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亂世佳人文（十三）
金鑾殿上，年華不在的帝王高坐龍椅，醉醺醺的舉著夜光杯，殿下群臣滿面紅光，極盡奉承，殿中舞姬扭動纖細的腰肢，顧盼間魅色生香……
好一番歌舞昇平的繁華景象！洛應端著酒杯坐在角落裡，看著殿中景色不知怎的便想起了一首詩：
茂苑城如畫，閶門瓦欲流。
還依水光殿，更起月華樓。
侵夜鸞開鏡，迎冬雉獻裘。
從臣皆半醉，天子正無愁。*注*
大概這就是如今麟國的最佳寫照把――國將亡而不自知。
今夜是為了招待白聖來使特地開設的宴會，洛應不喜歡這類熱鬧的活動，所以一個人站在角落裡，沒想到有人和他抱有同種想法。
「殿下這是做什麼？心情不好？」洛應看著楚靳一個人喝悶酒，有些詫異。
「大人日理萬機，不勞煩大人費心了。」楚靳站起身來，搖搖晃晃的提著酒罈走了。
「……」洛應從未見過楚靳這般模樣，莫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有點在意啊……
洛應頓了一下就跟著楚靳出了殿門，不遠不近的跟在對方身後。大殿里傳出的聲音越來越遠，到最後一點也聽不見了。周圍黑漆漆的一片，只有遠遠的一盞燈點在宮牆上，讓人能勉強辯物。
楚靳到如此偏僻的地界做什麼，洛應心底更加疑惑，正在考慮間楚靳停了下來，背對著洛應開了口。
「洛大人跟了這麼久，有事便說吧？」
「……」
原來楚靳早就發現了，洛應只好嘆息一聲從暗處走出來。
「殿下誤會了，臣只是出來醒醒酒，並不是有意跟蹤殿下。」
「洛大人這醒酒走的倒是有意思，竟然一直和我同路。」
「那是臣和殿下的緣分。」
「呵……緣分？」若是緣分可靠他便不會這麼痛苦了。
距離那日，他又有好久沒有見到影了，無論他用什麼理由，影都不願再見他。
楚靳仰頭將最後一口酒倒進口中，空掉的酒罈從他手中落下，摔到地上發出刺耳的響聲。洛應被這突然出現的聲響驚了一下，突然有些不安。
「殿下還是早些歸席吧，臣先告辭了。」
洛應說著便欲離去，誰知剛轉過身就發現楚靳已經落到他面前，正好攔住他的退路。
「大人著急做什麼？我還有話未同大人說呢。」
「我和殿下沒什麼好說的，還請殿下行個方便，讓讓路。」
「我本不想為難大人，可大人身邊那名女侍衛好像沒跟來啊，這要怎麼辦？」
如果說到這個地步洛應還不知道自己著了道就蠢了，他的臉色一下冷了下來。
「你要做什麼？」
楚靳笑了一聲，對著洛應搖了搖頭。
「可不是我要做什麼，而是我的太子皇兄要做什麼。」
「太子？」
「皇兄他一直懷疑洛大人乃是女扮男裝做的官，所以想要親自『檢驗』一下，就托我幫個忙。」
太子這人素來男女不忌，洛應這殼子又是一等一的美型，所以原主一直不喜歡太子。只是因為洛應很受楚懿寵愛，身邊又有小君保護，太子沒有可趁之機，兩人才一直沒撕破臉，沒想到今天被楚靳坑了。
「你可知道你在做什麼？你就不怕我和太子聯手對付你？」
「怎麼會？以洛大人心高氣傲的性格，就算大人以前有心幫楚瑞灃，今夜過後怕也會恨不得殺了他，我這麼做反而是幫自己爭取到了助力，況且……」
楚靳停下來欣賞了片刻洛應陰沉的表情才繼續開口。
「此事要是被別人知道了，楚瑞灃和大人的名聲怕是不會好聽，甚至於因此惹怒父皇，楚瑞灃丟了儲君之位，而洛大人則性命不保，一箭雙鵰，豈不幸哉？」
「無恥！」洛應何曾想過楚靳心思竟然如此惡毒，連這種損招都能想出來。
「隨你怎麼說，反正我要的東西就必然會得到手，無論是皇位還是……人。」只要他坐上那個位置就能見到影了吧……
因為這一迫切願望，楚靳放棄了和洛應周璇的打算，甚至都沒和影說，就直接定下了這條毒計，大概他並不願意影知曉他這一面。
不過楚靳原本準備幾天後才實施，沒想到洛應竟然會跟他出來，對於這送到手的機會他當然不會錯過，所以才將洛應引到了這偏僻的御花園，又讓人偷偷給楚瑞灃傳了信，算算時間，楚瑞灃應該快到了。
楚靳不擔心楚瑞灃不上鉤，那人可是精蟲上腦又覬覦洛應好久了，如今有了機會怎會放過？
「只是可惜了洛大人的花容月貌……」
