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魔頭論道
第144章
姜成文一打生下來就取了個好名字,爹媽想他過的好,過得安穩,才弄了個成文的文雅名字。街坊鄰居都說一些個名門大家都不一定取得上這麼好聽的名字咧。當然這些都是嘴碎的人耐不住寂寞瞎掰扯的,他們一年到頭來,就為了一日三餐都奔波得灰頭土臉,仍舊過的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那裡會認得幾個大戶人家出生的子弟,什麼名門望族這東西,他們都是在一些有見識的人物口中聽來竊用的。更不用說那些大家子弟的名字起得如何如何了。
一隻坐在深井之中觀天的蛤蟆,如何能叫他們知道天的大。給他們說上幾日也不見得能明白深宮大院的深不可測。
姜成文本意在文成,然而念了幾年聖賢文章,卻是也沒摸索出個一二三來,這書中的門門道道根本不是一日兩日就能搞的清楚的,所以他也壯懷激烈地效仿了一把古人的棄筆從戎。所謂當此亂世,唯有刀兵之下才能見真章,所謂錦繡文章,琴棋書畫,那都是太平盛世該有的東西。要想建功立業,出人頭地也有捷徑,只要是一腔熱血扎進軍旅,然後多砍幾個敵人,就能混個名頭,闖出個天地來。
於是姜成文便如願以償的進了北蒼人人引以為傲的玄甲鐵騎。從一個小卒子做起,可是真正等他上了戰場,看著屍橫遍野,血流成河的時候,他直接就給嚇的尿了一滿襠,險些沒把屎整出來。
他第一次上戰場,情況自然不會好,看見如潮水一樣湧上來的敵人以後,他發現原來威名赫赫,被傳的神乎其神的玄甲鐵騎也還是會死的。他怕死,但是卻不是一直會怕死下去,那時當一個將領看他愣神,竟然忘記躲避飛矢的時候,毅然用自己的身軀給堵了上去,然後便是他一生也忘不了的畫面。那將領回過頭來,滿臉鮮血,卻是咧嘴一笑,將身上飛矢拔去,然後說了句,「真他娘的孬種,在這裡尿褲子可以,但他媽別在這添麻煩!」
他眼鏡一紅,直接在那將領詫異的眼神中拔出刀就往敵陣中沖,整整連人帶馬砍了三十多個,愣是把刀刃砍的捲起來,無論如何都砍不進敵軍肉里去了方才罷手。從此便成了那將領手下一員驍騎。那將領名叫陳不苟,那時他還不是北蒼上將軍。
至於他當時為什麼會眼紅髮瘋亂砍人的原因,或許只有他自己清楚,到底幾分是因為男人骨子裡的血性,幾分是因為那一箭之恩。反正他認為這條命是陳將軍救的,那不論生死都是陳將軍的人和鬼。
如今的姜成文早已不是那個一上戰場就尿褲子的小傢伙了,在玄甲軍中做了個百夫長,管著百十號來人,放在他出生的那地方,走到哪裡都是個不小的存在,也有了幾分炫耀的資本。
今天的姜成文很是興奮,比自己當上百夫長,獲得金銀封賞的時候還要來的高興。因為自己一直視作恩人和英雄的陳將軍,竟然親自委他以重任。他想著就是把這條賤命不要,也得將這事兒做成嘍!於是他又是一鞭子狠狠地抽在已經被抽爛的馬屁股上。
他已經留了手了,不然可不止這個勁兒,軍中打磨多年,別的長處沒有,就有一身傻力氣,這一路來,他跑死了三匹馬,抽斷五根浸油的牛皮鞭子。下面這段路換不成馬了,要是把馬抽死,就得光著屁股跑過去清涼山了。他跑死無所謂,耽誤了將軍的正事兒他死都沒法瞑目。日頭懸到正當頭之前他必須得趕到,這是軍令,也是他姜成文拿命賭上的承諾!
……
……
都說魔到極致如佛陀,佛光普照之處,恰是魔氣滔天之地。
蘇岳霖是第一次見到這種景象,明明是寶相莊嚴如佛陀,忽而橫須怒目如金剛,忽而順眼低眉如菩薩,可再細看之下,那佛光宏遠似有千佛呢喃,呢喃到深情之處卻又化作妖魔嘶鳴慘號,那佛光也變成森森魔氣,滾滾滔天而上。
「你到底是佛是魔?」蘇岳霖終於忍不住開口問到。他可不願無故對佛門弟子出手,他對佛門有著別樣的感情在內。包括他現在所用的坐禪吐息之法,都是佛門的手段。動手之前還是問清楚的好!
