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番外三：兔子精容遠
1911年，山外世界動蕩非凡，正值朝代更替前的動蕩時期，兔族成員全部避世，退居滄行山。
農曆五月初二，正值初夏，一隻白色兔子出生於滄行山，因其長滿毛開始就顯露了又圓又絨的本色，加上本家姓容，白兔子遂被取名容遠。
1912年，山外世界風起雲湧，六月時間，連日暴雨，這場暴雨損毀了許多處人類村落，但滄行山因為地勢較高，並未受水災影響，只是山間降雨較多，由上游流來的河水中的內涵較往常更加豐富。
這一日午後，河邊坐了一排小孩兒，小孩中間還插著幾隻兔子，小孩兒和兔子們排成排的守在河岸邊，正在釣魚。
左側的一棵大樹下，一個穿著黑色長褂的小孩兒正在釣魚，不過他是註定釣不到一隻魚的，因為他在不停地聒噪。
聒噪的對象的正蹲在他旁邊的一隻白兔子。
小孩兒一邊拿著魚竿，一邊扭著頭對白兔子說：「圓圓，你別玩草了，跟我一起釣魚吧。」
白兔子不為所動，兩隻藍眼睛專心致志地看著眼前的那株含羞草，它小心翼翼地靠近那顆含羞草，鼻尖在距離含羞草一厘米的時候停住了，本來呼哧呼哧地呼吸的鼻子一動不動，假如兔子可以露出眼白的話，它現在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擁有鬥雞眼的兔子。
白兔子剛靠近那株含羞草每幾秒，還沒來得及自己地觀察它舒展開的葉片，含羞草已經被那個小孩兒的聲音嚇得縮了回去，葉片全都捲曲在一起。
白兔子扭頭，看了看小孩兒一眼，又沉默地把頭轉了回去，等待著含羞草再一次展開。
這是它度過的第一個春天，所有春天的東西都是嶄新嶄新的，每天都有它從沒見過的植物從土壤中冒了出來，它眼中的世界一天一個模樣。
見自己說的話沒有得到回應，小孩兒又嘟嘟囔囔地開口：「你快變成人吧，變成人就可以吃很多好吃的東西了，你看，今天早上二爺爺給我一個糖糕，那個糖糕可好吃了，真的，甜津津的。當兔子就只能吃草，多無聊。」
白兔子抖抖耳朵，不為所動，繼續投入地看著眼前的含羞草。
它對於吃的喝的並沒有什麼十分特殊的*，糖糕而已，它偷吃過，沒什麼好吃的，假如變成人唯一的好處就是能吃糖糕，那麼當人真是沒意思，還不如當兔子，起碼當兔子的話不用被逼著背書，挺好的。
正說著話，小孩兒的魚竿猛地一抖，小孩兒激動得立刻站了起來，一下子提起了自己的魚竿，然而，魚竿空空如也，只有一個銀光錚亮的魚鉤，上面吊著的誘餌就像是從來都不存在似得。
小孩一把將魚竿扔到了地方，兩隻手托著自己的腦袋：「釣魚怎麼這麼難？」
白兔子看看他，動了動腿，小孩兒從白兔子的動作里明白了它的意思：「關我什麼事？」
小孩兒鼓起了腮幫子，別彆扭扭地說：「早知道不這麼快變成人了。」
說話的人完全忘了剛才他還在勸說別兔儘快變成人，白兔子斜著眼看了它一眼，幅度輕微地搖了搖頭。
「三爺爺給我布置了一個作業，要我寫十張大字，我剛寫了一半，再過一個時辰就要收作業了，好煩人啊。能變回兔子就好了」小孩兒煩惱地說。
「然而你要等幾十年才能變回兔子。」白兔子在心裡想。
他們這一族，有一個成人禮，成人禮之前，兔子是不能變成人類的，只能一直保持著兔子的樣子，相應的，在兔子的狀態下，它們可以無限地活下去，除了無法治癒的疾病和無法抵抗的災難，沒有什麼可以讓它們死去。
但要是變成人的話，它們無盡的壽命就縮短到和普通的人類沒什麼兩樣。變成了人的兔子，雖然保留著自己的兔形但也算是外人了，在滄行山長到十八歲就必須離開，十八歲之後要是再想回來，只能是以探友訪親的形勢回來，待不了幾天就還是要離開。
不過或許老天爺對兔子們還是有優待的，兔子們在六十歲以後還有一個機會，放棄自己做人時候的一切，換取重回滄行山的權利，重新成為一隻擁有無盡壽命的兔子。
