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第二十七章
蘇烏從屏風後麵走出來,臉上有些微紅,雖是無意,卻也是偷聽了大伯母和宛姐姐談話。
承恩侯夫人陳氏笑著上前,她親熱拉著蘇烏把她手裏提著的食盒接了過來,“棠棠還帶東西過來了呀。”
蘇烏笑了笑,“昨兒跟宛姐姐說要做些糕點送過來。”
蘇宛頷首,微笑道:“我就是惦記著棠棠的糕點,這會連藥都還沒吃呢。”
蘇烏看向蘇宛,她這會雖還是憔悴,但明顯眼中比昨日有了光彩。
承恩侯夫人將那食盒打開,見到一個個精巧的花形糕點,驚歎道:“我竟不知棠棠還有這手藝。”
蘇烏心想,她原也不會做這些,是前世為討某人的歡喜,想要摸清他的喜好,便勤練廚藝練出來的。
蘇烏道:“宛姐姐大伯母你們試試,不知合不合你們的口味。”
承恩侯夫人將那一碟點心端到蘇宛麵前,蘇宛拿起一個,“可真漂亮,看著都舍不得吃。”
雖這麽說著,蘇宛還是咬了一口,她眉毛微微一揚,“是栗子糕?還有股桂花的香味?糯香清甜,又不膩,是我吃過最好吃的栗子糕。”
這栗子糕做的小巧,幾乎一口一個。
蘇宛做兩下吃完,便伸手拿
承恩侯夫人見蘇宛如此盛讚,便也拿了一個嚐了一下,當即讚不絕口。
蘇烏都被誇的不好意思了。想起前世用心為那人做食物還被嫌來嫌去,幸好這手藝沒有丟,可以做給自己吃,也可跟親人分享。
也算是有點用處了。
承恩侯夫人見這兩姐妹似有話要說,便先離開了。
蘇宛喝完藥,又吃了兩塊栗子糕。
她靠在軟枕上,看著眼前的妍麗少女,柔聲問道:“棠棠。方才我與母親的談話你都聽到了?”
蘇烏攥緊手中的帕子,對著蘇宛點了點頭。
蘇宛笑容苦澀,她道:“棠棠,你做何想?”
英國公府已作出了讓步,而她堅持和離此舉注定是得不到世人的理解,也會連累到家族裏姐妹的名聲。
不知她會怎麽想。
蘇烏抬起頭,緩緩道:“宛姐姐若是真心想和離,棠棠便賀你新生。”
蘇宛半張著嘴,驚得一時說不出話來。
她想過很多種可能,是寬慰之話,是勸解之話,唯獨沒想到這個比她還小四歲的妹妹,竟說賀她新生。
她的父親不同意,就連母親都有退縮之意。他們都不知道於她而言,困在英國公府對她來說暗無天日,隻有和離才是新生。
蘇宛眼中頓時蓄滿了淚水,她喉嚨發緊,深呼吸幾回才將那洶湧的情緒壓了下去。
蘇烏起身為她蘇宛倒了杯水,喂她了幾口。
蘇宛平複了後,說道:“棠棠,我承你吉言。也願你能得償所願。”
蘇宛知道蘇烏本就愛慕新帝,她入宮除了是姑母的期盼,她亦很想伴君左右。
隻願她的運氣能比自己要好些。
這讓蘇宛不禁想起了一樁往事,她問道:“棠棠,你那隻蝴蝶風箏可還留著?”
正將茶盞放回桌上的蘇烏聽到此話手中一顫,險些拿不住。
蘇烏轉過身,語氣淡然,“宛姐姐說的是什麽風箏?我都快不記得了。”
蘇宛感覺有些奇怪,她記得那時棠棠從宮裏回來拿著那隻蝴蝶風箏寶貝的都想摟著睡了。
她還故意逗棠棠說是要借著玩一日,那小丫頭抱著不肯撒手。
說這是六皇子給她新做的,她自己都舍不得玩。
六皇子便是如今的陛下。
棠棠那時那麽珍惜,為何現在卻說不記得了?
蘇宛見蘇烏不願再說這個,便轉開了話,直到蘇宛藥效犯困了,蘇烏這才離開。
在回沅芷院的路上,蘇烏的思緒就像是回到了十歲時。
她被姑母接到宮裏小住,宮女和內侍陪著她在禦花園放風箏,卻被當時貴妃之女安樂公主看到了。
安樂公主性子驕橫,她平日裏都盡量避著這一位。可偏偏不幸撞上了,安樂公主便吩咐身邊的宮女將風箏給扯了下來,摔在她麵前還踩上幾腳。
安樂公主見她哭了,警告她若是敢去姑母那裏告狀,她便要讓她母妃去父皇那裏告狀,讓她以後都別想進宮玩。
她害怕安樂公主真去告狀,也怕給姑母惹麻煩,不敢吭聲。
當時跟在他身邊的宮女和內侍都畏懼安樂公主以及貴妃,都沉默地當做什麽都沒發生。
安樂公主一行人離開後,她蹲下來撿起被踩爛的風箏,哭的很是傷心。
在她哭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時候,在她上頭響起了一道溫柔的聲音:“這是誰家的小姑娘哭得跟花貓一樣?”
