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第五十九章
除夕日宮中賜宴,文武百官攜家眷入宮赴宴。
承恩侯府的女眷由宮人們引著，先去慈寧宮拜見太後。
蘇烏看著越來越接近的慈寧宮，不由地開始緊張。
蘇宜推了推蘇烏,“棠棠,我方才跟你說話,怎麽又走神了？”
蘇烏回過頭看向蘇宜，道：“宜姐姐，對不住我剛瞧那邊的梅花去了,要不你再說一遍？”
蘇宜伸長了脖子往蘇烏說的方向也看去，一枝紅梅從牆頭探了出來，開的如火如荼。
她往蘇烏耳邊靠過去，“棠棠，我聽說忠勇侯的嫡女顧萱也從雲州回來了,都在傳她是陛下內定的人選。也不知道長什麽模樣,性子如何。”
蘇烏笑了笑,“宜姐姐關心這些作甚？”
蘇宜道：“我這還不是為你急嗎！那顧萱在雲州待了那麽多年,跟陛下交情匪淺，也不知道她會不會是頭一個入宮的！”
蘇宜情緒一激動聲音略大了些,引得走在前頭的承恩侯夫人回頭瞪了她一眼。
蘇宜脖子一縮,慫了。
蘇烏忍俊不禁,她知道宜姐姐是擔心她日後入宮了其他嬪妃好不好相處。
前世，顧萱姐姐確實是頭一個入宮的。一入宮便封了端妃，統攝六宮。
不多時便到了慈寧宮,太後身邊的大宮女輕雪迎了上來,她笑盈盈的道：“侯夫人,二姑娘、三姑娘,太後娘娘等你們多時了。”
她又朝蘇烏多看了幾眼,道：“三姑娘大安。三姑娘氣色看著好很多了，太後娘娘見到三姑娘定歡喜。”
蘇烏朝輕雪笑了笑。她回京後，姑母曾派了輕雪過來探望過她。
蘇烏一行隨著輕雪進了寢殿，屋內熏著淡淡的檀香，蘇太後坐於軟塌上臉上帶著微笑。
眾人行禮後，蘇太後給她們都賜座了。
她對蘇烏道：“棠棠，過來讓姑母好好看看。”
蘇烏依言上前，她發現這些時日未見姑母，姑母鬢邊的白發變多了，臉上的皺紋也深了些，雙眼有些疲態。
“姑母。”蘇烏輕輕地喚了一聲。
蘇太後拉起蘇烏的手，好好的打量一番，疼惜道：“瘦了。傷口還疼嗎？”
蘇烏搖了搖頭，“好很多了。”隻要動作幅度不大，不去碰傷處，已經感覺不到疼了。
蘇太後讓蘇烏在她身邊坐下，“你啊，還是嘴硬。這箭傷可不是短時間裏能真正好得了的，還得仔細養著，莫落下後遺症。”
蘇烏聽話的點了點頭。姑母愈是這樣，她心裏頭越難受。
蘇太後在宴前先召見承恩侯府一行，就是想看看蘇烏。這孩子接二連三的受苦受罪，跟她之間都
有點疏遠了。她想到棠棠的父親三番入宮想要勸她莫讓棠棠進宮了，讓這孩子平平安安過些安生的日子。可若是家族衰落了，哪還有什麽安生日子。幸而這回棠棠為皇上擋了一箭有救駕之功，她擁有的籌碼多了一樣，入宮後底氣也足了。
蘇太後又與承恩侯夫人說了會話，眼看開宴的時辰快到了，便讓扶著蘇烏的手起身前往賜宴的殿宇。
此時殿內之中百官女眷、宗親世家的女眷們都到的差不多了。
就連禁足多日一直未露麵的賢太妃和安陽公主也早早的到了。
昭陽大長公主亦在列席之中。
承恩侯夫人帶著蘇宜先隨宮女入席。
蘇太後讓蘇烏跟她一道走進大殿，在踏入大殿時，蘇太後對蘇烏道：“棠棠莫怕，姑母會幫你的。”
蘇烏心中酸澀不已，她注定要讓姑母失望了。
“太後娘娘到！”
太監傳唱之聲，讓殿中的女眷們紛紛停下交談往殿門口看去。
眾人見到一雪膚花貌的少女扶著太後緩緩走過來。
不少人心神領會，太後娘娘特意如此，便是給她那侄女撐腰了。
有些好事者不由會看向那位從雲州回來的忠勇侯嫡女顧萱，隻見她手拿酒杯正嘴邊噙著笑盯著那位蘇姑娘瞧。
這位顧姑娘的父親是陛下的親信，而她更是入主後宮的炙熱人選。
今日的宴席隻怕會很熱鬧。
蘇烏將姑母送入主位後，分別跟上座的昭陽大長公主、賢太妃見禮。
昭陽大長公主笑的一臉慈愛朝著蘇烏點了點頭。
這回賢太妃比在萬壽節時要收斂了點，她笑著道：“蘇姑娘快別多禮，你這單薄的身子我都看著心疼，快快入坐吧。”
蘇太後眉宇間閃過一絲不悅，賢太妃那句單薄的身子故意在暗指棠棠可能不利於子嗣。
要不是賢太妃曾經對陛下有過恩，她養育的公主還未出嫁，她早就尋由頭將賢太妃送去行宮了。
蘇烏回到承恩侯府的席位，她剛坐下，便見到坐於她正對麵的是顧萱，顧萱朝她舉了舉酒杯。
蘇烏悄悄搖頭，她還不能喝酒。端起手旁的茶盞，於之遙敬。
溫熱的水入口，安撫著她忐忑的心。
