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第七十七章
蘇烏喝了藥後出了些汗,她讓香芸送來熱水,她沐浴後用了點粥。
身上還是覺得乏軟無力便又躺在床上睡下了。
蘇烏再次醒來有些口渴,她喚了一聲香芸。
沒見她答應,便想著自己起身下床去倒水。
蘇烏剛想要掀開被褥,便見到坐在支摘窗下手中翻著一本書的傅懷景。
傅懷景把書放下,抬眼看向她。
蘇烏又縮了回去。
傅懷景起身朝她走過去,“不用行禮。既然病了,就好生躺著。”
“謝陛下。”蘇烏身穿中衣本就不便起身,聽了他的話幹脆窩在被褥中不動了。
傅懷景問道:“可好些了?”
蘇烏捂著嘴低低地咳了幾下,平息了一會低聲道:“臣女失儀,還望陛下恕罪。臣女這病可能還需要些時日才能養好,惟恐耽擱陛下要事,不知可否讓臣女在此地多養幾日,再令遣人送臣女去金陵?”
傅懷景沉默了一會兒,他笑了笑:“你倒是挺會為朕著想。”
蘇烏麵色一凝,她是不想跟他同路了。
傅懷景見蘇烏多次抿唇,唇上有些幹,他倒了一杯溫水,拿著遞給蘇烏。
蘇烏本就口幹又咳了幾聲,喉嚨正難受,那杯水於她來說無疑是甘霖。
蘇烏將杯盞接過,道了聲謝,便喝了起來。
入口一股花香,淡淡地甜味在口腔中漫開。
蘇烏心中詫異,這跟她在家中一樣,在水裏調了花烏。
這杯水及時的滋潤了她的喉嚨,整個人都舒服一些了。
傅懷景從她手裏把空杯盞拿走,他慢悠悠地道:“朕在徐州也剛好要停留幾日,等等你也無妨。”
她聽到傅懷景的話心頭一緊,又忍不住咳了幾聲。
傅懷景把杯盞放下,背對著她道:“蘇烏,你的身子是你自己的,你生病損的是你身子的根基,不管你是出於什麽目的,都不值得你這麽做。”
蘇烏一怔,傅懷景是什麽意思?他知道她這場病是故意的嗎?
傅懷景轉過身,道:“朕猜,是你想起醉酒一事?”
蘇烏被戳破,臉色有些蒼白。
傅懷景皺眉,還真被他猜中了。
“所以你寧願讓自己得風寒也要躲著朕,避開朕?”傅懷景的語調平緩,讓人聽不出情緒。
蘇烏悄悄地握緊手,“陛下既然心知肚明,又為何要那麽做。”
他既然知道,為何還要把她帶下船養病。
傅懷景看著眼前快要哭出來的小姑娘,到嘴邊的話咽了下去,看來連她自己都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
傅懷景再看她一眼,“往後不要再這麽做了。你好好休息,朕空了再來看你。”
傅懷景離開後,蘇烏失神的看著帳頂。
入夜後,蘇烏服了藥沉沉睡去。
她做起了夢,似乎夢到酒醉那晚,那些曾在她腦子一閃而過的片斷清晰了起來。
蘇烏掙紮著想要醒過來,她看到喝醉的自己似乎混淆了今生和前世的記憶,有在那麽一刻,她好像還是蘇嬪,伸出手攀附上傅懷景的脖子。
蘇烏猛地睜開眼睛,她喘息著想要平靜下來。
蘇烏抬手蓋住自己的雙眼,為什麽會這樣。
……
香芸見蘇姑娘喝完藥,提議道:“姑娘,今兒天氣好,你要不要去園子裏逛一逛?剛好桃花開了,那一片可美了。”
蘇烏養了幾日,病情好很多了。
她看了一眼窗外,春光正好,鳥語花香。
自來了這兒養病,她還沒有出過屋子。
蘇烏還是披了披風,隨著香芸走了出去。
這個園子聽香芸說叫簌園,小徑蜿蜒曲折,芭蕉樹影搖曳,風中聞到淡淡地花香,穿過月洞門,蘇烏看到了連成一片的緋色。
風一吹,粉色的花瓣似花雨一樣落在身上。
蘇烏走在桃林之中,心情好上了許多。
景色雖好,蘇烏的體力不能讓她貪戀,隻能明日再來。
她剛走出來,一道聲音自身後傳來,“可是蘇姑娘?”
蘇烏回頭一看,居然是裴池。
裴池本是向陛下稟了要事要離去,見到了蘇烏便想到了一人的囑托。
他走了過去,看到蘇烏疑惑的臉,道:“我受令妹所托,給姑娘帶句話和一樣東西。令妹讓我轉告姑娘,她會在金陵蘇府等著姑娘。這個是她要我轉交的東西。”
裴池說著拿出一個編織的平安結遞給蘇烏。他不過跟那小丫頭有幾麵之緣,也不知道她是怎麽篤定他會遇上蘇烏的。那平安結也給他塞了一條。
蘇烏認出是出自蘇容之手,她接了過來,“多謝裴大人。不知我家人可還好?”