這其中變來又變去的過程對於白兔子而言太過麻煩，它從來都不覺得做人有什麼好處，也不覺得自己會變成一個人，同時，它的興趣就在於山中的草木之間，幾乎觀察不完的植物已經給予了它無窮無盡的樂趣，它並不需要變成人。
白兔子就這麼想著，跑了一會兒神的功夫，含羞草又一次緩緩地打開了，白兔子眨了眨眼，把轉移開的思路又挪了回去，細緻地看著眼前翠綠的枝葉。
它是那麼篤定自己會永遠當一隻兔子。
直到快一百年後的一天，它遇到了一個小姑娘。
那是一次有些悲慘的經歷。
那一次是容遠第一次去父母所在的城市，也是它住在滄行山近一百年來第一次出門。原因是合西市的植物園剛剛又一次整修完整，多了許多東南亞特有的植物。
然而這一次的植物園之旅剛一開始就不怎麼順利。
因為太沉迷地看著一朵花色很罕見的大麗花，容遠忘記了往前走，而父母們正在專心致志地互相對話，本來掛在它後背的引脫落了都不知道。
反正等容遠從花叢里鑽出來以後，它發現自己失去了父母的蹤跡之後，已經是很久以後了。
即使站起來看也看不到一絲熟悉的影子，來往的人太多，氣味也被很徹底的抹去了。
剛從山裡出來的容遠什麼都不知道，甚至……它連人說話都聽不懂，那是另一種新奇而複雜的語言，必須經過系統認真的學習才能掌握。
而它，當了那麼多年的兔子，也會接著當無數年的兔子，它從來沒有覺得自己需要學習人的語言，不過這也造成了它現在的窘境。
它連指路牌都看不懂，自然也就沒辦法偷偷跑去約定的地方等著兩個大人的出現。
這件事充分說明了多學一門語言的重要性。
當然了，這不是什麼主要的問題。
問題是它餓了。
兔子這種直腸子的生物就是餓的快，沒一小會兒它就餓得飢腸轆轆的，雖然周圍有很多草，可一來草葉上面可能附著的有蟲卵，吃了鬧肚子，二來這都是植物園的植物，要留著給更多人看的，它不能因為自己餓了就瞎啃。
不過……還是好餓。
為什麼爸媽還不來找它，在周圍全都是陌生的生物，沒有食物沒有依靠的地方，它一隻兔有些無所適從。
容遠悄悄地找了一個沒人的地方窩著，等著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突然想起來它的父母。
心裡的凄涼就先不提了……
正窩著，它突然覺得自己的前方出現了一個陰影。
白兔子一個激靈，迅速地站了起來，跳了一個一百八十度的彎，然後，它看到了一個女孩子。
扎著長長的馬尾辮，穿著一個粉藍色的裙子，女孩子臉上帶著十分高興的笑容，彎彎的眼睛里像是有星星：「是兔子誒！」
不知道為什麼，本來很警惕的容遠在看清她的表情之後，漸漸地放下了自己心裡的警惕。
或許是因為她看上去太過友善，眼神就像其他兔子一樣澄澈。
她對著它說：「你的後背上有個繩扣，是跟家裡的人走散了嗎？我在這裡陪你等家人來找你好不好？不然你這麼可愛肯定會有別人想把你抓回家的。」
容遠沒說話，它當然也不會說話，只是稍微挪了挪腳，往旁邊站了站，給她騰出了一個位置。
女孩子頓了下去，面對面地看著它：「你餓了嗎？我有蘋果你吃不吃？」
問完了話，她直接把提兜里的一個紅紅的蘋果拿了出來，遞到了容遠的面前。
雖然可能她是個騙子，吃完蘋果它就會暈過去（……），雖然吃多了蘋果對它的身體並不好，但這一刻，白兔子張開了嘴。
它並不是沒有吃過蘋果，可這個蘋果無疑是它吃過的最好吃的蘋果。
後來，它的爸媽終於良心發現來找它了，女孩子很開心地把它交給了兩個大人，揮著手和它告別。
回山以後，容遠做出了一個決定。
它要變成人出去看看，世界上還有很多很好的東西等著與它相逢。
研究植物的話先不急，等它把外面的風景全都看完了再回到滄行山，當一隻擁有無盡歲月，專心研究植物的兔子好了。
只不過，它沒有想到的是，這一次出去了之後，它就再也沒有真正地回來過，因為已經有了其它停駐在人間的羈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