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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亂世佳人文(完)

  番外:溫離

  溫離從皇宮回來的時候,盔甲上沾滿了血,可是他的臉上,卻是一副如釋重負的樣子。


  蒼天不負有心人,忍辱負重這麼多年,他終於大仇得報!


  溫離的心情前所未有的放鬆,他甚至已經想好之後要如何和愛人過美好的生活了。


  「姻兒……」


  等看到屋中的白衣女子時,溫離情不自禁的加快了腳步。


  衛姻聽到聲音轉過頭來,臉上浮現一抹淺笑,仿若九天玄女,不染凡塵。


  「離,你回來了。」


  衛姻的目光緊跟著落到溫離身後,露出幾分疑惑來。


  「主人呢?怎麼沒跟你一起來?」


  「主人?」


  溫離愣了一下,不知道衛姻是什麼意思。


  「我說的是洛大人。」衛姻想到她還沒告訴溫離自己和洛應的關係,趕緊補充了一句。


  「他死了。」


  「什麼!」


  衛姻驚訝之後,臉色立刻變得雪白。


  被美好前景沖昏頭腦的溫離並沒意識到衛姻的變化,他扶住衛姻的肩膀,滿目深情。


  「姻兒,我們成親吧。」


  衛姻從打擊中回過神來,聽到溫離的話突然一把推開了他,下一秒,一把劍橫在了溫離脖子上,眼中的恨意讓她變得前所未有的陌生。


  「你竟然敢殺他!」


  「姻兒,你怎麼——」


  「你憑什麼?你有什麼資格?」


  「姻兒,我做夢都想殺他,現在終於殺了他,我很高興。」


  「狼心狗肺的東西!」


  衛姻氣的一劍刺向溫離,被溫離避開。


  「你以為你做到今天這個地步依仗的什麼,沒有主人扶持你什麼都不是!」


  溫離被衛姻殺氣騰騰的眼神還有莫名其妙的話語搞懵了。


  「姻兒,你,你到底什麼意思?你為什麼叫洛應主人?」


  衛姻冷笑一聲。


  「你真以為會有人跑到那陰冷荒涼的山谷里去隱居?還正好救了你?」


  「那你……」


  「我不過是奉命行事。」


  「奉命行事……奉誰的命?行誰的事?」溫離突然有些心慌。


  「呵……你以為呢?主人動用了那麼多人脈和財力將你培養起來,你竟然恩將仇報!」衛姻再次一劍朝著溫離刺去,溫離避之不及,被劃破了胳膊。


  被心愛的女人所傷,溫離也怒了。


  「洛應培養我只是為了利用我,就算讓你救我也不過是怕我死了功虧一簣,他就是一個虛偽小人,我為什麼要感激他?」


  「夠了!」


  衛姻好似今天才認識溫離。


  「溫離,我真後悔當初救了你。」


  「姻兒,洛應他滅我滿門,我殺他天經地義!」


  「滅你滿門?天經地義?」


  衛姻愣了一下,隨後突然悲涼的笑了。


  「你竟是連自己真正的仇人都沒認清。」


  衛姻已經不願多說,將一封明黃詔書扔給溫離,這是當初楚懿下的暗諭。


  溫離打開詔書看完,心裡的慌亂掩飾都掩飾不住。


  「我怎麼知道這不是他的意思?楚懿一直很信任他,如果是他讓楚懿下的旨……」溫離捧著詔書,聲音乾澀。


  「呵……主人若是有心滅你滿門,何必留你到現在?再將你培養起來與他做對?溫離,你根本不知道主人在你身上花了多少心思……我有時候都會嫉妒你……」衛姻的聲音越來越飄渺,好似陷入了回憶里。


