拋,如今儂翅膀硬了想掙出這個家是不是?儂就是欺負我和心愛娘兒倆無依無靠,我還不如早些一頭撞死去啦……」


  耳畔握著手機的手不可抑制的開始顫抖。


  麥穗兒死死咬著牙,眼神陡然迸射出一道利光。


  得多厚的臉皮才能隔三岔五的把這話車軲轆似的碾來碾去?

  她從不是他們領養的女兒。


  不是女兒,只不過是一件「呼之則來揮之則去」的物品,一件博取名聲展秀善心的物品而已。


  耳邊罵咧的碎語連綿不斷。


  麥穗兒抿唇,雖說已經習慣,卻仍覺得可笑至極。


  從前,曹寶玥一向懶得跟她說話,日復日的賞玩珠寶巴結豪門貴太太,剩下的時間一心撲在好不容易得來的親生女兒麥心愛身上。


  如今呢……


  春三月,陽光沁著新綠的氣息。


  城市處處是撐破芽孢的嬌嫩葉片,徒填了幾分盎然生機。


  一輛純黑色跑車從天橋下行駛而過。


  後座內,陳遇安覷了眼旁側捧著全英文財經雜刊閱讀的顧長摯,覺得沒甚意思。


  他興緻缺缺的搖下車窗,隨意掃向繁華街面。


  來來往往的行人絡繹。


  小孩兒、牽著狗的年輕小妞、相扶相持的老年夫妻,以及……


  以及長方形花壇前佇立的一抹灰藍色瘦弱身影。


  恰好綠燈。


  車倏地停下來。


  隔著好幾米間距,仍能察覺此刻女人渾身散發出的一股憤怒。


  她正在通話,微垂著頭。


  和雅間內溫溫和和的模樣區別很大!

  「你看。」順手捅了捅旁邊的男人,陳遇安抬了抬下頷,道。


  「看什麼?」並未隨之掀眸,顧長摯懶懶翻過一頁,對外界顯然沒有多大的興緻。


  陳遇安:「麥翻譯,對了,你是不是在此之前就認識她?」話畢,偏頭求證。


  麥翻譯?那個女人?

  手上動作略頓,顧長摯滯了一秒,幅度極小的掀了掀眼皮,輕飄飄朝窗外投去一瞥。


  正好目睹她把手機扔進兜里,撫了撫額頭后才重拾步履往前。


  一陣風吹過。


  空蕩蕩的鼓起她寬大的外套,勾勒出不盈一握的纖細腰肢。


  嘖,跟小孩兒偷穿大人衣裳似的!


  顧長摯挑眉,旋即收回視線,目光淡然的落定在刊頁密密麻麻的英文字母上。


  文《顧先生的反差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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