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桂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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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年後,莞陽某個小巷深處。
靠著牆壁席地而坐的有兩個人,一個衣衫襤褸,渾身髒兮兮的,蜷縮在角落,像是流浪已久的叫花子,另一個穿著一身潔凈的白衣,臉龐素凈,身旁放了一把隨身帶著的長劍和一個包袱。
「啟宵哥,最近這兩年裡,江湖又有大變動了。」慕容靜倚著泥牆,目視前方無人的地方,眼底平靜無瀾,語氣也是淡淡的,就像是在自言自語一般,「柯清怡走了,你瘋了,枕棠哥被推上了武林盟主,而我也成為百年來第一位做副盟主的女子,邪靈教被剿滅了,魔教元氣大傷,朝廷那邊也對我們做出了退讓……」
說著,她唇角微揚,漾起一抹淺笑,輕聲道:「這世上並不是缺了誰就會止步不前,英雄死了后還會有其他青史留名者,姦邪滅了后仍會出現其他惡貫滿盈者。」
「可是啟宵哥啊,人心是不一樣的,有的人在你心中死了后就會留下一寸荒原,一碑墳墓,一抔吹不散的黃土,像是一道永不消除的傷疤,當愛與恨都被年歲磨去稜角,看到這個疤時已經不覺得痛了,只是感慨萬分,世事難料,人心叵測。」
坐在她身旁的乞丐仍是蜷縮著身子,雙手抱膝,將頭埋在臂腿間,只露出亂如雜草、夾卷了泥土與葉屑的頭髮。
他似乎是睡著了,對女子的話無動於衷。
但慕容靜知道他是醒著的。
她不在意男子的毫無回應,而是像在與故人閑聊一般,徑自微笑著繼續道:「說實話,剛開始的時候我和枕棠哥都吃了不少苦頭呢,真是不能小瞧了你這幾年的人脈,你的那幫紅顏知己一哭二鬧就差三上吊了,沒少給我們找麻煩。真相就擺在眼前,但她們都不願意相信。」
慕容靜看向身旁那人,稍稍歪著頭道:「其實當爹爹告訴我真相時,我最初也是不願相信的。在我看來,殺人放火的都是惡人,而惡人應該是那些凶神惡煞之輩,和你根本掛不上鉤。我也是後來才知道,是我當時對善惡劃分的方法太幼稚了。」
「一念之差最是可怕。」
說完這話后,慕容靜沉默了半晌,一動不動,而後才從包袱里掏出一個酒囊和一份用紙包好的包子,後者沒放多久,尚存溫熱,散著香味。
她緩緩道:「啟宵哥,你還記得嗎?以前慕容府對面有一家陳記包子鋪,小時候我很喜歡吃他們家的包子,經常大早上瞞著爹溜出去買來吃。後來我也拉著你一起去買,聽你說好吃,我真的很開心……現在陳記包子鋪已經不在那裡了,慕容府被燒了后,陳叔就把鋪子移到了城西,我費了好大勁才找到呢。」
她把包子放在了鄭啟宵跟前,然後一手拿著酒囊,一手背起包袱,站到對方面前,把酒囊遞了出去,沉聲道:「這是我自己釀的米酒,兌了毒,喝上三口就能要人命。是想繼續這樣半瘋傻半清醒地苟延殘喘,還是到九泉之下給爹磕頭認罪,你自己決定吧。」
慕容靜舉著酒囊的手在半空中維持了許久,就在她以為對方不會做出任何反應,於是自嘲地笑了一聲,打算抽回自己的手時,地上的那人卻動了動。
一隻手朝她伸了出來,皮膚上儘是風塵泥土,手臂瘦削,指尖都嵌著滄桑。
就在兩年前,這隻手還在指點武林,統領江湖。
鄭啟宵收下了毒酒。
但他始終都沒有抬頭。
慕容靜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輕聲道了一句:「後會無期,啟宵哥。」
差點被我踏上的黃泉路,現在該你來走了。
路途遙遙,黑夜漫漫。
有人在盡頭等你。
「靜……保……重……」
大概是太久不說話了,鄭啟宵的聲音嘶啞得厲害,勉強吐出三個字,還有些走調。
這一句便是永訣。
慕容靜沒有再說話,而是轉身走出了深巷。