  溫離說不出話來了,其實他不是沒懷疑過不是嗎?他只是被仇恨沖昏了頭腦……


  衛姻看著溫離失魂落魄的樣子突然不想殺他了,她扔下劍朝外走去,臨到門口的時候,溫離突然叫住她。


  「他為什麼這麼做?為什麼要救我?」


  衛姻回過頭來。


  「我想你大概聽過二十年前洛家的滅門慘案……」


  「洛家……」


  溫離呢喃一聲,看著自己盔甲上的血,突然失去力氣一般的跪在了地上。


  原來如此……


  原文中,二十年前正是皇位爭奪最厲害的時候,洛家乃是當時朝堂上舉足輕重的勢力,不少皇子都想爭取洛家的擁護,最後洛家選擇了楚懿。


  之後楚懿果然成功坐上皇位,其他皇子全部被殺,但是出乎預料的是,身為功臣的洛家也在一夜之間被血洗,只剩下從小因為身體不好,被隱瞞存在,送到山莊里休養的小少爺洛應。


  洛家的這次血洗被查出來是太子臨死前的報復,可是後來原主卻發現這是楚懿的手筆,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楚懿在藉助洛家力量上位之後又將洛家滅門了,原主在知道真相的那一刻,就決定了要報仇。


  他掩蓋身份入朝做官,靠著對楚懿的忠誠位極人臣,權傾朝野,表面上看著忠心耿耿,實際上卻在暗地裡培養心腹,伺機報仇,楚靳和溫離都是他選擇的盟友。


  在文章的結尾,楚靳攻破皇宮的時候,原主已經洗白,楚靳感激他的幫扶,讓他依舊做自己的丞相,溫離則被任命為將軍,兩人一文一武,乃是楚靳的左膀右臂。換成洛應之後,洛應為了方便結束任務,並沒有洗白的意思,沒想到讓溫離和楚靳都恨上了。


  楚靳就罷了,他對洛應的身份早有了解,溫離卻是真真切切恨了洛應三年,最後眼睜睜看他死在自己面前,現在卻有人告訴他,洛應對他恩重如山,他怎麼能不崩潰!


  衛姻走了,聽說去了白聖國,溫離沒有去找她,他沒有找她的理由,他已經知道衛姻不會原諒他,況且他也不想去找她,他辭官了,去了當初衛姻救他的山谷。


  山谷里的木屋還很新,明顯是剛建不久的,可笑他當時竟然沒發現,就像他沒發現洛應的破綻一樣——洛應只給他提供幫助,從來沒用任何方式控制過他,所以他背叛起來才會如此簡單。


  有誰培養棋子的時候會放任棋子自由行動呢?

  木屋裡放著很多書,都是醫書,可是離開的時候他竟然沒有問衛姻是否要帶上,也許他並不是想象中那麼愛衛姻,換成另外一個人在這裡以這種形式救他,他也會愛上對方,所以真正了解他的其實是洛應吧……


  洛應總是能輕易看破他的心思。


  想起第一次和洛應見面的情景,溫離忍不住笑了,笑中卻帶著苦澀。


  當時洛應說:只有壞人才活的長久。


  如今他用自己的命印證了這句話,洛應會死,真的是因為他太好了……


  ……


  番外:楚靳

  大周國的雪又飄了起來,楚靳披著厚厚的披風走在御花園裡,腳踩在積雪上發出細碎的聲音,身後是大隊的宮人,一行人浩浩蕩蕩的朝著萬儀宮走去。


  「啊……」


  輕微的呼聲從前方傳來,一道人影撞上了楚靳,卻被楚靳撞的反摔了下去,狼狽的陷在雪地里。


  「大膽,竟然敢衝撞太子殿下,不想活了是不是?」


  太子紀年!

