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作者有話要說: 估錯字數了,晚上繼續
這樣的材料能遞上來,十之**都是真的,畢竟都是實名舉報。
路鶴寧頭皮一硬,只得把這個認下來。只是認了也白搭,假如員工對公司隱瞞工作經歷的話,這的確違反了勞動合同中的誠信原則,公司是可以直接解除勞動關係的。
連青瞧了他一眼,又繞過他把辦公室的門卡死,這才問道:「你怎麼會去那種地方?」
「為了……錢,」路鶴寧道:「那時候家裡出了點事,欠了別人不少錢,我當時害怕,覺得那筆錢對我們家這種收入來說幾乎是巨款,怎麼都不可能還的上,所以就……」
「欠了多少?」連青問。
「二十萬。」
「……二十萬你就去那種地方了?又不是二百萬……」連青驚訝,有些道:「海悅這個項目順利的話,你的提成就有這個數了。」
海悅這件事上路鶴寧有運氣成分存在,但是平心而論,路鶴寧的硬體條件不錯,假如換做其他公司的話,即便拿不了大項目,小單子保證吃喝有個存款也不是什麼大問題。怎麼就能被區區二十萬給逼到那裡去了?
路鶴寧大概能知道對方的想法,實際上不僅連青,當初的徐稷也是這麼想的,又或者他當初所在的夜總會諸位同行——當初經歷說明軒樓的少爺會外語,小費都能多拿一倍,眼神一直是瞅著他的。
路鶴寧後來也想過,假如自己重新來過,再次站在那個緊要的當口,自己是否還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他的答案是可能會,也可能不會。
人的這一生面臨無數選擇,並不是所有的轉折點上都能存足勇氣熱情往前愣闖,覺得自己頂天立地無所不能。實際上很多時候,甚至大多數時候,人都是容易疲憊的,有的選擇是迫於無奈,有的選擇純粹是茫茫然不知所終……不往下走,誰知道哪個選擇是好的哪個選擇是壞的。
路鶴寧去年的時候膽小,懦弱,經不起一點風吹雨打,所以面對這筆錢他覺得禍從天降,一時間求助無門,入了邪路。可是他骨子裡又清高,矯情,想著維持自己最後一點的臉面,所以也曾面對機會往後退縮,直到遇到不講理的徐稷。他覺得這都是命,只是命由天定,運由己生。
連青不帶什麼情緒的看著他。
路鶴寧思忖半晌,緩緩道:「我那時候的選擇,的確是糟糕透頂。或者換句話說,我當時的整個人,都糟糕透頂……我過去的二十幾年裡,自恃清高,認為自己是名門之後,所以一直看不起身邊的人。可實際上我不是名門之後,也不是富商之後,我只是個普通家庭里的普通孩子……我看不上窮人,但是有錢人同樣也瞧不起我。我漸漸活的自閉又虛榮,比如從不跟任何人借錢,包括我妹妹,我只會往外借,哪怕只是幾分幾毛,都能讓我有滿足感。又比如我在學校里,有能表現的機會就表現,讓人覺得我一看就是從小花錢學習各種特長的優等生。」
他當年在大學里表現出諸多特長,別人問起時他也只是簡單地說以前學過……實際上那些都是他從圖書館里借書回去自學所得。別人在培訓班裡學的一兩句話的技巧顛簸,他可能要自己摸索很久。
「我一直維持這樣的假象……直到後來來江城工作,遠離家鄉,我才稍微輕鬆了點,只想著不爭不鬧的過個踏實日子就好。」
「所以當我突然得知家裡有了糾紛,欠了人二十萬之後,我的天都塌了。尤其當時幾家親戚把借條賣給了催款公司……我對這些了解不多,只知道催款要債的,少不了上門鬧,貼大字報,到處搗亂逼迫……我家離著我以前的學校很近,不少同學又留在本市工作,所以我當時特別怕他們鬧到家裡去,搞的人盡皆知。」
一個固定工資的工作,必定還不上這筆額欠款,路鶴寧病急亂投醫,四處換工作,卻又因為張口就要高工資,卻又拿不住與之匹配的工作能力,因此被各家公司淘汰……
當時的他,的確覺得自己無路可走。很多事情沒法說如果,那個詞對現實無益。
路鶴寧時常進行自我反省,但是對人如此直接的剖析自己,還是第一次。他感激連青一直的提拔和照顧,低了頭道:「這部分工作經歷我的確不該隱瞞,當初沒有寫在簡歷上,一是因為夜總會不好聽,二是因為我只做了酒水推銷的工作,並沒有涉|黃賣身,工作時間也短。」
連青沒有表態,只確認道:「這一點你跟我說實話,到底有沒有做過?」她稍微一頓,也不避諱:「你知道你現在的職位雖然還沒有實權,但是職務級別不低,接觸的也都是公司發展方向策略的大事。而且你還年輕,努力兩年,未必沒有機會進入核心管理層。」
路鶴寧愣了一下,對這話感到有些驚訝。他現在的升職已經屬於連跳兩級,按說一年裡都不可能再有變動,更何況他的閱歷和經驗也遠遠不夠,別說進入管理層,都是做好現在的工作都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來。可是連青並沒有必要畫個大餅哄他……
他心念一動,忽然想到之前李軍閑聊時的一句笑話……莫非連青要高升了?
