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活著（二合一）

  一晚上的煎熬，並沒有給羅伊斯帶來實際上的解脫。第二天頂著熊貓眼，羅伊斯撥通了麗貝卡的電話。


  「媽媽，人活一輩子為了什麼？」


  麗貝卡，羅伊斯這個便宜老媽努力地想想說「孩子，我從來都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但是我依然過得很好。不要想太多，我知道你是一個獨特的孩子，你是未來的名人堂球員，而不是大學里的哲學教授」麗貝卡總是這樣鼓勵著兒子。


  沒有的到答案的羅伊斯，心有不甘的撥通了奶奶的電話，一個優雅的、七十多歲、美國老年婦女。他想奶奶這麼豐富的人生經歷，應該可以解答自己內心的彷徨。「奶奶，人活著到底為了什麼？」


  老人靜靜地摘下眼鏡，放下報紙，說：「對我來說，就是整理花園，和照顧我親愛的卡拉，說著撫摸了一下身旁的小狗，當然也包括每周五的禮拜…..」


  和老人聊了半個小時，羅伊斯很失望，打通了韋斯特的電話：「嗨哥們，在幹嘛那？」


  「我和艾倫一起在逛街那！怎麼了」


  「我想問你一個問題，人活著為了什麼？」


  「哈哈，我的兄弟，你怎麼突然問起這麼高深的問題了，這個我從來沒有想過，對我現在來說，活著就是為了和艾倫在一起」韋斯特哈哈的大笑，還在電話里給艾倫解釋羅伊斯抽瘋式的問題。電話里能聽到艾倫很甜蜜的對韋斯特說：「親愛的，我活著的也是為了能夠和你在一起」


  羅伊斯對他倆的甜言蜜語沒有一點興趣，掛了電話，給自己的大學教練、以前的好朋友紛紛打了電話。得到五花八門的答案，有人為揚名立萬，有人為腰纏萬貫，有人為萬花從中過，有人為了全人類的幸福生活….

  沒有一個能引起羅伊斯的興趣，他覺得不是每個人都像自己這樣去考慮人生的意義；也不是每個人都會想自己這樣鑽牛角尖…..

  混混噩噩的羅伊斯，覺得房間太局促了，打算出去走走。


  黃昏的陽光撒在對面的玻璃上，一出門就反射到羅伊斯臉上，讓羅伊斯有種眩暈的感覺。


  隔壁牆上爬滿了怒放的薔薇，淡黃色、粉紅、紫紅，興許是主人剛剛撒過水，花瓣上還能看到晶瑩的水珠，微風一吹，美麗的水珠，濺落在地上摔的粉碎。羅伊斯覺得自己就是花瓣上的水珠，不知道什麼時候就gameover。


  路過隔壁家的草坪，女主人拿著水管在給草坪澆水，從側面可以看到七彩的小彩虹，層層疊疊煞是好看。羅伊斯覺得自己的命運就像彩虹一樣受人控制，一旦關上水管，彩虹立馬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幾顆無花果樹，果實累累，很多枝椏都伸出了牆外，羅伊斯想過去看看。突然牆頭竄出一隻灰黃色的大狗，嚇了羅伊斯一跳，幸虧有牆擋著，否則後果難料。


  大狗嗡嗡的作勢撲咬，羅伊斯緊緊的盯著大狗做出發怒的動作，一人一狗持續了好幾分鐘。最後狗實在招架不住犯病的羅伊斯，噢噢叫了幾聲退回去了。


  打敗狗，摘得無花果，並沒有讓羅伊斯有一絲一毫的快樂。沒有理會主人家是否會噴農藥，也沒有擦拭，直接把無花果送到嘴裡，咀嚼了起來。甜不甜不重要，香不香也不重要，重要的是羅伊斯已經失去了味覺。


  蹲在一家超市前，望著互相打鬧的放學兒童，三三兩兩有說有笑，想起小時候《為中華之崛起而讀書》那篇課文，那時候羅伊斯上課搗蛋，語文老師還教訓他說：「爛泥扶不上牆，也沒指望你學習周偉人為中華之崛起而讀書，也沒讓你學華羅庚當科學家，你家窮的叮噹響，你最起碼像書里的這些小孩一樣，賺更多錢，當個富家翁也行啊。你上課調皮搗蛋，下課欺負女學生，你將來就是社會上的渣子，能討到媳婦就算有出息了，你給我滾出去」。自從那以後，羅伊斯有所收斂，由於確實不是讀書的料，怎麼努力也只能在班級里混個中游。要不是父母非得逼著讀高中，羅伊斯早都輟學了。在帝都搬了三年磚，也後悔過當初沒用功讀書。但是讓羅伊斯像周偉人、華羅庚那樣，實在是辦不到！

