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娘娘,你可不能死啊
君修冥沉了沉臉色,本以為她安靜了月余,知道什麼叫做收斂,這沒過多久,又開始鬧騰起來。
此時,樹上的安笙深呼了口氣,一點一點的伸出手將紙鳶拽了下來。
她剛將紙鳶拿到手上,準備向君雯炫耀時,卻聽到地上的人忽然喚道:「皇上!」
安笙心裡一顫,低下頭正看見一張陰霾的臉望著她。
雖然這種俯視人的感覺很好,但看到的是君修冥這個人,她的內心就覺得莫名的有壓力。
安笙身子不由自主一抖,心虛的收回了眼神,欲要準備下去時,腳下卻踩了空。
「啊!」她本能的發出一聲尖叫,耳邊有狂風灌進,而後便落入一個沒有溫度的懷抱。
僅在下一秒君修冥便鬆了手,「砰」沉悶的聲音響起,她摔在了地上。
「啊!」安笙又是一聲痛呼,伸手揉了揉似要斷掉的脊背骨,哀怨的看著他,眼底儘是抑制的憤怒。
君修冥彎如皓月的眼眸透出一絲冷意,看了眼她,拂了拂袍子,便轉身離開了。
那高風亮節的感覺簡直不像是欺負了一個女人,反而又是那副救世主的模樣。
安笙真想朝他吐口唾沫,弄得她還應該感恩戴德的謝謝他出手相助似的。
君雯走到她的身前,戲謔的笑了笑:「看來皇兄根本就不稀罕皇后呢,本公主還是勸你一句,省省那些卑鄙可恥的手段吧!別做著白日夢以為皇兄還會對你心生憐憫。」
安笙對於她的嘲諷沒有開口,任半斤將自己攙扶起來,心裡那叫一個憋屈,她想裝個失憶怎麼就那麼難?
君雯看著她一瘸一拐離去的背影,覺得十分的滑稽,忍不住笑了笑。
一旁的阿湘喃喃說道:「今兒的皇後娘娘可真是奇怪,若是往日,只怕早就和公主吵起來了。」
君雯倒也沒在意:「可能是因為她知道自己大勢已去了吧!畢竟我母后現在也不幫她了。」
阿湘想想,覺得也是,便與君雯離開了此處。
回到坤寧宮的安笙吃過晚膳后抑鬱的端坐在銅鏡前,看著鏡子里嬌俏的臉。
半斤原本是要去請個太醫給她瞧瞧摔傷的,但她覺得沒那麼嬌氣,便推卻了。
半晌后,安笙心浮氣躁的撓了撓頭髮:「我為什麼不直接殺了公孫淑……」
她話到一半,便被半斤捂了嘴:「如果主子真狠得下心殺了她,那就不是主子了。」
安笙的確有些鬱悶,她在現代是個守法公民,從來沒想過要殺人。
所以她也只能將公孫淑媛抓起來一點一點的羞辱折磨,對於這個養尊處優的皇后應該比死還難受吧?
正當她入神的思考時,半斤低聲說道:「主子,長鳶還跪在外頭。」
安笙這才想起,她剛進宮沒一會便找了個理由罰了長鳶,如此她才能將半斤放到自己的身邊。
現在她和半斤都是頂著別人的臉在宮裡渾水摸魚,不得不謹慎些,所以她便將和公孫淑媛平時接觸最多的人都遣走了,這樣才能更少的漏出破綻。
安笙打了個呵欠,懶散的說道:「讓她跪著吧,這個丫頭年齡不大,心眼卻多得很,只怕是跟著公孫淑媛都學壞了,讓她吃點苦頭也好。」
半斤點了點頭:「我覺著也是,長鳶以前仗著皇后,都狐假虎威慣了。」
「嗯。」安笙魂不守舍的應了一聲,一心想著公孫淑媛身邊始終有太多熟悉她習性的人,如果不找個失憶的理由,那麼早晚都會漏出破綻。
眼見外面的天色逐漸暗下來,她心裡仍還猶豫著要不要再去找個地方試一次?
而後果斷的起了身,結果起的太猛,脊背骨襲來一陣疼意。
安笙倒吸了口冷氣,放慢了動作,緩緩地向殿外挪去,心裡將君修冥的祖宗八代問候了個遍。
這個男人果然有摔人的毛病!
