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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第八十七章


    段大夫提到徐州,蘇烏眼皮突然一跳。


    永順十六年瑾妃娘娘出事的地方正是在徐州。


    不知為何,蘇烏忽然想到姑母提起安神香時那副失控的模樣。


    送走段大夫後,蘇氏回來了。


    蘇氏陪同時聽到蘇烏和段大夫的談話,越聽越心驚。


    這似乎在關乎太後娘娘的安危。


    蘇氏擔憂地道:“棠棠,這……”蘇氏有些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問。


    蘇烏起身對蘇氏福了一禮:“太太,我有一事相求。”


    蘇氏連忙道:“何須如此生分,棠棠你有什麽事便說,隻要是我能做到。”


    蘇烏猶豫了片刻,道:“太太,我想讓人去徐州查件事。段大夫口中那位善調香的大夫的底細,以及是否能夠打聽到有關永順十六年發生的事情。”


    蘇氏臉色一變,她驚慌地四處張望,壓低聲音道:“棠棠,你查這些作甚?”永順十六年的事情在先帝事便是禁忌,更別提是現在。


    蘇烏道:“太太莫慌,我知道此事不能大張旗鼓去查。既然當年被封口現在知道內情的人肯定寥寥無幾。我隻是想著蘇家行商多年,能夠從市井之中探聽到對永順十六年先帝南巡一行人歸京途中停留在徐州的印象。其實最主要的還是去查一查那位用香的大夫。”


    蘇氏微微鬆了口氣,她道:“好。此時我會讓景辰去辦。他因帶你去‘有園’讓你遭遇了危險一直很愧疚。這事就讓他去查,讓他好好彌補過錯。”


    蘇氏離開後,沒過多久成忠過來了。


    成忠恭敬地道:“蘇姑娘,陛下將於三日後回京。您這邊有有什麽要帶的可提前收拾好,到時候奴才派人過來幫姑娘搬行李。”


    蘇烏沒想到傅懷景會這麽快回京,他昨日舊傷複發吐血都昏迷過去了。


    蘇烏垂眸看著手腕上那串佛珠,她低聲問道:“成公公,陛下他喝藥了嗎?”


    成忠心中一喜,道:“姑娘若是擔心陛下,不如過去看看?”


    蘇烏沒有說話,她走到窗台上那枝不久前才折下來的海棠花,她將花枝從花瓶中拿出來,遞給成忠,“陛下屋子裏沉悶,你將這枝花帶過去吧。請公公轉告陛下,臣女願陛下早日痊愈。”


    成忠雙手接過,心想沒勸動蘇姑娘,有著這枝花和那句話,想來也是能交差的。


    三日時光一晃便過去了。


    蘇烏和蘇家人遠遠地看著江南這一帶的官員恭送傅懷景登船。


    烏泱泱的人群中,傅懷景一身白色龍袍,頭戴玉冠,貴氣俊美,周身卻帶著股淡淡地冷淡疏離。


    那雙狹長的鳳眼突然朝這邊看了過來。


    蘇烏一怔,不動聲色地移開眼,看向別處。


    即使這樣她餘光也瞧見了傅懷景唇邊的笑意。


    她們等眾人散去後,才登船。


    蘇氏因能隨聖駕的船回京與有榮焉,更不用再擔心有什麽水匪之類的意外了。


    低沉地號角聲響起,擂鼓陣陣,船漸漸地遠去。


    一路上風平浪靜。


    蘇烏站在甲板上,看著滾滾的河水,兩岸沿途的風光,她此時的心境跟來時已然不同了。


    也不知何時,天空之中飄過來一隻風箏。


    那風箏飛的很高,依稀辨得出是隻沙燕風箏,蘇烏看得有些出神。


    另一邊,傅懷景靜靜佇立了許久。


    他看著被河風吹得衣裙飄動的蘇烏感覺像要乘著風霧一般飛去。


    傅懷景他也順著蘇烏的目光,看到了那空中的紙鳶。


    傅懷景的目光染上了一層陰翳。


    在前世的記憶之中,他在她留下的東西裏,找到了那隻褪色的蝴蝶風箏。


    她身邊的丫鬟告訴他,這隻風箏她十歲時便珍藏了起來,那時她逢人便高興地說是六皇子送給她的。


    那時在行宮的桃林之中她問他,“陛下,你還記得送過一個風箏給一個小姑娘嗎?”


    那一句句的話如同鋒利刀子在一寸寸的淩遲他的心。


    他小心翼翼地那蝴蝶風箏拿出來,可朽壞脆弱的風箏兀地在他手中碎成了沉屑,風一吹就四散了。


    傅懷景眼尾泛紅,那股痛意又侵襲了上來。


    幾息之後,傅懷景再睜開眼睛朝蘇烏走過去。


    蘇烏聽到身後的腳步聲,她回過頭,見到是傅懷景不算太意外。


    她剛要屈膝行禮,便被扶住了。


    傅懷景道:“在看什麽?”


    蘇烏搖了搖頭,“臣女隻隨意看看。”


    傅懷景抬起頭,看著隨風搖曳的紙鳶,念道:“草長鶯飛二月天,拂堤楊柳醉春煙。兒童放學歸來早,忙趁東風放紙鳶。”(1)


    傅懷景轉頭看向蘇烏問道:“棠棠,你可還記得曾有人送過你一隻風箏?”