走出巷口,眼前豁然開朗,明媚的陽光照得慕容靜不得不眯起了眼睛。
照出她內心一片坦坦蕩蕩,平靜無瀾。
沒有愛戀,沒有絕望,沒有憎惡,沒有怨恨。
無大悲大喜,她已將這段仇恨徹底放下。
她好不容易才死裡逃生,活了下來,用年少青春時最好的五年來實現這一場復仇,現今大仇已報,見好就收,這件事在她人生里畫上永遠的句號。
活著是一件何其幸運的事情,人生不該因一場仇恨而放棄了剩下的美好。
好好活著,好好珍惜。
切莫辜負那位無良作者的一番苦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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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枕棠最近心情有點煩躁。
自從當上武林盟主后,結交的人多了,熱心給他做媒的人也多了。今年他已二十又四,一表人才,性情沉穩,內外兼備,無論是相貌還是脾氣都無可挑剔,再加上又是武林白道的領袖,武功精湛,成就不凡,口碑不錯,是江湖各大門派世家長輩心目中佳婿的不二人選。
這樣的青年才俊竟然一直都沒成親,著實有點匪夷所思。
不過江湖上很快就有了相應的非官方解釋,傳言版本多樣,有的說他身患隱疾存在缺憾,有的說他實為斷袖不近女色,還有人說他眼光極高選人挑剔,所以沒有看上任何人。
流言漫天飛,但顧枕棠臉上的表情從沒有為之變過。
他依舊淡然,依舊從容,並沒有將這些不切實際的小道八卦放在心上。
不得不說這讓與他共事的好事者心裡暗暗失望。
見顧枕棠沒有絲毫反應,傳言索性越傳越離譜,越說越放肆。
終於有一天,前來找顧枕棠議事的邱莊主發現一向面癱的年輕盟主終於有了情緒波動,言行舉止間破天荒地透著幾分不耐與急躁。
——江湖上開始有人傳,顧枕棠一直不成親,是因為鍾情於其義妹慕容靜。
說起來這個慕容靜也早就過了適嫁的年齡,都二十齣頭了還沒半點嫁人的消息,倒是把副盟主當得十分強勢,雷厲風行,辦事穩妥,一套問心劍法使得出神入化,僅用了兩年的時間就以能力使那些因性別而對她指指點點的老腐朽們乖乖閉上了嘴,武林里的同齡人見她冷冷的表情,多少都有點敬畏。
有人披露,其實慕容靜從前和鄭啟宵有過婚約,雖然後來慕容家發生變故,慕容靜卧薪嘗膽五年,最後在小武會上一雪前恥,擊敗了鄭啟宵,但慕容靜心中仍有舊情,對鄭啟宵實為因愛生恨,割捨不下,因此在報仇之後也未考慮終生大事。
結合這兩則流言,就可以得到一個喜聞樂見的大八卦——顧枕棠愛慕慕容靜,慕容靜心繫鄭啟宵,鄭啟宵瘋瘋癲癲生死不明,真是一出流水有意落花無情的好戲。
淡定從容如顧枕棠,竟然也會有出現類似於被踩到尾巴的感覺的一天。
老實說,他不太清楚自己現在對慕容靜的感情。
七年前初遇時他是心懷同情與憐惜的,眼見身形單薄的少女從大家閨秀頃刻間淪為江湖亡命徒,遭遇不幸,處境凄慘,向來富有正義感的他當然不會坐視不管,再加上師父有命,幫助慕容靜就由此成了一種責任。隨後五年,他與慕容靜朝夕相處,兄妹相稱,相依為命,彼此之間更像是親情,而他當然不會趁火打劫,對慕容靜產生別的心思。
可是在慕容靜成功報仇后的這兩年裡,有什麼卻在悄然無聲地變化著。
一想到自己很可能是喜歡上了自己的義妹,顧枕棠就覺得很有罪惡感。
總感覺自己動了十分禽獸的壞念頭似的。
然而他其實純情到連和慕容靜拉拉小手都不敢想。
顧枕棠雖然已經是個二十四年的大男人了,但感情經歷完全是零,所以最後還是不得不像從前那樣轉而求助於顧珩——他專門抓住每年顧珩回老家給師娘掃墓的時機,堵住對方,鄭重其事地諮詢情感問題。
顧珩一聽自家徒弟終於是榆木腦袋開了花,高興壞了,像個三姑六嬸似的拉著顧枕棠問東問西,最後一錘定音——綜合你的所有癥狀,你肯定是喜歡小靜!這段兄妹之情早就不純潔了!
