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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勾欄無情亦有情

  「我道勾欄無情,你卻道,鶯鶯燕燕留人殷切!今日來,明日去,人未留下,錢留下!」張掖站在碧瓦飛甍,奢華無比的胭脂巷前怔怔出神,忍不住開口吟到。完全是隨口捏造,有感而發!


  一旁的王五兒驚為天人,目瞪口呆,「張兄果然是才華滿腹,隨口便是華章,出句自成詩書!以往我讓張兄吟詩作賦,張兄總是推推掩掩我就知你是在藏拙!今日隨口一說,便小露鋒芒,王某雖然粗鄙也能見冰山之一角!」


  這奉承來的突然,讓失神的張掖猝不及防,險些嗆死,不知道這小子拍馬屁的功夫是跟誰學的竟然跟我有的一拼。可惜他自己也是深諳此道,因而聽著這些話不僅不感覺高興,反而有些尷尬。好在他知道這王五兒雖然讀書少,有時候也不太靠譜,還有些油嘴滑舌,但是心地不壞。他如此說,也怪他沒讀過什麼書,就算驚為天人也是情有可原的。想通這些,便念頭通達,不以為意了,反而覺得以前總是自己拍別人馬屁,今日也過過被拍馬屁的癮,反正感覺還不錯。


  「王兄謬讚,隨口一吟,隨口一吟,哪裡算什麼詩詞之說!不過是看著勾欄薄涼之地,人人披著人皮混日子,心思暗藏不敢露,無情卻做有情相,有感而發,當不得真!」張掖連忙謙虛,他記憶里那些被拍馬屁的人自然會如此客套一下的。


  王五兒是個經世的老油條,混跡相府,人脈通達,與人相處在這方面自然是極有天賦,正因為在平日里見的多,用的也多,所以早已將溜須拍馬養成了習慣。這溜須拍馬講究,一拍,二讓,三勸,最後心安理得,欣然受之!


  這一拍就是根據喜好,拍個合理自然的馬屁,讓人心裡受用,太高是捧殺,太低是得罪。二讓,是說被拍馬屁的人要假意辭讓,說自己受之有愧,當不起這稱讚,三勸便考驗拍者功夫了,要讓別人覺得這馬屁拍的好,拍的理所當然,要讓他覺得自己要是不受就是天理難容。再然後嘛,這一來二去,被拍馬屁的人便欣欣然而受之!

  王五兒精神一震,覺得自己所學的溜須拍馬神功總算有了用武之地!清清嗓子,便開口,「張兄這是在說我王五兒見識淺薄啊!」


  「啊?這……王兄這話從何說起!」張掖不明所以。


  「我王五兒,雖然讀的書少,換成斗大的字兒也裝不了幾筐!可是我見過的有才有德之人卻是比張兄要多上幾個!我吟詩填詞不行,可是我品詩卻是有一手!張兄此詩看似,寥寥幾句,遣詞造句也極為簡單,卻是化繁為簡,返璞歸真,句句都是引於江湖而發之於聲,字字粗看為糟粕,細細觀來如珠璣,興起而詠,情到濃時而嘆,嘆到竭處而問!如此詩詞造詣恐怕已經臻至化境!奇哉,妙哉!」王五兒侃侃而談,唾沫星子橫飛,噴的張掖滿臉都是,言語如滔滔江水自九天飛流直下!

  張掖一臉獃滯,如同見鬼一般,他知道王五兒善逢迎,卻不曾料到,這一個善字早已不能言其一二!他自認為拍馬溜須的功夫一流,不說天下無雙也能晉入一流之列,可是今日看見王五兒一開口,方知人外有人天外天,自己的本事還是小巫見大巫了!班門弄斧啊,這王五兒果然是個鬼才,天下無雙!


  不過張掖還是臉皮直抽搐,自覺臉皮也夠厚了可是這種奉承之下,仍然覺得麵皮發燙,這王五兒也真是的一身拍馬本事神乎其技,對誰用不好,偏偏用在我身上,這不是找難堪么,他乾咳兩聲,然後欣然而受,娘的不受白不受!又和王五兒客套幾句,然後兩人勾肩搭背的往裡面走去,龍潭虎穴果不虛傳,這龍潭勾魂,虎穴吸髓,活色生香!一入胭脂深巷裡,從此志不在王候!