這個念頭在他心裡轉圜半晌,路鶴寧先前的擔心散了一半,又見舉報信的原件果然在連青左手邊的矮柜上……如果後者不管,這封信應該已經送到上頭手裡了。
連青道:「我提拔你,並不是你能力多突出,業績多優秀,而是看好你這人誠實,忠誠,責任心重。今天的事情我問你是一回事,將來你往上走,公司同樣會再做一遍背景調查。」
路鶴寧知道她是暗示自己說實話,暗自嘆了口氣,咬唇道:「我說的是實話。上面也寫了我只有過一次出台……」他略微一頓,臉色微紅道:「但是那個人是……我的愛人。」
連青頓時詫異,抬眼看來,隨後不知道想到什麼,露出瞭然神色,笑道:「那就是了。」
她把手頭的資料略作整理,伸手把鬢角的頭髮往後捋了捋,顯然也鬆了一口氣:「……其實從公司角度來講,你之前這項工作內容沒什麼。退一步講,即便你只是出於好奇做出某種嘗試,只要是不違法,那也只是個人選擇……」
路鶴寧嗯了一聲,知道這是官方說法。
「反倒是隱瞞工作經歷這一項不好辦……」連青用食指壓著材料道:「這個我先給你壓幾天,你想想當初有沒有跟金沙簽訂過正式合同?如果有的話去找人幫你銷了。畢竟幾個月,到時候上頭問起,就說去做了個暑假兼職,鍛煉自己的交際能力。」
路鶴寧連忙應下,現在他在明舉報人在暗,只有先下手把源頭掐了,才不至於後面再生是非。這件事遮遮掩掩也不好,連青的意思是放在檯面上解決了,也免得有什麼後顧之憂。
路鶴寧心裡有了主意,無非託人辦事花錢消災,只是考察組才到,這頭事情也緊急,他略微猶豫,問道:「那項目組的事情?」
連青果斷安排道: 「你今天先陪著秦總他們,晚上有酒局,副總不太能喝,另外倆人也都一杯倒,你準備準備到時候得頂上。等秦總那邊走了,你去辦自己的事情就行。」
路鶴寧本來安排就不多,秦總一走,他的主要任務也算完成。路鶴寧的一顆心這才放回肚子里,感激的朝連青鞠了一躬。
晚上酒局設在解放路上的明軒樓,總經辦里有那邊的會員卡,路鶴寧上次來還是徐稷莫名其妙的請李軍吃飯,他當時連走路都有些拘謹,生怕自己鬧了笑話,今天第二次踏進來,卻成了當時羨慕的商務人士之一。
他在一旁引人入座,又就著秦總的愛好聊些趣事傳聞。誰知道甫一落座,還沒等點菜上茶,考察團就有人突然問起了產品相關的問題。這次吃請並沒有技術部的人參與,起初幾個簡單的問題副總還能和氣應付,到後來對方較真,越問越專業,一個兩個的英文單詞也蹦了出來。
這一手出人意料,偏偏對方是個技術宅,又或者仗著自己甲方身份,並不在乎副總的臉色,也不跟著副總轉開的話題走。路鶴寧見情況不好,忙找機會順口接了過來。他這些天苦記資料,厚厚一沓幾乎全部複製到了腦子裡,雖然對各種原理指標仍不理解,但是說起來卻不露怯,表達順暢,中英文切換也十分流利。
公司的幾人都鬆了口氣,秦總側耳聽了會兒也笑笑,中途打斷道:「吃飯皇帝大,你倆先歇歇……」等到點餐的時候,卻又把菜單丟給了剛剛的那位技術宅。
路鶴寧跟副總對視一眼,頓時留了意。
秦總最近講究養生,吃飯忌諱頗多,肉要少碰,菜也有講究,什麼菜跟什麼葯會相衝,什麼果子跟什麼米搭著,什麼顏色多吃什麼顏色不能吃。路鶴寧早做過功課,誰知道對方點菜卻並不顧及,只挑了店裡的五星推薦的辣口菜,十幾道下來,都是肥甘厚膩的菜品。
路鶴寧過來本來就是陪酒的,這會兒看著服務員定了菜名,略一思量,自作主張地加了道首長養生湯和滋補海粗鹽甑雞。
他點完又笑笑,把當時李軍介紹菜品的原話搬了過來:「這裡的海粗鹽甑雞是一絕,雞是上樹雞,一隻雞,八斤海鹽,先放一塊生焗,再上火蒸……全省就這麼一家做的正宗,主廚都是限時限量供應,所以沒有寫在菜單上。今天各位一定要嘗嘗,也算我們江城一絕。」
眾人恍然大悟。