  「抱歉,我並不是故意的。」人影從地上爬起來,臉色蒼白的立在楚靳面前。


  所有人都在等著楚靳說話,而楚靳卻在發愣,剛才那種味道他不會聞錯的,那是影的味道,再看面前的人,雖然容貌和影不一樣,年紀也小了許多,卻穿著同樣的青衣。


  楚靳突然激動起來,上前一步將人抱住。


  「影,你回來了,你回來了,真好。」


  楚靳突如其來的動作讓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被他抱在懷裡的紀昀。


  「皇兄,你,你認錯人了。」紀昀推開楚靳,垂頭立在一邊。


  「皇兄?你為什麼叫我皇兄?」


  發覺楚靳的疑惑,宮人主動上前一步解釋。


  「殿下,這位是十皇子紀昀。」


  「十…皇…子……」楚靳咀嚼著這三個字,模糊記得很久以前有人也是這樣稱呼自己。


  「皇兄若是無事,臣弟先告辭了。」說著紀昀就準備離去。


  「等等。」


  楚靳走上來,脫下披風蓋在紀昀身上。


  「你穿得太薄了,別著涼了。」


  紀昀瞥了一眼楚靳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木然的點點頭,走了。


  直到紀昀的身影消失,楚靳才收回目光。


  「我要他的所有資料,立刻。」


  然後,楚靳就回宮了,下屬很快將資料送了來,楚靳迫不及待的看起來。


  十皇子紀昀,生母乃是一名身份卑微的宮女,他的出現完全是皇帝酒後亂性的結果,所以紀昀一直不得寵愛。生母死後,紀昀被放在梅妃身邊寄養,可梅妃嫌他不得寵,將他扔在偏殿里自生自滅,這些年來,只有一個老嬤嬤在照看他……


  看完最後幾個字,楚靳重重的將資料拍在桌子上,難怪今天對方穿的那般單薄,竟是這般過來的。


  「來人,去把影,不對,十皇子請來用膳,本宮有話要與他說。」


  宮人下去傳話了,楚靳又讓人準備了好多吃的,然後緊張的坐在殿里等。


  不一會兒,紀昀來了,面無表情的給楚靳行了一禮,楚靳慌忙把他扶起來,拉著他的手到桌邊坐下,開始給他舀湯。


  「影,這是蒼遼進貢的血燕,你嘗嘗……」


  紀昀默默的推開楚靳的手,自己拿起勺子舀了吃。


  「怎麼樣?」


  紀昀點了點頭。


  「那你嘗嘗這個野鹿肉。」


  紀昀又吃了。


  「還有這個——」


  紀昀打斷了楚靳繼續獻殷勤。


  「皇兄,不知你請臣弟來所為何事?」


  「是這樣的,我已經請示過梅妃,以後你就在我的宮裡住。」


  紀昀沉默了片刻,點了點頭。


  「你得去把我的醫書搬過來。」


  「你喜歡習醫?」


  「嗯」今天紀昀出現在御花園就是為了去挖一棵野生藥草。


  「習醫好,這樣你的身體就不會總是那麼虛弱了。」


  皇兄,我不虛弱……可惜紀昀並不喜歡多說話,乾脆任由楚靳說去了。


  「那我找人教你好不好?」


  「我已經有師父了。」在紀昀七歲的時候,有一個老頭經過偏殿,突然說要收他為徒,之後紀昀就跟著他學醫了。


  「無妨,你以後要什麼儘管跟皇兄說,皇兄一定給你辦到。」


  「多謝皇兄。」


  「不要跟我道謝,影,你知道我……」楚靳再次伸手抱住紀昀,嘴唇朝著紀昀吻去。


  紀昀面色大變,一把推開楚靳站起身來,帶倒了凳子,巨大的響聲在空曠的宮殿里十分刺耳。


  「影,對不起,我不是想冒犯你,我只是太想你了。」楚靳伸手想拉紀昀,卻被紀昀驚恐的避開。


  「皇兄,你認錯人了。」


  說完,紀昀就跑了,一邊跑一邊平復心情,他沒想到向來穩重的太子竟然是斷袖。


  「認錯人了……嗎?」楚靳嗅著空氣中殘留的玉露丸的香味,神色茫然。


  ……


  十皇子被太子帶走的消息引起了宮中許多人注意,按理說以太子的身份,是不能把十皇子放在身邊教養的,可是太子堅持如此,皇帝寵信兒子,乾脆聽之任之了。


  紀昀就這樣在東宮住了下來,楚靳對他很好,有求必應,可他的眼裡只有醫術,對楚靳的示好表現的像一根木頭。


  三年之後,皇帝駕崩,太子繼位。


  楚靳做了皇帝之後,將自家那些爭權奪位的兄弟關押的關押,流放的流放,處理了乾淨,唯獨對十皇子依舊寵愛。宮中漸漸傳出了不好聽的謠言,可是兩位當事人都不在意,經過這麼多年的學習,紀昀的醫術飛快提升,他已經不滿足只研究書上的知識了。