  殊不知他們進去的時候,在他們原先站立的地方不遠處,一個伶俐的小丫頭也是目瞪口呆,到現在也沒反應過來。她是碰巧有事兒方才出來看看,卻不料聽見有人吟詩作詞,雖然聽上去狗屁不通,倒也有幾分道理,所以也就忍住沒有上前反駁!然後入耳便是一通驚天地泣鬼神的馬屁,直接將她震了個七葷八素,外焦里嫩!


  然後她罵了一句,「沒想到世上還有如此厚顏無恥之人!」不過還挺有意思的,至少比那些文人雅士,顯赫公子要有趣的多!至少他們拍馬屁的功夫比這個差太多了,她真想上去對那些沽名釣譽的公子哥兒罵,他娘的也不嫌丟人,溜須拍馬都不及人家,留你們何用,也枉廢自家名號!

  碧螺搖搖頭,不再胡思亂想了,自己要出來辦的事兒也辦的差不多了,何況小姐身邊兒不能沒有個使喚的人,雖然小姐現在身份不同了,不缺婢女,可是還是用自己用順手了,所以一時她倒是不擔心自己會在小姐哪裡失寵!

  而且還有一個原因,眼看現在風光,可小姐是個有大智慧的人,不會居高臨下的欺負人,她是擔心將來有一日鳳凰落了毛,連雞都來采!所謂做事留一線,日後好相見就是這個道理!能通琴棋書畫達禮知書的女子自然有自己的聰明勁兒。只有那些笨女人才會一朝得勢便猖狂,自己給自己斷後路掘墳墓。她可干不出那種沒有實力還破釜沉舟的缺心眼兒事兒!


  碧螺邁步向胭脂巷門內而去!邊走還在思索著,不知道小姐以後的歸宿到底是是個什麼樣子的!究竟怎樣才算修成正果,怎樣才算從這風塵之地全身而退!是被哪個富家權貴的老爺收作哪第幾房小妾,被當做深宮大院兒的金絲雀兒養著,然後自此不見天日!或者是如同最近那折子戲中一樣,能和一個落魄的年輕讀書人芳心暗許,待到讀書人功成名就,不負初心來將小姐八抬大轎給抬回去?

  真是想不同,不過她更希望是第二種,那些權貴顯赫哪個不是喜新厭舊,而且自家都有正室,要是一下入了狼窩,指不定要穿多少小鞋,吃多少委屈!

  不知不覺已經走到了胭脂巷為小姐特設的閨房。


  「碧螺!」門內的小鈴鐺突然開口喚道!

  「哎!」碧螺回過神來,連忙推門進去,「小姐,碧螺在呢!」


  小鈴鐺巧笑一聲,「你這丫頭!叫你出去辦點事情,怎麼就出去這麼久,一點也不像認真辦事的樣子!看你心不在焉的,是不是你這妮子動了春心了!」她說著放下手中的象牙小梳,轉過頭來,嘴上是這麼說,眼中卻是掩飾不了一股子企盼!


  「小姐!他……他沒來!」碧螺自然知道小姐話里的意思,哪裡是她動了春心,分明是小姐動了春心!而且還是春心蕩漾!


  小鈴鐺眼中的失望和落寞一閃而逝,掩飾的雖好,可是碧螺在她身邊呆了多少年,對她的脾氣自然一清二楚。小鈴鐺勉強的笑了笑,「不來就不來吧!他畢竟是提督之子,沒事兒就往此處跑成何體統!」


  碧螺看著這抹扎心的笑容,心中隱痛,更是憤憤不平,「他不過是是一個九門提督之子!天下有權有勢的人比他多了去了!小姐幹嘛對他親睞有加?不來便不來,像他那種負心紈絝,早些離開便少幾分危險!」


  胭脂沉默,半晌才開口,「碧螺你又不是不知,我對他情有獨鍾,並不是因為他那卓然的地位和權勢,我又豈能是那樣的俗人!」說著她抬起那雙不知道招了多少羨慕嫉妒的手,左右看了看,又細細摩挲了一下右手手腕處的一隻玉鐲!眸中春水涌動,柔情膩膩!