「是佛亦是魔!」樵夫此時的聲音終於再無那溫和柔善之意了,言語之間無不字字透著森冷的殺機和嗜血的狂暴。
「你不是佛,佛者普度眾生,寬大慈悲為懷,你配不上這稱號!」蘇岳霖卻是突然搖了搖頭。
樵夫詭異一笑,笑中儘是鄙夷不屑之色,「佛陀度世,引人入極樂,極樂為何?不過死耳,我佛又如何,魔有如何?皆是殺人,豈非普渡?魔到極巔如佛,佛到極巔與魔何異?」
蘇岳霖心中一動,眉頭卻是下意識得皺起,魔道之人最是心狠手辣,善於蠱惑人心,剛剛一番交鋒,他方才發現果然不假。句句誅心,險些使蘇岳霖都要忍不住贊同。
「你的嘴上功夫的確很強,不過一個墮於魔道之人沒有資格討論佛道之宏遠博大!」蘇岳霖搖搖頭,很是平靜的開口。
樵夫身軀穩如泰山,在鐵鎖之上負手而立,儼然已有幾分魔道大宗師的氣勢!對於蘇岳霖之言,他更是嗤之以鼻。
「佛魔本一道,那些個佛道中人,哪個不是對佛道真諦如痴如魔,而我修魔道之法,甘之如飴,以身飼魔,和佛祖割肉喂鷹有何區別?俏兒郎,是你執念了!」
「佛陀救人,魔頭殺人,你又如何說?」
「佛陀救人,人活在世,仍是生於水深火熱之中,長痛一世,與不救何異?我殺人使人痛於一時,卻使人永脫肉身之苦!你說是佛好,還是魔好?」
「都不好,人生在世,求個大自在,殺該殺之人,救當救之士!」蘇岳霖卻是搖搖頭,突然將話題轉向佛魔之外,他自認為辯不過此人,此人已經不是簡單的魔頭,只要等他將全身魔氣收斂乾淨,不露分毫,慈眉善目如老僧,悲天憫人如菩薩,就是魔功大成,到時候只怕連佛門的那些手段通天的大和尚都不是他的對手。
樵夫一愣,身上的氣勢陡然垂落,如興風作浪的大湖突然風平浪靜。又變成那溫柔和煦的普通漢子。
「好個隨心所欲大自在,這不就是我魔道中人的,愛恨自在我心么?我是越來越喜歡你了。不若你入我魔道來吧!」
「不來!我還要上山去呢!」蘇岳霖手已經搭上了腰間的秋水。但是身上的氣勢卻是平平無奇,如同一個普通書生一般,儒雅淡然。
「你真要過此路?」樵夫問到。語氣中卻有不忍,彷彿看見了一個值得栽培的後輩,尋思著要將其收入門下,傳已衣缽。
「自然,不過此路如何登山?」
「你可知每年有多少人葬身於這龍王江中,化作魚鱉的食糧?」
「他們會,但是我不會!」劍已出鞘三寸,蘇岳霖在蓄勢,這是從那偶然得來的破曉之劍中學來的,他和這樵夫廢如此多的話,又豈是沒有企圖,他真當他有這閑心思和魔頭論道?待劍完全出鞘,自是殺人之時。
樵夫不著痕迹的養蘇岳霖搭在劍上的手看了一眼。卻不在意,更不點破,若是沒有一點手段的對手,他反而沒有興趣。魔頭殺人無須理由,全看心情。
劍又出鞘兩寸,頓時蘇岳霖周身已有劍氣如虎嘯,勢如脫韁之馬。
樵夫左眼跳了跳,總算露出一絲絲感興趣的意思。但是想要他正視,這仍舊不夠。
「你大可不必著急,慢慢來就行,太弱的人,我也不願殺!若是能讓我滿意,我或許能給你一個死後將心做我飯食的殊榮!」樵夫輕輕一笑。那臉明明和煦如暖陽,可是落在蘇岳霖心中卻是冷如冰窖,寒入骨髓。
蘇岳霖突然額頭冒汗,劍已出鞘一尺,氣息滾滾如長河。握劍之手已在輕輕顫抖。此劍真諦是劍不出鞘如春風,寒鋒離巢如狂龍。
紅袖和若蘭就在江邊,紅袖頗為急切,她數次想要登上鐵索,卻被若蘭伸手攔下,以若蘭的境界攔她如同小兒嬉戲一般,舉手抬足就成。紅袖惱怒異常,但卻又無濟於事。
「你為什麼攔著我,若是爺出了事兒,我打不過你,也要讓你吃盡苦頭!」
「哎呀,小丫頭,本事不大,脾氣倒是不小!」若蘭曾被紅袖暗諷年齡太大,此時乾脆倚老賣老,稱紅袖為小丫頭。而她究竟有多大,還真沒有人知道。「你上去也無濟於事,現在的蘇岳霖連你都不是他的對手,他贏不了的,你上去也是送死,還可能讓他分心!」
「那有也不能看著他死!」紅袖用盡全身力氣想要掙脫若蘭的束縛,卻如浪擊礁石,磐石不動,濤浪亂飛。
「這不是還有我嗎?想在我面前殺人,那也得有那個本事才行!你叫我一聲姐姐,我保他無事!」若蘭眨眨眼睛。
「妖精!」紅袖低聲罵道。
若蘭卻不生氣,反而忍不住笑出聲來。花枝亂顫,不是妖精是什麼。不過笑著笑著,又突然抬頭望向鐵索之上的那道背影。
「噝~此劍之威,已有通天之意,相去雖遠,足以斬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