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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才並不意味著自制力, 但記憶宮殿是。莫里亞蒂擁有著一顆數學家的精密頭腦, 從幼年時起, 他就接觸了弗洛伊德的那套理論,成功地構築了自己的精神世界, 並用自己喜歡的方式把有用的信息分門別類地儲存了起來,隨時調用。在普通人類如同呼入空氣中的微塵一樣地把駁雜的信息塞入膨-脹的大腦時,莫里亞蒂在處理更多的信息, 給它們找到合適的歸屬——要麼扔進垃圾回收站,要麼成為某個有用的關鍵詞。這是一塊最有效的生物硬碟, 也是一座最安全的宮殿, 莫里亞蒂是整座宮殿的主人,他又怎麼會意識不到外來力量的入侵呢?
托尼是個當之無愧的美少年, 他擁有著一張堪稱造物恩賜的臉。但這個星球上生活著七十億人, 被造物恩賜過的人不止一個,莫里亞蒂曾命人殺死過其中一些,也對比托尼更加完美無瑕的臉扣下過扳機……他不會僅僅因為一張臉而心動, 令他心湖泛起波瀾的是托尼的眼睛,或者說在托尼蘇醒的那一剎那,從他眼中傳導出的那份力量……莫里亞蒂不知道托尼那時在他眼中看到了什麼, 但他所看到的,是能夠讓他獲得滿足的東西。
這是種新奇的體驗,莫里亞蒂花了好長時間才發覺是哪裡不對。他險些忘了自己天生就不是正常人, 正像是天生的瞎子無法理解後天失明的人對光線顏色的懷念和遺憾、天生的聾子不能明白聲音對人類有多必要一樣, 他天生就不覺得自己的靈魂有什麼殘缺的地方, 又怎麼會為成為正常人而產生渴望呢?他有時候的確會偽裝成正常人,表現出正常人的情感,但那只是出於需要,而不是必要……所以,托尼對他的那種發自靈魂的吸引力,到底又是從何而來的呢?
——事實上不難推測。
莫里亞蒂可以在思維里為自己製作一個安全屋,但他無法控制自己的潛意識;托尼也可以去封鎖他過去的記憶,但他同樣也無法控制他的潛意識……只有他自己才知道那些噩夢和心理問題是由什麼引起的,他有一個獨立而成熟的人格,不會因為對一個陌生人短時間內萌生出的好感而發生改變。第一天晚上的風平浪靜足以讓莫里亞蒂懷疑引起他噩夢問題的是那些環繞在心臟周圍的小小紅色晶體,托尼說它們在蟲洞里變異之前曾是彈片……但是,什麼樣的力量能夠使金屬在血肉中變成結晶?如果這點能夠找得到科學理論支撐,為什麼只要他把手放在托尼的心口,托尼的噩夢就會立即平靜下來?
——是那些晶體影響了托尼和他的情緒,對他產生了吸引,讓他感受到了渴望。
明知這東西對自己來說應該算是危險品,莫里亞蒂卻對它產生了興趣。他也不打算改變現狀,因為不管到底是因為什麼他才會對托尼產生最初的好感,他所基於理性判斷和內心需求所做出的決定都只有一個……他喜歡托尼,不介意永遠把他留在身邊。托尼恰好也配得上他,這難道不就是最令人滿意的狀況了嗎?
