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打怪除妖文(五)
月亮越升越高,很快就是子夜時分了, 洛應的耳邊響起一陣細碎的鈴鐺聲,他猛然睜開眼, 身形一閃就消失在房內。
來的比他想象的快啊……他以為還要再等一天呢。
「啊——」
一聲尖叫從青行的房間里傳出, 洛應恰在此時推開房門,手中的符紙直直射向床鋪。
俯在青行身上的女子見狀大驚失色, 慌忙收回刺向青行胸口的利爪,側身揮向符紙, 尖銳的指甲很輕易的就將那張符紙劃破。可是破碎的符紙沒有消失, 而是附著在女子手臂上,無孔不入的朝著女子身體里鑽,痛的女子凄厲的叫起來。
雖然敘述的長, 實際發生不過在電光火石之間,眼看洛應又取出一張符,女子一把抓起青行朝著窗邊跑去。洛應立刻追到窗口,卻看那女子直接將青行扔出窗外,自己朝著另一方向跑去,女子的速度很快, 眨眼間就出現在遠處。
「想她死就來追我。」
情急之下, 洛應只好向那女子方向扔出一枚符篆,自己飛身下去接住青行。片刻之後,洛應遠遠聽到一聲慘叫,可惜最後還是叫那女子逃了去。
「真是狡猾的妖……」
洛應收回目光,低頭看著懷裡昏迷的青行,只怕對方一時半會是醒不來了。洛應也不走正門了,直接抱著青行飛上二樓,回到自己的房間。
小獸正坐在床上一動不動的盯著門口,看著洛應抱著青行回來突然瞪大了眼睛。
洛應可沒空管一隻小獸的驚訝,青行現在昏迷了,他覺得還是放在自己身邊安全。洛應將青行放在自己床上,彎腰給她蓋上被子,目光在青行臉上頓了許久。
本來洛應把青行帶回來已經夠讓它傷心了,現在洛應還如此「含情脈脈」的看著一個女人,小獸忍不住扯了扯洛應的衣袖。
「嗚嗚……」
洛應回過神來,看著小獸失落的樣子覺得有些好笑,伸手把它抱起來,走到桌邊坐下。
「你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嗚……嗚……」
「是貓嗎?」
才不是貓!
小獸跳到洛應胸口,兩隻爪子抱著洛應的脖子,頭靠在洛應的肩膀上,在洛應看不見的地方,它眼中飛快溢出一道紅光,同時一個巨大的虛影在它的頭頂浮現。
洛應突然覺得身體里升起一股難以抗拒的困意來,困的神識都混沌起來。無意識的呢喃從口中溢出,洛應的身體軟倒在桌上,緩緩閉上了眼。
「你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朦朧中,一個低沉的聲音回蕩在耳邊,洛應感覺自己身上像壓了一座山那麼沉重,可是他連動動手指的力氣都沒有,困意一遍遍的沖刷著他的意識,讓他陷入更深的夢境。
不知過了多久,天亮了。
洛應睜開眼才發現自己趴在桌上睡著了,外面的天色已經全亮了。洛應揉了揉眉心坐起身,突然感覺到肩膀上一沉,偏頭一看小獸露著肚皮躺在他肩膀上睡的正歡呢。
難怪他夢裡覺得身上那麼沉,竟然是這貨搞得鬼。
洛應一把將小獸拽了下來,沉默的盯著它,小獸嚇的一動不敢動,圓溜溜的眼睛里滿是驚恐,怎麼看也不像是有能力把他弄昏迷的樣子。
大概是他多想了……
片刻之後,洛應泄氣的放開小獸,站起身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肩膀。
「天師大人……您這是……」青行從床上坐起身來,看到洛應在房間里嚇了一跳,但是她很快就發現這不是她的房間,而是洛應的。
青行慌忙從床上下來,顯得十分局促不安。
「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
「昨晚那妖來過了。」
「什麼?」青行驚訝的捂住嘴,隨即有些后怕。
「那現在那隻妖……」
「被她跑了。」
洛應頓了一下,看著青行的樣子皺了皺眉。
「你先等等。」
說完這句話,洛應就離開了房間,再回來的時候手上拿著一個包袱,這是青行背的那個,他將包袱扔給青行后又走了。
青行愣了一下,這才發現自己身上只穿著一身睡衣,忍不住臉頰有些發燙,她趕緊從包袱里翻出自己的衣服換上了。
換好了衣服,青行走到門邊打開門,看到洛應負手站在欄杆邊。
「天師大人,請進來吧。」
洛應於是轉過身走進房間,青行將房門合上之後也跟了進來。
「先吃飯吧。」
小枝將飯菜送了上來,洛應和青行很快吃完了。
「接下來你就待在這裡吧,這房間里被我布置了陣法,那妖闖不進來。」
「那大人你呢?」
「我要出去一趟。」昨晚讓那妖跑了,洛應有必要去處理一下。
「哦……」青行也知道自己幫不上忙,甚至會成為累贅,所以不敢請求跟著洛應一起。
似乎是知道青行在擔心什麼,洛應面色緩和了些。
「你放心,我處理完事情會回來。」
「好。」青行被洛應戳破了心思也不臉紅,她真的怕洛應丟下她。
「對了,天師大人……」
洛應頓住腳。
「何事?」
「您……您脖子上是什麼?是不是……受傷了?」
洛應摸了摸脖子,走到桌子上抄起鏡子,只看到自己左邊頸側,衣領覆蓋的邊緣,有一個拇指大小充血的印記。
就算洛應再不懂風月之事也知道這個印記代表著什麼,他就知道昨晚的事不是夢,好端端的他怎麼會昏睡,要是被他抓住那個捉弄他的人,他一定要他悔不該當初!