  想起以前讀書時候的經歷，羅伊斯又想起儒家「立德」、「立功」、「立言」。當時學習的時候，就覺得不現實，後來在社會上為生活打拚身心憔悴，就更加堅定自己的想法。什麼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對生活在社會底層的羅伊斯來說，沒有一盤紅燒肉來的實在。公交車上經常講尊老愛幼是中華文明的傳統美德，對羅伊斯來說搬了一天磚，累的要死，能躺著絕不坐著。憑什麼我衣衫不整，沾滿灰泥，還給光鮮亮麗的、雍容典雅的人讓座位。曾經羅伊斯還想投身軍隊，像岳飛一樣精忠報國，當在縣城武裝部，得知當兵還要交2萬塊錢的時候，羅伊斯再也沒有為國戍邊疆，保家衛國的想法了。至於「立言」：羅伊斯自嘲的笑了，雖然愛讀書，無奈高中畢業，能把網紅詞搞明白，就不算和社會脫節了。


  街上逛著太無聊，不認識一個人，缺乏老家那種親熱勁，羅伊斯垂頭喪氣的走在回家的路上，再次路過無花果樹，從院子的門縫裡，羅伊斯看到一個坐著輪椅的小男孩，在夕陽下津津有味看書。熟悉的一幕，突然讓羅伊斯想起了史鐵生，一位堅強的殘疾作家，以前曾給羅伊斯很多精神上的鼓勵。


  他曾說過：「死是一個必然會降臨的節日」，不知道我的節日什麼時候降臨，哦，對了，我為什麼不能像史鐵生那樣，堅強並快樂的活著。既然人都要死，痛苦也是活，快樂也是活，為何不讓自己活的更好一些呢？


  好像是這麼個道理，可是所有快樂都是短暫的，所有得到都將會失去。誰也別勸我，我******對什麼都不在乎了。路邊疾馳的小車差點撞到羅伊斯，一位白人大叔，罵咧咧的，「你找死呀，過馬路也不看車」


  羅伊斯根本就不想搭理這種虛幻的人物，他覺得自己就是遊戲中別人設置好的角色，什麼時候死，又有什麼意義？反正早晚都要死。人生如白馬過隙，轉瞬即逝，你丫的開車了不起啊，來啊，來撞我呀，我早都不想活了。恨恨地瞪了白人大叔一眼，豎了個中指，慢悠悠的走向路邊。


  也許是忌憚羅伊斯的高大，也許是看出羅伊斯的不正常，白人大叔並沒有下車和羅伊斯理論，罵咧咧的開走了。


  羅伊斯突然覺得孤單、恍惚、虛無從心底全部湧上來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自己埋沒了。這個世界，全******全都是浮雲，就好像走進了一個什麼都沒有的世界，裡面白茫茫一片，什麼都沒有，抓不住，走不動……


  不知道怎麼走回房間的，羅伊斯穿著鞋子躺在床上，不斷的呻吟，嘆氣，他時刻覺得下一秒這個世界就沒有了，下一秒自己就消失了，下一秒…..

  從五點等到八點，世界還沒有毀滅，自己也沒有消失，只是肚子不爭氣的咕咕叫起來。打開冰箱拿出牛奶、麵包、肉乾、水果，胡亂的塞滿肚子。打個飽嗝，一種滿足感悠然而生。然而沒有持續半個小時，剛剛的滿足感就消失了。


  簡單平實的日常反映給羅伊斯帶來一些啟發。痛苦就像肚子叫，難以忍受；快樂就像吃飽飯，打個美美的飽嗝；因為人會消化，所以人也會餓，餓了吃飯，吃飽了滿足。人生也是這樣，今天快樂，明天痛苦了，就像吃飯、飢餓一樣是人活著的一種狀態，也是確定自己活著的一個證據。世界上這麼多大，美食這麼多，何必念念不舍昨天韭菜餡的餃子，何必念念叨叨隔壁餐桌上的宮保雞丁。


  羅伊斯覺得自己好像開竅了，突然覺得喜怒哀樂就是生活的一部分，沒必要，跳出五行外、不在天地中。也沒必要像老子、釋迦牟尼等滿天神佛那樣，去追溯宇宙本源…..