至於托尼的來歷、他的記憶、他會不會離開……這些事情,他有耐心去一樣樣地解決。
沉默地開門進屋,莫里亞蒂走上了狹長的樓梯。托尼的腳步在他身後。他們進了客廳,電視仍然在播放著《歡樂合唱團》。莫里亞蒂重新坐在了沙發上,就著冷掉的披薩,津津有味地看起了電視劇。
「……那些晶體。」托尼喃喃道,幾乎被淹沒在了電視劇的聲音里,「其實我有所預料……我受到了影響。」
莫里亞蒂抬頭看了他一眼,抬手關上電視,示意他坐下。托尼的腳步卻沒有動彈,嘴唇緊抿:「你說過我可以對你提要求。」
「不必如此,托尼。」莫里亞蒂靠在沙發上,懶洋洋地道,「我們只是坦誠布公了,不是已經把過往的關係割裂了。我的確想得到你,但並不是出於慾望的需求。我們之間的確從一開始就不平等,卻不意味著我們不能擁有平等的關係……你可以繼續叫我吉姆,我不會感到冒犯的。」
「真不敢相信你事實上像個聖人一樣,只是付出給予,而沒有要求得到的東西?」
莫里亞蒂惡劣地微笑著:「我有啊,是你呀。」
托尼:「……按照我應有的年紀,我應該已經成家了,沒準都有孩子了。」
「——但我們都清楚問題在哪裡。」莫里亞蒂猛然起身,靠近了他,「如果你解決不了我們之間的奇妙吸引力,恐怕不管你能不能順利回到自己的那個地球,你都必須和我綁在一起了。」
「——是啊,離開你以後我就連獨自睡一個安穩覺都做不到。」托尼自嘲地道,提出了自己的要求:「我想見一見我的鋼衣。」
「我不可能把它給你。」
「但如果想要研究清楚我身上的變化,沒有比從它入手更合適的了。」托尼強硬地道,盯著莫里亞蒂,「拿走它的這幾天里,你手下的科學家應該已經分析出一些數據了吧?它是金鈦合金的,但它現在還僅僅只是這種材料嗎?」
莫里亞蒂慢慢地道:「當然不。那群蠢貨甚至花了三天才從上面刮下了一點點粉末,然後告訴我這並不是地球上的工藝可以合成的。他們給我的只有不斷的驚呼……還有一些天馬行空的推測。他們覺得在這些金屬的每個分子里都結合著一股穩定的能量,破壞起來十分困難,但破壞后的結果也十分驚人……」
「——他們研究不出更多東西了。」托尼道,「把鋼衣給我,或者至少讓我看看它,看看你們的檢測結果……我甚至可以在你們的監督下使用它,這都沒什麼問題。我必須得從那上面尋找線索。」
莫里亞蒂聳了聳肩:「我會考慮的。」
托尼還想說些什麼,卻猛然間閉上了嘴。他在莫里亞蒂滿不在乎的神情里沉默了十幾秒鐘時間,才艱難地開口道:「你說我們是平等的……」
「嗯哼。」
「而你並不是只付出給予……」
「我又不真的是個聖人,托尼。」莫里亞蒂詠嘆般地道。
托尼握緊了拳頭,盯著那張可惡的臉:「……而你卻說你對我不是出於慾望的需求?」
「快呀,托尼,」莫里亞蒂笑眯眯地道,好整以暇地站在他面前,「我還等著去睡覺呢!」
托尼露出了一種彷彿喝咖啡喝到一半發現冰塊里凍著蒼蠅一樣的神情。他的拳頭始終蠢-蠢-欲-動,卻又不得不放鬆下來,心不甘情不願地瞪著莫里亞蒂,在他頰邊吻了一下。
「晚安吻。」英雄先生咬牙切齒地道,「不會再遭到什麼額外的索取了吧?」
「事實上,一直都有。」罪犯先生好整以暇地道,「你漂亮的胸肌一直在向我發出邀請呢。」
……托尼最終還是撲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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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里亞蒂悲哀地體會了一把疏於鍛煉的業餘自由搏擊愛好者和經驗豐富的東方拳術專家的力量差距——他顴骨上多了一塊烏青,領子下面就更別提了,而托尼僅僅是被他絆了一跤,兩人後半夜的打鬥幾乎全成了如何合理利用屋內工具的智力遊戲……等到他們終於偃旗息鼓,公寓里的傢具也都被破壞得差不多了,整個客廳慘不忍睹,戰場甚至蔓延到了浴-室和床-上……