楚靳的手指挑起洛應的下巴端詳起來，要說這洛應的容貌連他都不得不稱讚一聲，加之洛應身體虛弱，比之一般男子少了幾分陽剛氣，惹人惦記也正常。
「洛大人該不會真是女子吧？這可是欺君之罪。」
隨著楚靳的靠近，一股濃烈的酒氣鋪面而來，熏的人頭腦發暈，洛應不適的推后一步，誰知道抵上了路邊的假山，楚靳一貼上來兩人的距離反而更近了。
「你放我離去，我願意助你。」
「可是我不相信洛大人啊……」
洛應不由的有些生氣。
「那你要如何？」
「如何……」
楚靳湊到洛應臉側，突然聞到一股獨特的香味，令他有些失神。
「你身上熏的什麼？好香……」
楚靳忍不住湊的更近，張開嘴將洛應的耳垂含了進去，同時一雙手摸到了洛應的腰上。
「……」
耳垂上的觸感驚的洛應睜大了眼，隨之而來的便是壓不住的憤怒，他抬手朝著楚靳扇去，誰知被楚靳先一步捉住，將他的手腕一併按在了假山上。
他以前怎麼沒看出來楚靳和楚瑞灃是一個德行！
洛應氣急，奈何這具軀體實在不給力，現在的狀況可真是有幾分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樣子了。
「原來皇弟和本宮竟是懷著同等的心思么？這樣還請本宮來，莫不是想玩雙龍戲珠的戲碼？」戲謔的聲音從旁邊傳來，楚瑞灃站在三步開外，笑意吟吟的看著楚靳。
突然出現的聲音刺激的楚靳一下回神了，他震驚的看著面前的洛應，那種香味他不會聞錯的，難怪洛應會跟著他出來，原來是……楚靳有些不知所措。
「咳…咳……」
見到楚瑞灃，洛應心裡一緊，加上先前楚靳的刺激，一下劇烈的咳嗽起來，直咳的嘴角流出了血。
「洛應！」
楚靳突然慌了，伸出手去扶洛應，卻被洛應推開去。
「皇弟，這就是你的不對了，對美人就該溫柔些，何況是洛大人這樣的病美人。」楚瑞灃展開摺扇，自以為風流的搖了搖。
看著洛應的臉色越來越白，楚靳的眼睛的急紅了，根本沒空理會楚瑞灃。
「我帶你去找太醫。」
「不用你――」
楚靳不顧洛應的掙扎，直接將洛應橫抱起來朝外跑去，楚瑞灃適時伸出一隻手臂攔住他去路。
「急什麼，依我看啊，洛大人根本就是裝的，不妨檢查一番再做決定。」
楚瑞灃說著便朝洛應衣襟伸出手來，楚靳側身將他擋了開。
見楚靳這樣，楚瑞灃冷笑一聲收回手來。
「先前是你差人請本宮來的，現在這番作態是給誰看？」
楚瑞灃的聲音也冷了下去。
「難道是戲耍本宮不成？」
「閉嘴！」
「你竟然敢對本宮不敬！」
「那又如何？」
楚靳抬腳將楚瑞灃踢開，抱起洛應幾個起落就消失在楚瑞灃面前，氣的楚瑞灃面色鐵青。
……
洛應已經暈過去了，楚靳心裡跟針扎似的，終於快走到大殿了，正好碰上小君從殿內走出來，楚靳趕緊將洛應抱到小君面前。
「快點，他――」
小君看洛應的樣子臉色一下變了，立刻從腰間取出一個藥瓶，抖出一粒玉白的藥丸餵給洛應，楚靳認出來這是以前影餵給他的葯，心情更加沉重了。
喂完葯，洛應的神色緩和下來，小君扶住洛應，然後一把劍直接抵在了楚靳喉嚨上。
「不準動，你對大人做了什麼？」
「我……」
楚靳自己心裡都是一團亂麻，又如何跟小君解釋的清楚。正好這時候馬車來了，小君將洛應扶上馬車自己也跳了上去，楚靳想跟上去，卻被小君的劍攔住了。
「楚靳，若是大人出了什麼事，我一定會殺了你！」
說完，小君收回劍，一鞭子打在馬身上，楚靳看著馬車離開，好似心也跟著走了。
……
相府今夜很不平靜，因為洛應昏迷了，等好不容易忙完了，小君遣退侍女，親自用帕子給洛應擦了臉和手腳，蓋上被子，然後才熄燈退出去。
過了沒多久，一道人影避開巡邏出現在洛應房間里，借著月光打量床上的人。
「影……」
楚靳走到床邊坐下，伸出手想碰洛應的臉頰，想了想又收回去，他一方面為自己先前的混賬行為自責，另一方面又不明白洛應為什麼要瞞著他。
「若不是我發現了，你是不是到最後都不會說？」一想到影可能被楚瑞灃欺負，楚靳的彷彿要窒息一般，他慶幸自己多留了片刻。
「影，你是不是不信我才不敢告訴我你身份？如果你知道我有多愛你你便不會擔心我背叛你了。」
楚靳俯身看著洛應，終究是沒忍住在洛應的唇上印下一吻。
「我永遠都不會背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