  碧螺暗嘆一聲,小姐果然是中毒已深,那個所謂的劉公子是何等人物,那種花花大少,又豈會真的一心一意的對待小姐,繼續深陷於此不能自拔,便是自己害了自己!


  「小姐!他是什麼樣的人!你又豈能不知,只要稍微打聽一下便能知道!殘忍至極,花心至極!不知道依仗自己的權勢禍害了多少無辜女子,玩膩了的女人要麼賞賜給下人快活,要麼投進獸籠被掏心挖肺!得手之前甜言蜜語,得手之後,棄之如敝履!小姐你醒醒吧!不要自誤!」碧螺越說越是生氣,那所謂的九門提督之子簡直就是畜生都不如,乾的事兒也是喪盡天良!可是偏偏小姐對他是一見傾心,哪裡知道這是引狼入室啊!

  「不會的!我看他談吐儒雅,風度翩翩,又豈是那種殘暴不仁的人,定是外界傳聞!信不得,信不得!他自己不也說過,外界對他的風評並不是很好,不過這都是他父親的對手詆毀之用嗎?我信他!」胭脂連忙搖頭否認,「我知道你是關心我,也是為我著想,但是我還是想在看看,若是真的是如此,我以後不見他不就是了?」


  碧螺無言以對,只是心中凄然,以前的小姐何時如此不冷靜如此不明智過,可是就因為那個混蛋人渣,竟然成了這副樣子,平日里雖然掩飾的極好,可是還是能窺見端倪,動了情的女人真傻,比傻子還傻!有時候明知不對也要去做,不撞南牆不回頭!可是當女人最珍貴的東西被奪去后,哪裡還有回頭的機會,尤其是在這種吃肉不吐骨頭的地方!

  碧螺也知道自家小姐入了死胡同,一時半會兒也勸不回來,乾脆也就不勸了,「小姐,該登台了!底下的人都等的急了!這些人咱們得罪不起!都是咱們的衣食父母,別讓他們對咱們胭脂巷不滿,到時候那怕你如今地位不俗,媽媽也是不會輕饒的,那日子也就不好過了!」


  「好!」胭脂起身,蓮步輕搖,燕身翩翩欲登台!


  碧螺看著這身段風姿都是一陣陣失神。


  「卿本佳人,奈何為娼,誰又道勾欄無情,正是此間女子最痴心!」


  ……


  ……


  王五兒算是這胭脂巷的老主顧兒,雖然不是達官顯赫,可誰叫他有個在相府做管家的娘舅呢,別看只是個管家,可是有很多事還是得仰仗這個不算大官,卻勝似半個大官的人。這樣在相府裏手眼通天的人物誰不想巴結。可是這管家從來不受人情,忠心耿耿,讓人無從下手。所以其他人就打起了王五兒他這不爭氣外甥的注意,蒼蠅不叮無縫的蛋,這也總算是有了門路!

  所以別看王五兒只是個相府看大門的,可是這權勢還真不比一般公子哥來的小!別人來來往的,他也在其中收了不少好處。真金白銀不說,還有送玉器珍玩的!不然他一個相府的奴才哪裡有錢來胭脂巷這種地方尋歡作樂!


  「哎呦!王公子!今兒是什麼風把您給吹來了!」王五兒帶著張掖剛進門,便有一個半老徐娘上前搭話兒,像這種老人精如何不知道王五兒的重要性,別說他那個不同一般的娘舅,就是光王五兒自己巴好了,那也多了許多方便!這看大門的就是進相府的第一道門檻兒,有了熟人有了交情,這相府的門檻兒也就自然會低一點!

  「呵呵,原來是媽媽呀!還麻煩媽媽親自來迎我,可是讓我受寵若驚!」王五兒拱拱手,「這位是張兄!前幾次來,沒見著媽媽,今日給媽媽介紹一番!」


  張掖連忙上前作了個揖,頓時這半老徐娘的鴇母吃吃的笑個不停,眼淚都快下來了!