洛應捏著鏡子的手不斷用力,連邊緣都變了形,他的臉色又是那般陰沉,嚇的青行一句話都不敢說。小獸也遠遠的蹲在角落裡,兩隻爪子捂著臉,怕怕的看著洛應。
過了一會兒,洛應平靜下來。
「我回來之前最好不要離開房間。」
「我知道了天師大人。」
洛應隨即抬腳出了房間門,小獸見狀趕緊跟了出去,不知道為什麼洛應竟然同意讓它跟著。
推開客棧門,街道上一如昨日的冷清,滿月的事鬧的小鎮上人心惶惶,誰還敢開門做生意啊。洛應獨自走在街道上,風吹起道路上的塵土,遠遠的看到房樑上掛著一對白燈籠,那是剛死了女兒的人家。
妖與人類,當真是有著血海深仇。
出了小鎮,洛應閉目感應了片刻,然後往自己身上貼了一個輕身符,朝著鎮東趕去。昨晚他打進女妖身體里的那張符很難取出,所以不管女妖逃到哪裡他都能追的到。
半個時辰后,洛應停在了一座荒山腳下,符篆的感應到這裡就斷了。這座荒山上到處都瀰漫著妖氣,要找出那妖只怕要費點時間。
「嗚……」小獸從洛應懷裡跳下去,四處走了一圈,然後走到洛應身邊,扯了扯洛應的衣擺。
「怎麼了?」
小獸鬆開洛應的衣擺,向前走幾步,然後回頭看洛應。洛應將信將疑的跟著它,就看它七拐八繞,最後停在一處光滑的石壁前。
「嗚嗚……嗚嗚……」
「這裡?」
洛應將手掌覆在石壁上,眼前光景一閃,再睜開眼的時候他已經出現在洞窟里了,而他身後就是剛才那處石壁的內側。
「果然是只狡猾的妖。」
洛應抬腳朝著洞窟深側走去,漸漸的他耳邊出現了水流的聲音,大概這處洞窟里還流淌著一條地下河。走了一炷香的時間,洛應繞過了錯綜複雜的地下洞窟,出現在山腹中央。
這處洞窟明顯比其他洞窟大,洞窟四壁上長滿苔蘚類植物,讓空氣變得潮濕晦澀。那條地下河從洞窟的中央流過,河水沖刷過的淺灘上散落著一些破碎的內臟,因為放置太久了,將鵝卵石都染成了暗紅色。
那隻女妖趴在不遠處的一顆巨大鵝卵石上,腹部淌出的血順著鵝卵石光滑的表面流下,留下一條條血痕。
聽到聲音,女妖艱難撐起身來,蒼白的臉頰上浮現一抹笑容。
「你來了啊……怎麼不見你身邊那位小姑娘?」
洛應不說話,女妖也不在意。
「你是來殺我的吧?也好,反正……」
女妖後面的聲音洛應沒有聽到。
「鎮上的人都是你殺的?」
女妖瞥了一眼淺灘上的那些內臟。
「是啊……誰叫他們都該死呢?」
「沒有人是該死的。」
女妖突然笑出了聲。
「你們這些除妖師啊,總是用大公無私的姿態去保護那些懦弱無能的凡人,以為這樣他們就會感激,可是實際上呢?」
凡人尊敬除妖師,與其說是敬不如說是怕,在凡人眼裡,會法術的除妖師和妖一樣都是異類,是他們畏懼的存在。
凡人畏懼著除妖師,卻又把廟裡那些虛幻的神靈甚至於江湖騙子當做精神信仰。這就像古華國的一個成語故事——葉公好龍,葉公特別喜歡龍,他屋內的粱、
柱、門、窗,都請巧匠雕刻上龍紋,但是等龍真的出現在他面前,他卻嚇得逃跑了。
凡人就是這樣熱衷於去追逐虛無縹緲的神跡,當神跡真的出現在他面前,他的期待又會變成恐懼。除妖師和廟裡那些神靈的區別就在於,他們是出現在凡人面前的,能夠呼風喚雨的「龍」。
可是,凡人害怕除妖師,卻又在走投無路的時候把所有希望寄托在除妖師身上,把除妖師當做救世主,這才是人性最卑劣的地方。
「除妖師除妖不是為了讓人感激,這是職責。」
「什麼指責?伸張正義?凡人就一定是正義的?妖就一定是邪惡的?」
「……」
洛應沉默下來,如果他說妖都該殺那就和女妖殺人沒什麼區別了。
「我是人類,便會站在人類一方,你殺了人,我就會殺你。」
「那些被你殺掉的妖呢?你殺了那麼多妖,妖殺人不是天經地義嗎?」
「是啊,人和妖本就是不可調和的存在……」
洛應手中一道符篆飛出,那隻女妖很快就在烈火中化成灰燼,洛應撿起那枚白色的妖丹,心情並沒有因為除妖放鬆下來。
「嗚……嗚……」小獸走到洛應身邊,安慰的蹭了蹭洛應的腳。
洛應看著它,微不可察的嘆了一口氣。罷了,是非對錯也不是他該考慮的東西,任務完成後他就可以離開了。
洛應隨手將妖丹捏碎,抱起小獸朝著洞窟外走去,在他轉身之後,地上碎裂的妖丹慢慢合攏飛入小獸空中,與此同時,一枚印記在小獸的眉心浮現,比之上次清晰了不少,只是依舊很快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