半斤見她向外走去,連忙上前:「娘娘,這麼晚了您上哪去啊?」
安笙悶悶的說道:「消食!」
半斤不放心的跟隨在她身後:「奴婢陪您一塊去吧!」
安笙本要一口拒絕,但又想著,等會她跌入湖裡,沒人喊救命怎麼辦?
於是點了點頭,兩人便朝著星月湖的方向去了。
跟在身後的半斤像是猜出了她要做什麼,問道:「娘娘,這等會你跌入湖裡都沒有目擊者,誰相信啊?」
安笙望了眼在月光下碧波粼粼的湖水,蹲下了身,伸手試了試水溫:「還行,我說你這腦袋瓜里裝的都是些什麼?我跳下去后,你就大聲的喊救命,目擊者自然也就來了!」
半斤剛想說可行嗎?她在御花園都沒見著一個人,結果就聽得「撲通」一聲的水聲,而後便被濺了一身的水。
安笙只是在想,如果今天晌午的時候她這麼乾脆,也就不用出來第二次了,所以她很果斷的跳下了水。
但她完全忽略了一點,她是真的不會游泳!所以跳下去后,什麼都晚了。
可偏偏就是這一幕,恰好落入了獨自一人出來散心的君修冥眼底,他就這樣站在岸邊,看著在水裡不停拍打水面的女人。
半斤扯著嗓子的喊道:「來人啊,快來人啊!皇後娘娘落水了!」
水裡的安笙「咕嚕咕嚕」從口鼻里灌了不少水進去,如果讓她再選擇一次,她一定會珍愛生命,遠離這樣的死法。
半斤在岸上是真的急了,眼見她的身子一點一點淹沒水底:「娘娘,你不會水嗎?」
安笙在水裡掙扎著,迫切的開口:「不…不會…快救……」
半斤四處張望著有沒有竹竿,嘴裡喊聲也越發真切:「來人啊,快來人啊!救命啊,快來人啊!」
半晌過去,卻無一人來,只因為君修冥來此處時,吩咐了常德,不許任何人靠近御花園。
至到他看見鬼鬼祟祟的公孫淑媛,以為她又要耍什麼花招,這才將她放了進來。
其實就連他也沒看懂,她究竟想做什麼?她是個想不開的女人嗎?
當半斤看見不遠處的柳樹下站著的皇上時,踉蹌的直接撲了過去,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皇上,奴婢求你,求求你救救皇後娘娘,皇上,奴婢求你救救皇後娘娘吧。」
漸漸地,漸漸地,安笙的身子向水底沉了下去,她甚至聽不清岸上的聲音,只以為自己肺快要炸掉。
當她以為自己要死了的時候,有人攬起了她的腰,慢慢地浮出了水面。
常德趕來時,正看見陸地上濕漉漉的兩人。
半斤抱著安笙抽泣著:「娘娘…娘娘你可不能死啊…」
可能是耳邊的聲音太過恬噪,以至於吵得她根本昏不過去,獃獃的睜開了眼睛。
安笙猛地咳嗽起來,將腹中的水都因此咳了些出來:「咳咳…咳咳咳…」
半斤輕輕地拍著她的背,哽咽的開口道:「娘娘,您為什麼要這麼想不開啊?皇上只是政務繁忙,這才忘了來看您。可娘娘您為什麼就要這麼想不開?」
安笙愣了愣,這丫頭什麼時候學會搶戲了?關鍵是把重點還說了兩遍。
君修冥至始至終卻都不曾看她一眼,對身邊人冷冷的吩咐道:「去請個太醫過來。」
常德使了身邊的小太監去,而後便跟著他的身後離開。
安笙見時機也到了,刻意放大了音量:「不要碰我!你是誰?」
話落,她又捧著頭痛苦的補充了句:「我怎麼會在這裡?這到底是哪裡?」
安笙想,失憶大概都是這個梗!你是誰?我是誰?他是誰?好吧,鑒定已失憶。
聽聞這句話,君修冥頓下了腳步,回頭睨了眼正一臉恐慌的公孫淑媛。
半斤故作一臉的憋屈:「娘娘,您不認識我了嗎?我是寶兒啊!若不是因為娘娘的大恩大德,寶兒早就被司藥房的姑姑打死了。」
安笙心裡感嘆,司藥房的姑姑就這樣白白背了黑鍋,眼見她向自己靠近,咋咋呼呼的又是一聲:「你別過來,不要靠近我。」
半斤也沒再向前挪動,任由她靠在樹旁,怯怯的看著自己:「娘娘,您這到底是怎麼了?」