裴池道:“蘇姑娘放心,陛下都有安排人護送。那船應該就這幾日便能到達金陵。”
蘇烏再次道謝。
裴池拱手,“蘇姑娘該謝的人是陛下。東西已送到,裴某先告辭了。”
說罷便轉身離開。
蘇烏低頭看著手中的平安結,雖然不知薛世子說安排好的人怎麽成了傅懷景安排的人,她又欠了傅懷景。
蘇烏同時心中疑惑,阿容為何會要裴池來轉交?她何時又跟裴池有了交集?
蘇烏搖了搖頭。
不過得知她們都安好,心中更踏實些了。
這些天,傅懷景偶爾會過來看看她的病情,在她這裏用頓膳,然後便離開。兩人的交談並不多。
近幾日傅懷景沒有出現。
蘇烏心裏鬆口氣的同時,卻又覺得隱隱不安。
徐州,這個地方太特殊了。
到了傍晚,蘇烏看著天邊的晚霞,成忠匆匆走了進來,他躬身道:“姑娘,陛下有請。”
來簌園這些天,這是頭回召見。
蘇烏走了出去,看到外麵停著一頂轎子。
蘇烏問道:“成公公,這是要去哪?”
成忠道:“姑娘去了便知。”
蘇烏見他不肯說,她再問也問不出結果。
蘇烏坐在轎內,看到轎子抬著她出了園子。
她聽到外頭熱鬧的聲音,心中很是奇怪,這都快晚上了怎街市上還人聲鼎沸。
蘇烏掀開簾子瞧了一眼,這徐州城內是有什麽慶典嗎?
怎看到不少男女盛裝打扮手上都拿著蓮花河燈。
蘇烏心存疑慮,等到轎子停下,她走了出來,發現是到了河邊。
這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河中幾乎飄滿了花燈,幽黑的河水中搖曳的燃著燈火似是朵朵紅蓮。
蘇烏看到了站在河邊的一道身影,白衣素服。
他正將一盞河燈放入河水之中。
傅懷景回頭,對蘇烏道:“過來。”
蘇烏腳步異常地沉重,她知道該來的總是會來。
蘇烏沉默地站在傅懷景身旁,見他拿起一壺酒,將酒倒入河水之中。
這酒帶著股梅花的香味。瑾妃娘娘喜愛梅花,也喜用梅花釀酒。
傅懷景是在祭拜他的生母。
徐州,當年瑾妃出事的地方。
她隻聽聞當年先帝南巡在返回的路程上在徐州做了停留,而瑾妃便是在這裏遭遇了變故。
蘇烏看著地上擺著的酒,她拿起一壺,也倒入河水之中。
蘇烏心中五味雜陳,姑母和大伯父的態度,都讓她無法逃避蘇家卷入此事之中。
蘇家有愧,她亦有愧。
蘇烏知道傅懷景在看她,可她不敢抬頭。
地上的梅花酒全部都倒入了河水之中,那股梅花的香味更濃了。
傅懷景看著滿河的河燈,不由諷刺一笑。
當年母妃身死隻被匆匆裹席拖走,連塊好的墓地都沒有。
如今這徐州城裏,在花朝節這日放河燈悼念他的母妃。
他的這抹笑漸漸隱去,傅懷景在夜色之中站了許久。
蘇烏靜靜地站著,永順十六年到底發生了什麽?
傅懷景為何讓她來這裏?曾經害過瑾妃娘娘的人,都死去了,過幾年蘇家的事被揭發,傅懷景一定會後悔帶她來過這裏。
傅懷景收回思緒,他朝蘇烏道:“走吧。”
一路上兩人都無話,在蘇烏扶著香芸的手下馬車的時候。
傅懷景出聲道:“蘇烏,你會做陽春麵嗎?”
蘇烏頓住,她猶豫一下,終是點了點頭,“會。”
……
蘇烏對做陽春麵不陌生,前世她也給傅懷景做過。
傅懷景的嘴很挑,她嚐試很久才摸準他的口味。
陽春麵不難做,卻難做好。
湯色清,味要鮮,麵條要軟韌。
蘇烏最後撒了點蔥花,一碗陽春麵便成了。
蘇烏將麵端到傅懷景桌前。
傅懷景看著這碗陽春麵,道:“成忠,再去拿一副碗筷過來。”
蘇烏不解。
成忠很快便拿了過來。
蘇烏見傅懷景將那碗陽春麵撥了一半到另一碗中,“坐下吧,你也嚐一嚐你自己做的麵。”
蘇烏愣住。
前世她給傅懷景做過幾次麵,卻每次都是看著他吃,擔心做的味道他喜歡不喜歡,從未跟他一道吃過。
傅懷景見蘇烏站在未動,抬眼看去。
蘇烏心裏一慌,便坐到了一旁,她低著頭撥動著麵條。
傅懷景動筷嚐了一口,跟他夢境裏的味道一樣。
她還是願意再給他做一碗陽春麵。
傅懷景道:“味道不錯,跟朕母妃做的很像。”
蘇烏咬了一口麵條,她卻品不出味來,心頭堵的慌。
傅懷景將麵吃完,對蘇烏道:“過兩天,朕會派人送你去金陵蘇家,等到朕這邊事情結束了便會去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