  「張公子!你這一揖,可是把我嚇壞了!我聽說讀書人都對儒家聖人作揖,不知我與那儒家聖人,哪個更讓公子討喜!」這媽媽笑的像個妖精,胸前的偉岸更是隨著笑聲一顫一顫的,腰肢柳擺,勾魂奪魄啊!直晃得張掖心動神搖!

  「儒家聖人自然是要拜的!這是讀書人的本分。可是今日見了媽媽的風采,真是恨不得弄一張媽媽的畫像放在聖人側,日日觀摩作揖啊!」張掖又不是雛兒,這馬屁露骨至極,充滿挑逗,這是直接迎難而上啊!

  鴇母笑的更加勾魂,張掖只覺得香風撲鼻,「公子若是擅長丹青之道,我與公子畫一張又何妨?就是不知道公子是要畫穿衣服還是奴家不穿衣服的樣子?」


  張掖暗罵一聲,這老狐狸精,簡直風騷到骨子裡去了,這還沒脫呢,就讓人忍不住流鼻血,早知道這種地方的人物都是八面玲瓏,可是今日一見方知果不虛傳!就面前這女人,要是能拐到床榻上去,那還不得榨乾了去?


  不過他也知道,到了她這境地,根本是不接客的,雖然看起來風騷至極,可是真要到提槍上馬的時候,給多少錢都沒用!人家手下那麼多姑娘,還能缺錢不成?不過有時候對胃口,養一兩個男人倒是有可能!

  「若是真有機會,定然獻醜為媽媽描上一張,好日日觀摩!最好是放在聖人畫像旁邊,拜聖人時,也能一睹媽媽過人的風采!」張掖滿臉笑意,真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對付這樣的人,你要是裝正經,那就是不給別人面子。


  「哈哈,張兄果然好志氣,就是不知道若真的擺上了畫像,你是日日讀聖賢書,還是日日觀摩顏如玉?」王五兒在一旁開口。


  張掖更加覺得這鴇母深不可測,初次見面便用這露骨的調笑,無形中讓人的關係拉近了很多!難怪這胭脂巷能有如此氣候,手段果然不俗。


  兩人被人引著穿過熙熙攘攘的人群,又穿過幾個院落,七拐八拐,方才到達一棟小樓里,雕樑畫棟,飛檐斗拱,卻又古樸典雅,在這風塵亂地倒是與眾不同,格外惹眼。想來這就是老闆娘斥重金建的戲樓了。看這氣派就知道是下了本錢,廢了功夫的!

  張掖雖然來過幾次,但是這地方還是頭次來,以前只是隨意找個漂亮姑娘對付一下,瀉瀉懷才不遇的火氣!好讓那些小騷.浪蹄子贊一聲金槍不到,滿足一下虛榮心。可是這地方明顯的有些不同。氣質不落俗套,像極了那泥中青蓮。於是他對王五兒讚不絕口,見一面便引為天人的胭脂姑娘更加好奇了!也不知是個什麼樣的女人,所謂清純的不少見,關鍵還要清純中帶著勾人的風采,那才叫妙!

  不知不覺他這以前從沒嘗過女人滋味的雛兒,竟然也對女人開始挑剔了!他想著終有一日會像那些達官顯赫一般來個金屋藏嬌,擺擺氣派!


  他和王五在一個角落裡落座,不是不想找個更好的地兒,只是這裡面早已是人滿為患,他們坐的這一桌已經是最後一處了!不過好在兩人都不介意,能看見就成,反正他們倆也不過是扯著虎皮作大旗,玩兒得太不知天高地厚就不妙了!別人敬你三尺,你也得見好就收!


  「張兄!你可要將眼睛擦亮了!這戲就要開場了!那女人也要登台了!嘖嘖……那真是時間少有的人兒啊!見過一回想第二回!」王五兒給張掖遞了杯茶,自己也端起茶喝了一口,滿是回味的說道!

  張掖看了座無虛席的大堂,「好女人總是不缺追捧得人,既然王兄如此推崇,我自然要一睹風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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