君修冥眯了眯眼,眸光流轉掠過她所在之處,眼底幽深似淵,溫聲道:「天色晚了,皇后與其在這裡演戲,不如回坤寧宮換件乾淨的衣裳。」
安笙翻了個白眼,好在他終於吭聲了,不然自導自演,她還真有點演不下去。
而後她抬起了一張慘白的小臉,望著他:「皇后,什麼皇后?我不是皇后。」
君修冥狹長的瞳仁裡帶著一抹轉瞬即逝的異光,愈發高深莫測:「那你是誰?」
安笙伸手用袖子擦了擦臉,不料袖上本就有著泥土,此時往臉上一擦,小臉也就更髒了:「我為什麼要告訴你?不過你又是誰?」
君修冥眉頭深鎖,全身透出寒意:「皇后最好別再給朕耍花招,朕給過你很多次機會,皇后卻沒一次珍惜過,如今的一切,都是你自找的。」
話落,他便一甩袖子憤然離開。
晚風吹過,梨花如雪紛紛飄落,映得明黃的背影愈發修長挺拔,俊逸無雙,像是夾雜在雪雨里里的一抹光亮,高貴又獨特。
安笙怔怔的看著他,這個男人真好看,即便是落水也帶著說不出的魅惑,只是這個背影好熟悉,熟悉的就好像她在某個地方見過。
半斤見皇上就這樣走了,而自家主子還痴痴看著他的背影,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安笙這才回過神色:「回宮吧!」
半斤瞅了瞅四周,這才小聲的低語道:「娘娘,皇上好像沒上當啊!」
安笙一臉的無謂,擰著衣袍上面的水:「放心吧,只要我裝作不認識你們,太醫院的那群老頭就不會蠢到說自己的醫術不精,診斷不出來一類的話。
所以他們段然會說本宮受了驚嚇失憶什麼的,總之他們一定會編出個理由來證明他們醫術超群。
到時皇上是不信也得信。不過還是要慢慢來,畢竟公孫淑媛在眾人心裡就是個心機叵測的女人。」
回到坤寧宮后,太醫替安笙把了脈,問過一系列的問題后,安笙自然都是搖頭不知道。
於是,次日,皇后失憶一事在後宮傳的沸沸揚揚。
時不時便有各宮的宮女過來問候,只是還和往常一樣,這些人都是帶著目的來的。
安笙一直都沒有什麼主子的架子,所以很和藹,依一的謝過,便回到了自己的搖椅上曬太陽。
這些宮女看著都覺得奇怪,皇后居然沒了皇后的架子,於是將情況如實彙報了自家宮裡的主子,因此安笙失憶一事就這樣落實了。
壽安宮太后王氏那邊也親自過來探望了一番。
安笙給出的反應除了她只知道自己是公孫淑媛之外,其餘的皆忘得一乾二淨。
王氏心裡存有疑慮,便親自傳了張太醫過來:「給皇后好好的瞧瞧,怎麼昨晚落水之後,就什麼都不記得了!」
安笙倒也坦然,將手腕伸到他的面前,實則大腦在受了沉重打擊或者刺激時,完全有可能面臨失憶。
只是不知道古代到底懂不懂這些?
宮外的公孫止聽聞消息后,匆匆的趕進了宮裡,而此時張太醫正在向太后闡述公孫淑媛的病情。
所以安笙這次落水失憶情節就成了板上釘釘的事。
公孫止向太後行了一禮,王氏念在出了這麼大的事情,沒過多在於禮節:「起來吧!你來了也正好,可以和媛兒好好的聊聊,說不定就能記起來了。」
說著,鴛鴦攙扶著王氏起了身:「哀家也就不擾你們姐弟倆了。」
公孫止躬身道:「恭送太后。」
而唯有安笙橡根木頭似的站在原地看著他跪來拜去。
直到太後走了,公孫止才緊張的開口道:「姐姐,聽說你昨天晚上落水了?」
安笙點了點頭,一臉陌生的看著他。
公孫止有些想抓狂:「所以姐姐不記得我了?」
安笙很執著的又說了遍這兩日的口頭禪:「你是誰?」
公孫止扶額,鬱悶的開口道:「天啦,姐姐你怎麼在這個節骨眼上忘記了?」
安笙似乎逮到了一個套話的好時機,反問道:「我應該記得什麼嗎?」
公孫止將那日在麗香院里商量好的,一著急便說了出來:「我們不是說好的一起投靠寧王嗎?