看起來在屋裡是沒法睡了,他們只好又回到了托尼地下室里的臨時床鋪上。坦白地說這裡環境真不怎麼好,不過之前他們也這樣湊合過兩天了,所以一時間竟然沒人提出什麼意見。
「假如你敢在我熟睡的時候做出什麼小動作——」托尼剛躺下,又警惕地翻過身來,盯著莫里亞蒂警告道。
莫里亞蒂沉默了幾秒,笑容有些猙獰:「托尼,我只是需要扮演一個同性戀,在遇到你之前,我交往的所有對象都是女性的。」
托尼舉起了一隻拳頭,認真地看著他:「你現在表現得就像是一隻陰險的猴子,既想得到香蕉,又想推卸責任。」
「……」莫里亞蒂舉起了雙手,無辜地道:「我可什麼都沒做過。好吧,以後也不會做。」
——他在心裡默默補充了一句,至少在他把武力值提升上來之前……
托尼又盯著他看了兩秒,似乎在判斷他說的是真是假,然後慢慢放下了拳頭:「希望如此。」
他轉過了身,拉起了被子。莫里亞蒂乖巧地躺在他背後,呼吸平穩下來,似乎已經做好了進入睡眠的準備。
過了一會兒,托尼道:「明天……那頓午餐……我會去巴茨醫院找你的。」
「嗯?」
「茉莉是個好姑娘,總不能讓她因為我的失約而傷心。」托尼的語氣頗為自負。
莫里亞蒂沉默了一會兒。
「這倒沒什麼問題,托尼,」他輕柔地道,「但是你準備用什麼身份和我們繼續共進午餐呢?」
托尼:「……」
他憤怒地抄起枕頭,一把砸在了莫里亞蒂臉上。
嗯,真是個祥和的夜晚啊……
「……賈維斯,賈。嗯哼,看來我在起名方面還是頗有品味的。」托尼自言自語般地道,手臂撐在桌面上,露出了思索的神情,「你應該已經了解到我們現在的處境了……有什麼建議嗎?」
「情報不足,無法完成分析。一個好的建議往往都是建立在充足的數據上的,先生。」
「不用考慮太多,我們現在沒時間去獲取充足的數據。」托尼道,「現在我來問問題,而你來想答覆——我知道自己失憶了,和人大戰一場,掉進了一個黑洞,來到了另一個宇宙的地球……我知道我的失憶——我對記憶的封鎖,是為了保護什麼,我認為讓它們繼續呆在我的腦子裡會不安全,但這似乎都是潛意識的動作,我不知道我是否也刪除了你關聯的數據……我刪除了嗎?」
「沒有,先生。」賈維斯的聲音顯得穩重而寬容,「在您扛著一枚核彈進入奇塔瑞人的星空后,我就和地面斷開了聯絡,然後因電量不足而陷入了休眠。當我第一次在鋼衣里醒來時,您已經陷入了昏迷。我獲取了一些來自方舟反應爐的能量,緊急對現狀進行了分析處理。」
「……聽起來故事很多。」托尼道,「所以我獨自一人扛著枚核彈去對抗了外星人?你知道,這聽起來很酷。我是個英雄嗎?」
「毫無疑問,先生。」
「賈維斯,在你睡著的時候,有個壞蛋對我說,我在按照自己的理想模式扮演一個英雄。我討厭這種形容。」托尼手指微微用力,帶著椅子轉了個圈,「這麼酷的人是托尼·斯塔克,我在做出這種決定的時候一定來不及想自己到底該用英雄的身份思考還是托尼·斯塔克的身份思考。是的,我是個英雄,但我是自己決定這麼做的。記住這一點——不過好像你也沒出錯過。出錯的總是我。」
「先生,我覺得您對人工智慧的認知也發生了偏差。」
「是啊,是啊,萬事皆有可能出錯。」托尼喃喃著垂下了頭,又揚了起來,「我——我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我的潛意識。我——我似乎得了焦慮症,賈維斯。不,別跟我說話,讓我靜一靜……」
他顫抖著手握住了杯子,咖啡亮棕的液面搖晃得厲害。他執拗地盯著桌子上的一個小小的黑點,似乎要把它看進眼裡,眼角開始發紅……過了大概十多秒鐘,賈維斯道:「先生,我認為您應該儘快進行一次心理評估,以及一次體檢。您經歷了一次十分危險的戰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