  覺得餓了就吃飯，吃飽了就為下一頓找吃的也挺好。自己本來就是個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小人物，沒必要像偉人那樣為中華之崛起而讀書，也沒必要非要按照「立德」、「立功」、「立言」的標準來要求自己，更沒有必要去思考世界的本源，他只需要好好的體會生活就夠了。快樂與不快樂，失去與得到，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好好的體會過哪些快樂，哪些美好。


  不知道何時想起蒂姆?明欽說過「我在一開始就說過人生毫無意義，這並不是一個輕率的論斷。我認為在138億年的隨機事件造就的一切中尋找意義非常荒唐，好像宇宙對人類是有意的一樣。但是，我並不是虛無主義者，我甚至不是犬儒主義者，實際上，我是個浪漫主義者，而這就是我所理解的浪漫：人固有一死。人生有些時刻會讓你覺得無比漫長，令人心力交瘁。有些時候你會開心，有時你會悲愴，然後你會變老，死去。我們的存在是如此空虛，對此只有一種有意義的應對方式，那就是填滿它。不是鱈魚片（fillet)，而是真的填滿它（fillit)而填滿它最好的辦法，就是儘可能多的去學習新的東西，為你正在做的事情感到驕傲，有同情心，與別人分享自己的想法，跑步，對一切充滿熱情。此外還有愛，旅行，酒，性，還有藝術，孩子，奉獻，登山.……等等一切，你懂的。你這毫無意義的一生，是多麼令人興奮啊」


  儘管人最終要走向死亡，但是不妨礙我們在有限的生命里，不斷的去體驗和追求幸福，哪怕我們得到了，會失去。哪怕註定開懷大笑後會哭泣。都不妨礙我們不斷的去追求。人生的意義在於我們不斷的充實她，這就是生命的魔力。想到這些突然感覺自己輕盈了起來，渾身上下都透露著一種舒服。就像遊戲突然通關，再回過頭看世界，就有「嗖的斯內（原來如此）」的感嘆。


  梁山伯和祝英台相愛，那種戀愛的感覺就是人生的意義。


  馬雲創業了，創業的那種激情澎湃的感覺就是人生的意義。


  畢加索的創造了向日葵，那種創造時的專註和感覺就是人生的意義


  革命老前輩，為了革命的理想去拋頭顱灑熱血那麼那種革命熱血就是意義。


  喬丹打籃球並不只是拿到總冠軍才有意義，而是他打籃球給他帶來了巨大的自我提升以及開發潛能的過程這就是意義。


  毛主席來解放全人類就是意義。


  愛因斯坦發現宇宙真理就是意義。


  佛陀涅槃就是意義。


  老子說道就是意義。


  爬長城，站在高處感受古人的智慧和力量，體驗大好河山就是意義，這個意義不因為最終要下山而改變。


  供弟妹讀書，盡兄長義務，孝敬父母，想脫貧致富就是人生的意義。不因為

  救落水大學生，就是意義，不因為別人的誤解而暗淡無光。


  羅伊斯興奮地開始總結自己這兩天來的對人生的反思。在人生的路上，不管你追求的是什麼：信仰、權利、金錢、美女、復仇、藝術、民族大義、溫飽等，只要你能想去追，就努力的去追逐吧。


  如果說，做著做著，你發現做了錯了，那麼就去改正，在你的人生面前，沒有什麼理由是可以阻擋你這麼做的，因為你終究要死，你終究不希望你死去的瞬間，人生充滿了悔恨和遺憾。


  想到這裡，突然哼起了：


  「一時失志毋免怨嘆

  一時落魄毋免膽寒


  那通失去希望


  每日醉茫茫


  無魂有體親像稻草人


  人生可比是海上的波浪

  有時起有時落

  好運歹運

  總嘛要照起工來行

  三分天註定


  七分靠打拚


  愛拼才會贏」


  唱著唱著，羅伊斯問自己：「知道了人生就是要不斷體驗感受美好的世界，那現階段我該怎麼做那？」


  對了，要為自己活著，也為家人活著，為了籃球夢活著。不僅要活著，還要活著精彩。


  想到自己可以靠籃球賺到很多錢，然後去環遊世界，在陽光明媚的中午，開著豪華遊艇，和美女們打情罵俏；在電視鏡頭前風騷地暢談自己的絕殺；在網路上慷慨的宣布自己6位數的捐款決定；周圍人尊敬的目光，粉絲崇拜的吶喊……


  不知不覺中，羅伊斯睡著了，在夢中羅伊斯得到了他想得到的一切。


  馬克?吐溫說過一句話：「生命中有兩天是最寶貴的，一天是你來到世上，另一天是你明白了為什麼來到世上」。從這種意義上說，羅伊斯才是真正的重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