姐姐,你看看太后,早就將我們公孫家遺忘了。而寧王愛慕姐姐多年,姐姐何不找個對你好的人過一輩子。」
安笙就知道,公孫淑媛肯定和寧王有一腿,原來果真是早就商量好了:「哦。」
公孫止坦然的說道:「姐姐你就對他死心吧!你為他付出這麼多,他除了給了你一個皇后的位置,還給過你什麼?」
安笙卻很平淡的回了一句:「可是我什麼都不記得了,我付出了多少,得到多少回報,你覺得現在對我而言,還重要嗎?」
公孫止剛想再開口,卻聽到殿外一聲太監的喊聲:「皇上駕到!」
公孫止這才不甘的閉嘴,這兩日她這個坤寧宮熱鬧的很,時不時就有人混進來。
安笙看著步入殿內的君修冥,妾了妾身:「參見皇上。」
公孫止跟著行禮。
君修冥的面色波瀾不興,淡淡地撇了一眼公孫止:「小侯爺也在,看來朕來的不是時候,擾了你們姐弟倆閑聊。」
安笙低著頭,有意的嘀咕了句:「他是我弟弟嗎?我怎麼不記得我有個弟弟?」
公孫止自然也聽到了,但忽略了她的話,惶恐的回道:「是微臣貿然前來,打擾了皇上和皇後娘娘。」
君修冥淡漠的說道:「都是自家人,說什麼客套話,別拘著了,起來吧!朕聽聞皇后在御花園內不慎失足落水,忘了些事,往後小侯爺可要常入宮看看皇后。」
此番他過來不過是做做樣子,畢竟公孫家的勢力也是王氏一手提拔起來的,雖然這兩年公孫一族在朝廷里逐漸的被打壓,但這瘦死的駱駝還比馬大。
公孫止這才起身:「是,微臣謹遵皇上之命。」
君修冥看了她一眼,目光微微一頓,鳳眸中蘊了一層淡淡的薄霧:「朕給皇后帶來了些補品,這些日子皇后好好的調養調養。」
安笙只是敷衍的點了點頭:「嗯。」
她已經應付這些人一天了,早就乏了,在這宮裡,這些人真是一刻都不能消停。
君修冥與公孫止兩人在她的殿內又客套的聊了一會。
安笙在旁聽得昏昏欲睡,靠在寬大的長椅上,張大嘴打了個哈欠,眼下還有著淡青色的疲痕。
君修冥的目光時不時落在她身上,只覺得她的行為舉止似乎忽然間變得很熟悉。
安笙很明顯感受到一處目光正直視著她,將張開的雙腿立馬合了上,尷尬的扯了扯唇角。
君修冥看了她一會,施施然的起了身:「端午快要到了,小侯爺記得替朕向岳丈大人問個安,到時一起進宮過個端午。」
公孫止站起了身,拱手道:「是,微臣定當將話帶到。」
君修冥邁步至她身前,墨染的瞳仁清淺看著她:「皇后想是受了驚嚇,昨夜也沒睡好,這會就讓她好好的歇息吧!」
「是。」公孫止看了眼正擦著眼角困出淚的公孫淑媛,嘆了口氣:「臣弟改日再進宮探望姐姐。」
「恩。」安笙淡漠的應了聲,抬眼時正好撞進一雙晶瑩如霞的鳳目,他正帶著質疑的神色看著她。
安笙莫名的心虛,低下了頭,不再抬眼。
君修冥將她的神色收於眼底,墨眸深幽,也便與公孫止離開了坤寧宮。
回到養心殿時,他一直回想著公孫淑媛今日的舉動,眸中帶了一抹沉思,少頃向常德問起:「一個人失憶了,連性情也會變嗎?」
常德哪裡知道,不過如今宮裡討論的都是皇后失憶就跟變了個人似的事情,他也說不準,搖頭道:「老奴也不清楚。」
君修冥寬大的袖袍如流雲垂落,墨眸里似有一層雲霧瀰漫,若隱若現,片刻,才恢復平靜,提步走向了掛著的一副畫像前。
他緩緩抬手撫向了畫像上女子的臉龐,喃喃念道:「你知道嗎?朕總覺得你就在我身邊。」
……
幾日後,轉眼就是端午,楊沁月腹中胎兒已經四個月了,胎象十分穩定。
這是帝王的第一個子嗣,君修冥也做足了表面功夫,賞賜恩寵不斷,楊沁月頓時被推上了風口浪尖。
而她也以為母憑子貴,越發驕縱起來,在後宮,可謂集怨於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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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