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第七十一章
不管蘇烏心中做何種猜測,傅懷景的身份擺在這裏，於禮她都要起身拜見。
傅懷景見她一動，出聲道：“既是在外麵,就不用多禮了。”
蘇烏怔了怔,她朝顧萱看了一眼,還是忍著脖頸上的痛，起身福了一禮。
傅懷景皺了皺眉。
顧萱趕緊扶著蘇烏道：“蘇姑娘既然陛下都說了別多禮，你便不用拘束了。你這會身子可有感覺什麽不適嗎？”
蘇烏搖了搖頭,“我沒事，多謝顧姑娘相救。”
顧萱可不敢攬功勞，畢竟她也是聽令於人，她訕訕一笑，“這也是多虧陛下途徑此地,才能恰巧遇上姑娘。”
蘇烏朝傅懷景看去,她又受了他的恩嗎？
此時她心中對家人的安危擔憂不已,將所有情緒都壓了下去,顧不得傅懷景在場著急問道：“顧姑娘，你救我的時候可有看到我身邊的同伴和丫鬟？我和家人所乘坐的商船遭遇水匪襲擊,大夥逃散之後不知現下如何了？還有鎮國公府的薛世子也還在那商船上抵抗水匪生死不明。”
顧萱右眼一跳,心想蘇姑娘你可是問錯人,求錯人了。
蘇烏沒等到顧萱的回答，卻聽到傅懷景道：“你的家人已乘坐其他的船前往江南，至於薛靖霖他擊退大半水匪也已乘船離開。而你便隻能暫且與我們一道同行。”
傅懷景看著蘇烏惶惶不安的神情,他按捺住上前的欲望,生硬地吩咐道：“顧萱,你照顧好她。”
說完,傅懷景便轉身離去。
他一離開,明顯屋內的兩人都放鬆了一些。
蘇烏對顧萱問道：“顧姑娘，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顧萱道：“我們趕到時，看到水匪正想帶走你，便將你先救下來了。在你昏迷的期間，已有官船前去接應蘇家的人，他們都沒什麽事。薛世子那邊損了些護衛，人也沒事。原本船上的一些仆婦老幼沒逃過，有死有傷還有失蹤的，不過已有官府接手了，你不用擔心。”
蘇烏這才鬆了口氣，她道：“顧姑娘，能否派人送我跟家人匯合嗎？我與她們失散，她們也會擔心尋找我的。”
顧萱為難道：“蘇姑娘，想來你也知道，陛下出宮行蹤是保密的，不能有絲毫閃失。所以隻好委屈姑娘先跟著我們一道走。我已讓人傳信給了蘇二夫人，說姑娘被人所救，等過些時日送姑娘去金陵跟她們團聚。”
蘇烏意外道：“陛下也是要去江南？”
顧萱點了點頭，“等快到江南了，蘇姑娘便找陛下，讓陛下派人送姑娘去金陵。”
顧萱又道：“蘇姑娘，你別多想了，先躺下休息吧。既來之則安之。我先去給你端點吃的過來。”
蘇烏沒有胃口，想要拒絕，顧萱卻已先出去了。
蘇烏靜靜地坐在床邊，她有點沒緩過神來。
好好的江南之行，怎麽才過幾天就成了這樣？
她本是要避開傅懷景，想要去江南散心尋醫。可怎麽也沒想到會遇上水匪被顧姐姐救了。而顧姐姐這會是跟傅懷景一道去江南。
前世的時候，顧姐姐不是差不多要進宮被封為端妃了嗎？她也沒有聽說過傅懷景有離開京城的消息啊。
為什麽跟記憶裏的不太一樣了？
沒過一會兒，顧萱回來了，她身後跟了一個婢女，手裏拎著一個食盒。
婢女將食盒裏雞湯端出來，又把新鮮的蒸鰣魚放好，再將一盤芙蓉肉擺上，還有一碟素炒菌菇、煨筍絲、蘿卜糕。
最後是一碗煮得又軟又糯的粳米粥。
顧萱道：“蘇姑娘準備的比較急，沒啥什麽好東西。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
蘇烏坐在桌邊看著這些菜，“顧姑娘，這也太多了，我吃不了。”
“無妨，你能吃多少便多少。你受到了驚嚇，得補一補。”
蘇烏盛情難卻，舀著粥慢慢地吃起來。
顧萱見她吃的秀氣，撐著下巴看著覺得很是有意思。
顧萱道：“蘇姑娘，你喚我阿萱吧，總顧姑娘顧姑娘的，聽起來太客道了。還是阿萱親近點。”
蘇烏咽下口中的一小塊芙蓉肉，點了點頭，“我小名喚棠棠，若是阿萱姐姐不介意地話可換我棠棠。”
顧萱笑了，“棠棠！聽起來就甜。”
人也甜，香香軟軟的。
看著就讓人喜歡。
也難怪陛下會故意弄那麽一出，把人家小姑娘給誆到船上來。她也就隻登船的時候抱了那麽一會，就眼睜睜地看著陛下把人抱走了。
蘇烏有些羞赧，她低頭專心喝粥。
顧萱見她小口小口的吃著，擔心她到底能不能吃飽。
顧萱拿著湯碗舀了些雞湯，“棠棠，別光顧著喝粥，喝點湯，吃點菜啊。還有這個蘿卜糕也挺好吃的。”