她抬起頭,淚眼迷蒙之間見到一個長得極為好看的大哥哥,他麵帶微笑的摸了摸她的腦袋,“風箏既然壞了,那便給你做個新的吧。”
她當時吸了吸鼻子,滿臉的不相信。
那位大哥哥便吩咐內侍去拿些東西過來。
她聽到那內侍喚他六皇子。
待東西送過來後,他親手畫上了一隻翩翩起舞的蝴蝶,比她被踩壞的蜻蜓風箏好看多了。
她看著他將新的風箏紮好,將風箏拿著手中,對她說:“笑一個,這新風箏便給你了。”
她忘了自己是怎麽笑的了,隻記得她接過風箏,聽到那溫潤的聲音說:“小姑娘笑起來還挺甜的。”
後來她拿著風箏跑到姑母那裏問六皇子是誰,為什麽以前沒有見過他。
姑母很意外她會遇上六皇子,告訴她六皇子去了邊關很少回京。
她小心翼翼地將蝴蝶風箏收起來,等著再遇見那個溫柔的大哥哥。
小姑娘慢慢地長成少女,雖然沒有再見過那位哥哥了,卻將他曾經的那份溫暖留在了心裏。
待她再見到那位哥哥時,他已成為了天下之主。
當姑母告訴她,要她入他的後宮時,誰也不知道她有多開心。
……
不知不覺已經走到沅芷院,院子裏的落葉又掉了一地,蘇烏沒有驚動其他人,她獨自走上了閣樓。
依著記憶裏的位置,將一木箱找了出來。
她把那木箱打開,裏頭躺著一隻褪去色彩的蝴蝶風箏。
盡管看起來有些舊,卻被保存的很好。
蘇烏將這隻風箏拿出來,怔怔出神地想起了前世。
那時是在行宮的桃林中,傅懷景帶著她共乘一騎馬,悠悠地往桃林深處而去,遠處有嬉笑傳來,她緊張地瑟瑟發抖,惟恐那些賞花的後妃會往這邊過來。
可她的腰肢被男人緊緊握住動彈不得,她隻能無力的抓著男人的手臂,仰頭看向天空。
空中飄過來被人放飛的風箏,她看得入神。
卻很快被男人捏住下巴,“專心些……”
男人的拇指摁在她無意沾染了桃花瓣的唇上,一點點將那花瓣揉碎,俯身壓了上去。
待她喘息著平複時,原本空中飄著的風箏不見了。
當時她不知道為何會問他,“陛下,你還記得送過一個風箏給一個小姑娘嗎?”
男人的聲音還是溫潤如常,微微帶著一絲喑啞,“什麽風箏?朕不記得了。”
……
昏暗的閣樓中,蘇烏靠著那木箱坐在地上。
一滴滴的淚水落在陳舊的風箏上,很快被暈開。
蘇烏將懷裏的風箏拿在手中,眼中閃過掙紮之色,閉上眼睛用力一扯,把本就脆弱的風箏輕易地撕碎。
沉屑四起,她看著一地的碎紙,突然失聲痛哭。
……
日子過得極快,轉眼便到了要赴鎮國公府的花宴那天。
蘇烏身穿鵝黃織錦長裙,頭戴翡翠玉簪步搖,扶著秋玉的手上了承恩侯府的馬車。
馬車裏蘇宜和蘇容已經先到了,蘇宜打扮嬌俏可人,蘇容則是秀美乖巧。
蘇容往旁挪了挪,想讓三姐姐坐自己身邊,結果蘇宜眼疾手快的拉住蘇烏的手,往她身邊一帶,“棠棠,你可算來了。阿容小悶葫蘆一個,說半天都憋不出幾句話,我都快給悶死了。”
蘇烏笑看了蘇宜一眼,道:“宜姐姐你又在欺負阿容!”
蘇宜笑著道:“你現在倒是會護著那小丫頭了。”
蘇烏道:“都是自家姐妹什麽護不護的。”
蘇容靦腆的笑了,小聲說:“就是,三姐姐一向都對我好。”
蘇宜嘖了一聲,“小悶葫蘆,你這會倒是肯說話了。”
蘇宜被禁足久了,好不容易可以出來,總算有姐妹陪著說說話了便一打開話匣子便關不住了。
越說也越沒邊了。
“要我說,相看人家
蘇烏知道蘇宜對英國公府怨言頗多,估計大伯母也拘著她不讓她說,隻有在她們兩個麵前才發泄出來。她聽著蘇宜的話,倒是想起前世那柔妃不也是傅懷景的表妹,表兄妹的情誼啊,還真是總有著一份特殊。
她道:“那宜姐姐你可要大伯母幫你留意了,不知你那個黑炭公子家中有沒有寄居的遠房表妹。”
蘇宜麵上一紅,“胡說什麽呢,都是沒影的事呢!”
蘇宜扯上蘇容,道:“別看阿容還小,那也十二了,估計二嬸嬸已經在暗中挑人選了,阿容,你可要記牢姐姐的話呀。”
蘇烏捂住蘇容的耳朵,“宜姐姐你可別將阿容教壞了。”
三姐妹鬧成一團,而鎮國公府也近在眼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