  紀昀向楚靳提出了辭行,楚靳挽留過他,可他執意如此,楚靳最後還是放他走了。紀昀一離開就是許多年,因為醫術高絕,漸漸有了神醫的名頭,他更加不願意回宮了,十皇子的存在就這樣被人們淡忘,除了楚靳。


  每一年,楚靳都會空出時間去見他,起初楚靳還會現身,請求他回宮,到後來,他只是站在暗處默默的看了。


  其實不用紀昀強調,他也知道了——紀昀不是影,這些年來不過是他在自欺欺人!

  但是最可怕的不是自欺欺人,而是隨著對影的思念增加,他連自欺欺人都做不到了。


  楚靳最後一次去見紀昀的時候什麼也沒說,只是要了一個承諾,然後他就回宮了,將自己關在寢宮裡,沒日沒夜的作畫。他將紀昀的樣子畫在紙上,一遍又一遍的修改,直到和記憶中模糊的人像重合,那是他心心念念卻如何也想不起的影。楚靳畫了一副又一副,每一副都傳神逼真,堆滿了整個密室。


  奇怪的是,楚靳畫了上千副畫,可他筆下的人永遠都是一身青衣,他好像對此特別執著,直到有一次他偶然把紅墨灑在了紙張上。


  看著畫中渲染成的紅衣,楚靳突然愣住了,有一段久遠的記憶漸漸蘇醒,他突然明白他為什麼找不見影了。


  因為……影死了。


  ……


  麟國,皇宮,養心殿。


  楚靳突然從睡夢中驚醒過來,他的額頭上浸出了一層冷汗,宮人聽到聲響走進來,誠惶誠恐的將帕子遞給楚靳。


  楚靳擺手拒絕了,自顧自的穿衣起身,臨出門的時候,他往鏡子里看了一眼,竟然發現自己兩鬢出現了白色。


  是啊,他已經老了。


  影剛剛死掉那段時間,他瘋了一般的求醫,甚至於求仙,可是這些都無濟於事,沒有人可以讓影醒過來。漸漸的,他放棄了,他將影的骨灰放在身邊,坐在桃花谷里等死,他以為不久就會隨影而去,可是沒想到過了這許多年他還活的好好的。


  那回春蠱的存在,好似只是一個錯覺……可是真的是錯覺嗎?

  「不用跟著了。」


  楚靳制止了身後的宮人,獨自出了殿門,登上了不遠處的高台,夜風吹的衣袖簌簌作響,也吹醒了楚靳混沌的頭腦。


  有人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所思所求,可見夢中。今夜的那個夢,大概是他心理最真實的寫照了。


  因為影一直在保護他,所以在夢中,影成了現實的他,而他成了影的保護者。因為影從小體弱,所以在夢中,影成了天下聞名的神醫,可以照顧好他自己了。因為影從來沒愛過他,所以在夢中,影也不會愛他……


  他希望在夢裡得到一些東西,同時又深刻的明白自己不可能得到,才會如此矛盾。


  「曲悠悠已經向麟國宣戰了,正好我也等著她,這一次,不會那麼容易結束了。」


  楚靳笑了笑,眼底卻劃過一絲陰狠,那怕影死了,他也不允許別人惦記!


  三日之後,麟國和白聖國正式交戰,這場戰爭持續了數百年,兩國之間不死不休,連換了國主之後都沒有改變,對後世影響深重。


  後代有不少學者都在探究,為什麼當時最強盛的兩國會成為生死仇敵,猜測眾多,卻一直沒有證據確定,於是這件事就成了未解之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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