新年的宴席上，恭祝的吉祥話不斷，司樂坊準備的歌舞也讓人看得賞心悅目。
一曲畢，外頭高唱：“陛下駕到！”
舞樂的伶人退了下去，女眷們都站了起來。
傅懷景身穿龍袍頭戴玉冠，威儀之盛，如珪如璋。
傅懷景落座後，眾女眷紛紛行禮。
傅懷景抬手，“諸卿免禮。”
傅懷景剛在交泰殿中與百官略多喝了幾杯，一雙斜長的鳳眼帶著淺淺的笑意，說話之間如春風細雨。
眾女眷謝恩，傅懷景看向抬起頭來的蘇烏，他也有陣子沒見她了，看那氣色比在行宮時要紅潤些。
隻是依然有些瘦，蘇家都沒好好給她調身子嗎？
輩分高的宗親們在與傅懷景說話，傅懷景心不在焉的聽著，隨意的回上一兩句。
也不知是誰起了個頭，道：“陛下真龍天子，有上天眷顧，遇事都能逢凶化吉。”
“可不是，上回在圍場那麽凶險，千鈞一發之際便人挺身而出為陛下擋下那一箭。陛下的龍威之下，咱們大魏年年風調雨順，國泰民安。”
一位老王妃道：“聽說那還是蘇太後娘家的侄女吧？嬌滴滴的小姑娘有如此勇氣和衷心難能可貴啊！”
蘇太後謙虛的笑著道：“那小丫頭哪能想這麽多，本能的反應撲過去罷了。皇上聖體可是比什麽都重要。”
離得近的一些世家夫人聽了，都心中了然，這番話隻怕是蘇太後故意讓人挑由頭來說，為給她那侄女入後宮鋪路啊。
陛下麵上的表情未變，看似並不反感太後想要為其侄女討要功勞。
一直沉默的昭陽大長公主道：“蘇家姑娘立了這麽大的功勞，陛下可有賞她些什麽？”
昭陽大長公主這話一出，蘇太後微微詫異，她本猶豫要不要直接為棠棠討賞賜，沒想到大長公主替她說出了這句話。
而那些女眷們也都屏息凝神的等著陛下回答。
這蘇家所求的是什麽，大夥都心裏清楚。
蘇家要借著蘇烏救駕之功讓她入主陛下的後宮。
傅懷景撥動一下手裏的玉扳指，他朝蘇烏看過去，鳳眸之中閃過一絲笑意，他溫聲道：“蘇姑娘可有想要的賞賜？”
話音一落，宴席上所有的目光都轉向了蘇烏。
顧萱對陛下說出這話感到意外，陛下向來做事滴水不漏，論功行賞也摳得很，怎會將話語權交給了對方？她撐著手，有些好奇蘇姑娘會想要什麽！
沈窈薇斂容屏氣，她手中的指甲陷入肉中都不覺得疼，她很怕，怕蘇烏會提出要入主後宮。雖然父親讓她安心，陛下絕對不會立蘇家女為後，可她還是不安，就算沒有立後，那高位妃位對她的威脅也是極大的。
賢太妃狀似無意地喝了一口茶，來掩飾她的憤恨。她的侄女在家廟裏長伴青燈古佛，過著生不如死的日子。而太後的侄女偏就運氣這麽好，能用救駕之功讓陛下應下承諾。
蘇太後心中很是激動，她盼著這一天太久了。
傅懷景目光平靜的看向蘇烏，他也等著她的回答。他已擬好了封號，隻等著她挑個喜歡的，待她入宮了，還是讓顧海榮繼續給她調身子。
蘇烏知道她隻有這麽一個機會，她不能害怕退縮。
她從席位上走出來，她朝禦座上的君王緩緩拜下，麵色微紅害羞地小聲回道：“臣女，想……想求陛下給臣女賜婚。”
此話一說，四下麵麵相覷，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
這蘇家姑娘在說什麽？
求陛下賜婚？
難道不該是願隨侍陛下左右，然後讓陛下賜下位分嗎？
怎麽會讓陛下賜婚？
這下有人神色凝重，有人悄悄地鬆了一口氣，也有人浮起笑容等著看戲。
蘇太後被蘇烏的話震驚住了，她捂著胸口還未開口。
便看到到坐於她下首的昭陽大長公主站了起來，她以長輩之身，朝君王行了一禮，“怎麽能讓小姑娘來求賜婚，這話應是老身來說才是。既然蘇姑娘說開了，老身亦厚著臉皮來求皇上為家中的不肖子孫薛靖霖和蘇家三姑娘賜婚！還求陛下成全此等美事！”
大殿之中，眾人嘩然，交頭接耳竊竊私議。
昭陽大長公主，陛下的親姑姑也摻和了進來。這蘇三姑娘何時跟那鎮國公的世子有了幹係？
站在傅懷景身後的大太監李福目瞪口呆，蘇姑娘是瘋了嗎？大長公主是昏頭了嗎？
李福心裏膽戰心驚完全不敢去看陛下的神情。
傅懷景沒有像往常一樣早早的親手把昭陽大長公主扶起來，任她以年邁之姿行著禮。
他似玩弄一般捏住手上的玉扳指，垂下眼眸，低笑了一聲，聲音帶著森寒冷意，“太後可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