顧枕棠當場就在風中凌亂了……
「傻徒弟啊,其實這也沒什麼嘛,你和小靜又沒血緣關係。」顧珩拍了拍顧枕棠的肩膀,開導道,「你怎麼就那麼死腦筋呢?你倆都老大不小了,可別再往下拖了!」
顧枕棠沉默了幾秒,才道:「那我應該怎麼辦?」
「表露心跡啊二缺!」顧珩真有點恨鐵不成鋼的感覺,「難不成你要等小靜被做媒提親的給領走了你才滿意啊!」
顧枕棠蹙起了眉頭。的確,幫他做媒的人很多,給慕容靜提親的也不少,媒人送來的公子哥的畫像都堆得和小山一樣高,偶爾得閑的時候慕容靜還會坐在桌子上看一看打發時間。
瞬間危機感就來了。
顧珩瞅自家徒弟這表情,就知道開竅了,於是笑眯眯地湊過去道:「來來來,為師給你支招……」
於是在風和日麗的某一天,顧枕棠行動了。
當時慕容靜剛打點好一次論劍的事宜,懶懶地坐在太師椅上休息,隨手就拿起書桌上的畫像翻了起來,看完樣子再對一對名字身份,也算是間接多認識一號人,以後說不定在哪裡能有所幫助。
顧枕棠因為公事而進屋找慕容靜,誰料正好碰上這麼個時機,於是他暫且將公事擱置一旁,一聲不吭地走到慕容靜身後,跟著她一起看畫像。
慕容靜是練武之人,憑著敏銳的聽覺和對氣息的感應,當然很快便發現了顧枕棠的存在。但她實在太疲倦,所以沒有出言招呼,只是繼續自顧自地看著畫卷,準備等顧枕棠說完事情后再開口回應。
卻沒料到一向對這些不感興趣的顧枕棠,竟會挨個發表起評論來。
「這個臉太窄,吊眼角,像耗子。」
「這個鼻子太寬,嘴唇太厚。」
「我見過本尊,遠沒畫像里那麼瘦和好看。」
「這個人是個二世祖,整日吃喝玩樂,人品不怎麼樣。」
「這個據說以前和一個名妓不清不楚。」
「這人不孝順,心術不太正。」
「這個……」
慕容靜手中的畫像換了一卷又一卷,可是無論展開那一幅,都能聽到顧枕棠負面的評論,讓人頓時喪失興趣。
「枕棠哥,」慕容靜哭笑不得,真不知道這些人都怎麼得罪顧枕棠了,「你這是在為我排除夫婿人選嗎?」
「是。」
「可你這不都給我排除完了嗎,這讓我怎麼選啊?」
「沒啊,還剩一個。」
只見顧枕棠依然是面無表情,他指了指自己,淡淡道:「這樣的話,你就只能選我了啊。」
慕容靜:「……枕棠哥,你的耳朵好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