    蘇烏眼中閃過異色,她死死地握住手中的帕子,緩聲道:“臣女……不記得了。”


    傅懷景凝視著她,過了半晌道:“也罷。不記得便不記得了。”


    傅懷景拉住蘇烏的手,“你隨我來。”


    蘇烏被傅懷景帶到屋內,蘇烏看了一眼便知這裏是他在船上處理公務的書房,桌上還擺在有奏折。


    也不知道傅懷景對成忠吩咐了什麽,便有內侍將桌麵收拾好。


    傅懷景將紙張攤開,提筆便畫了起來。


    不會兒一隻蹁躚的蝴蝶躍然紙上。


    蘇烏一言不發地看著傅懷景的每個動作,他畫完了便將竹骨搭好,很快一隻蝴蝶風箏出現了在他的手中。


    傅懷景將風箏遞到她的麵前,“好看嗎?若是笑一個,這個風箏便送給你了。”


    蘇烏雙眼有點模糊,她吸著氣道:“陛下,臣女早已不是孩童了。不喜歡蝴蝶風箏了。”


    傅懷景沉默了。


    少傾,他將風箏放在蘇烏懷中,聲音略低啞:“無妨,不喜歡也沒關係。”


    蘇烏看著懷裏的那隻風箏,跟那隻被她撕毀的風箏一模一樣。本就出自一人之手,又怎會不同呢?可傅懷景為何會在這個時候再給她做一隻風箏?他親口說過他不記得。


    傅懷景道:“等回京了,我便下旨讓你……”


    蘇烏一聽便急著打斷道,“陛下,求您再給臣女一些時間吧。”


    傅懷景抬起她的臉,“棠棠,我已經給了你時間了。”


    自那日談話後,傅懷景沒有再找她,這是他們自那次後單獨相見。他知道不能急,可卻也不想她又縮回去。


    蘇烏依然搖頭。


    傅懷景低頭看著她道:“我可以答應你,再等等。可棠棠,你也要知道,我是不會放手的。”


    傅懷景所有的退讓都有著一個前提條件,便是蘇烏不能再逃避。


    蘇烏豈會不懂傅懷景的意思。


    她心裏算著時日,前世這個時候柔妃應該已經到了京城,傅懷景回京後就會見到他的姨母和表妹。


    他的舍不得能多久呢。


    蘇烏又道:“陛下,臣女還有一請求。”


    傅懷景:“你說。”


    蘇烏:“臣女暫且不想讓家人和其他人知道。”


    傅懷景麵色變得有點古怪,他聽著這個意思,不確定地道:“棠棠,你是要讓朕見不到光?”


    不讓家人和外人知道,那他不能對她露了痕跡,不能讓人知道他對她的心思。


    就是當著外人的麵,跟他沒有任何關係?

    她若是有了其他的想法,那跟他便撇得幹幹淨淨。


    蘇烏道:“陛下不是說過,臣女若是心裏有想法便告訴您。您會食言嗎?”


    傅懷景突然有種搬了石頭砸自己腳的感覺。


    他想留住蘇烏,想讓蘇烏跟他再試一試,他給了承諾。


    傅懷景忍不住舔了一下後槽牙,他笑著溫聲道:“好。我答應你。”


    蘇烏瞧著傅懷景的神情心裏有點發毛,可見他答應下來了悄悄地舒了一口氣。


    隻是這口氣還沒落下,蘇烏卻聽到傅懷景道:“這些我都答應了你。不過,棠棠你總得給我一顆定心丸才行。”


    “定心丸?”


    傅懷景俯身聞著蘇烏身上那股幽香,她那雙水潤的眼中充滿了疑惑,有種香甜的可愛。


    傅懷景一手扶著她的腰讓她不能往後退,他低頭輕輕啄在她的唇上,不輕不重地啃咬。


    傅懷景收著力,感覺到身下的推拒,便鬆開了她。


    蘇烏不想傅懷景說的定心丸竟是這個。


    她氣得臉都紅了,蘇烏把傅懷景推開,從屋子裏跑了出去。


    她出來時,聽到身後傅懷景的低低地笑聲,蘇烏看到自己手上還拿著那隻蝴蝶風箏,都想直接扔到河裏。


    屋內的傅懷景笑聲止住了,他撚了撚自己的手指,再次告訴自己要耐心點,再耐心些。


    這回不能再嚇到她。


    ……


    四月下旬,船抵達京城。


    禁衛軍開道,百官前來接駕。


    蘇烏跟蘇氏等人留在船裏並未出去,她聽著外頭那高呼萬歲的聲音不絕,便可以想象外頭是怎樣的人山人海。


    傅懷景這次信守了承諾,人前又是那位溫和疏離的君王,蘇氏等人都未察覺到任何異樣。


    蘇氏一直認為皇上如此禮遇,讓她們同行回京是看在太後娘娘的份上。


    她在蘇烏麵前已忍不住誇了陛下好多次。


    蘇烏隻笑了笑。


    待接駕的人離開後,蘇烏隨蘇氏一道上了承恩侯府備好的馬車。


    回到承恩侯府,她能感受到憐憫、同情、看好戲的目光。


    鎮國公薛世子在江南死於亂黨之手的消息早傳到了京城。鎮國公府很快歸還了庚帖,跟承恩侯府解除了聯姻。


    可私下一些說蘇烏命硬克死未婚夫的不堪流言也在四散。


    承恩侯夫人摟著蘇烏說了不少寬慰的話,讓蘇烏好好歇息不要多想。


    蘇烏回到沅芷院,明明才離開幾個月,就感覺好像走了有幾年一樣。


    一隻白色的身影從草叢裏忽然朝蘇烏奔去。


    蘇烏蹲下將那團身影抱了起來,她掂了掂手裏的重量,點點那粉色的小鼻子,“綿綿,你是不是胖了?”


    一直留在京城的丫鬟春回道:“可不是胖了!姑娘,綿綿肚子裏可揣著小崽兒了。”


    蘇烏驚喜地把綿綿抱得更小心了,她摸了摸綿綿的肚子感受到了不一樣。


    新的小生命,總算是一件喜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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