蘇烏搖了搖頭，“阿萱姐姐，我自己來。我吃不下這麽多，你要不要一塊吃點？”
蘇烏夾了一塊蘿卜糕遞給顧萱，顧萱自然不會客氣，於是跟著蘇烏一道又吃了一頓飯。
等到再三確定蘇烏吃飽了，顧萱讓婢女把桌子收拾了。
“棠棠，你也吃的太少了。”顧萱搖了搖頭，“難怪你這麽瘦。”
蘇烏抿唇一笑。
顧萱道：“你先歇會，我讓人給你準備熱水，待會沐浴泡個澡，會舒服很多。總之你不要見外，有什麽需要就說什麽。我會好好照顧你的。”
蘇烏心裏十分感慨，阿萱姐姐還是跟前世一樣照顧她。
蘇烏道：“謝謝阿萱姐姐。你在我這裏耽誤太久了，你該回陛下那兒去了。”雖不知傅懷景這次去江南是做什麽，他把阿萱姐姐帶在身邊就如前世一樣對她倚重。她不該占據阿萱姐姐太長的時間才是。
顧萱心想也是，她是有事還要去向陛下回稟。也不知道棠棠是怎麽瞧出來的？她表現的這麽明顯嗎？
顧萱一邊琢磨著那句話，一邊從屋裏出來，走到甲板上便看到站在夜色中的男人。
顧萱謹慎地走過去，對著那背影拱手道：“回陛下，棠棠就吃了幾口芙蓉肉，小半碗粥，幾口煨筍絲。那盤素炒菌菇沒碰，蘿卜糕倒是讓我給吃了。”
傅懷景的神色掩在夜色之中，瞧不真切。
“你叫她什麽？”
顧萱楞了一下，回道：“蘇姑娘讓我喚她小名棠棠。”
傅懷景又陷入了沉默。她的習慣跟夢裏的一模一樣，依舊是討厭菌菇類的食物，對那芙蓉肉倒是偏愛幾分。
顧萱等了一會，見陛下沒有說話，她便道：“陛下，若是無事的話，屬下先行告退。蘇姑娘在沐浴，屬下還得找身衣裳給她送過去。”
傅懷景轉過身，聲音微涼：“顧萱，水匪的據點可查清楚了？顧昶可聯絡上了？你無其他事可做了？”
顧萱神色一凜，“屬下馬上去聯絡。”
顧萱退下後，便隻好吩咐婢女去送衣裳。
……
蘇烏泡在溫熱的水中很是舒服，雖然頸脖那處還有些疼，她想按揉一下應該會好些，也別去給人家添麻煩了。
蘇烏撩起水洗了洗臉，讓昏昏欲睡的自己清醒一下，別泡著泡著就睡著了，很容易受涼。她本就暈船不適，要是再受涼病了的話，會更難受。
蘇烏聽到有腳步聲走進來，隔著屏風和霧氣她看不清楚。
“阿萱姐姐，是你嗎？”
屏風後麵沒有聲音。
蘇烏心中疑惑，她在浴桶中轉個身看向屏風那邊，警惕地又問，“是誰在那兒？”
“是、是奴婢。奴婢奉顧姑娘之命，給姑娘送衣裳。”
蘇烏聽出是剛剛那婢女的聲音，頓時鬆了一口氣。
“你過來吧。”蘇烏泡的差不多了，不能泡太久。
婢女戰戰兢兢地朝身邊的男人看一眼，見那男人頷首便端著衣物低著頭繞過屏風走進去。
傅懷景聽到了水聲，看著屏風透出來的身影從浴桶站起來。
每道水聲，便隨著她的動作變化。
她從浴桶中走出來，在被浴巾裹住的一刹那，傅懷景眸色更沉了。
衣物窸窣之聲，她跟婢女之間的細語，有股難以言喻的旖旎。
婢女在為蘇烏係上腰帶後，見她朝屏風外麵走去，她緊張不已。
蘇烏看到外頭空無一人，她回頭問婢女，“方才你是和阿萱姐姐一道過來的嗎？”
婢女定了定神，低頭回道：“是的，蘇姑娘。興許是顧姑娘有事先走了。”
蘇烏點了點頭，沒再說什麽。
婢女將東西收拾便退了下去。
蘇烏又躺到了床上，她翻來覆去睡不著。
這去江南的路程走水路得月餘，她要在這船上跟傅懷景相處這麽久嗎？
她還是少出這間屋子吧。
不過她有點擔心，暈船會不會更嚴重。她之前都會去甲板上透透風，稍微舒服一點。
罷了，熬過去吧。
她按揉一會才慢慢地從床上起來。
此時外頭已大亮，也不知道是什麽時辰了。
昨日過來給她送衣服的婢女聽到動靜，便伺候她洗漱了。
“你叫什麽名字？”蘇烏問道。
婢女回道：“奴婢，香芸。”
香芸將備好的早膳端上，“姑娘用過膳後要出去透透氣嗎？”
蘇烏搖頭，“我有些累，在屋裏歇息。”
香芸沒再說什麽。
蘇烏又按了按肩膀，疼痛還未消散。
這時外頭有琴音響起，如凜冽雪山上融化的清泉流水，聽之令人忘憂。
是顧姐姐在外麵彈琴嗎？
蘇烏走過去將窗戶打開，徐徐涼風拂麵，她看到了窗外之景。
一身白衣錦袍的傅懷景信手彈著古琴，風動他的衣袍有種高情逸態，如謫仙下凡。
傅懷景驟然抬眼朝蘇烏看去。
兩人四目相對。
蘇烏心裏一慌，啪得一下把窗戶闔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