秦總聽他點了養生湯之後臉上就帶了笑,這會兒更是瞧他一眼,對副總誇道:「你們家的這個小路不一般啊,知識面廣,也有趣,上次在L市,我跟這位小友淺聊了幾句茶道,感慨頗深吶。」
路鶴寧微微笑道:「哪裡,我就略懂皮毛,當時不過是拋磚引玉的想多聽秦總聊聊。」
秦總哈哈大笑,卻道:「我就喜歡你這一點,做事認真,做人低調,不像是現在的年輕人急功近利,什麼事兒都不沒做呢,就想著要成果。」路鶴寧以為他在影射誰,默默打量一圈,沒發現異常,又聽對方道:「上次你說茶膏的時候我還覺得可惜,那東西現在一克難求,貴比黃金,誰知道你竟是提前準備了的。」
路鶴寧這下驚住,心念急轉,臉上卻快速的反應過來,露出了一個靦腆的笑。
副總眼珠一轉,即刻順上話題,引著客套寒暄起來。
開席不久再談到正事,副總談判能力過關,一來二去探出不少對方的顧慮,路鶴寧在一旁仔細聽著,又要顧著桌上的氣氛,腦子又要源源不斷記著著副總的一言一行,準備回去當成模板反覆學習一下,不知不覺就喝了不少酒。
好在最後結果好像不錯,秦總雖沒直接拍板決定,卻達成了初步的口頭協議。
路鶴寧看到副總的表情明顯的一喜,後半場氣氛漸酣,有人自覺分擔了路鶴寧的部分壓力,好歹讓他撐完了整場酒局。
晚上同事送了客戶回去,路鶴寧覺得自己神智還算清楚,索性跟其他人招呼了一聲,自己打車回去了。誰知道剛一進計程車,原先強壓的醉意卻一波一波的沒過了腦子,他伸手摸著一旁的坐墊,恍惚覺得這似乎就是自己睡覺的大床,周圍空氣又舒服,嘈雜的雜訊也被隔絕在房門之外…… 司機剛抬啟動走出兩步,待要回頭問他目的地,就見這人仰面躺倒,呼呼睡在了座位上。
=
=
路鶴寧做了一個綿長又溫暖的夢,他夢到自己似乎回到五六歲的時候,還是個孩童,玩性未滅,在自家院子里踢沙包,一下兩下……路爸爸對他說,你要向你妹妹學習,不要想太多,做你自己。路鶴寧腳下沒停,心裡卻想我為什麼要學妹妹呢?我想什麼想太多了呢?我現在不是我自己的話那又是誰呢?
他腦子裡一團漿糊,轉眼卻又轉到了另一個夏日的晌午,蟬鳴陣陣,堂屋中央停著一輛小床,有風扇正對著吹著,床上白紗帳。路鶴寧穿著一身喪服,似乎哭累了,又像是悲傷已然透支過度,這會兒有些哭不出來。他抽抽搭搭的往屋外走,看著遠處林立的高樓,看著過街的樓上別人家熱熱鬧鬧的陽台,曬著的衣服,擺著的花盆,掛起的小燕子風箏,還有當時正流行的跳跳球。突如其來的委屈頓時讓他塞住了鼻子,路鶴寧難過至極,一股氣兒堵在胸口那,半晌發出一聲嘶吼,趴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
他哭的難受,耳邊卻聽人念叨道:「他沒事吧,不用送醫院看看?」有人回:「沒事,應該是魘著了。」
過了會兒不等他神智清醒,就覺有人在一邊輕聲喚了聲:「小路,小路?醒醒……沒事了沒事了……」
路鶴寧勉強撐開眼,正好撞見徐稷低頭哄他。
徐稷摸了摸他的額頭,輕聲問:「醒了?先起來好不好?」
路鶴寧沒醒透,心臟還縮著一陣陣的難受,又怔忪一會兒,才點了點頭。
徐稷把他拉起來,跟計程車師傅道了謝。路鶴寧漸漸回過神來,酒也醒了大半。再看周遭,卻是一片漆黑。
徐稷道:「師傅說他在明軒樓接到你,還沒等開車你就睡著了。正好我給你打電話,乾脆就讓他把你送過來了。」
路鶴寧頓時愣住,又看周遭,從夜幕中隱約看到低矮的幾處住房輪廓,又覺這邊夜晚涼爽,空氣清新果然和江城的不一樣。
徐稷輕輕拉住他的手,開了手機的手電筒照著路面帶著他往前走。路鶴寧仍覺夢幻,跟他確認道:「這裡是北野?」
北野是江城下面的縣級市,抄近道走的話到江城市裡也有兩個多小時。
徐稷沒做聲,捏了捏他的手算是回應。
倆人抹黑往前走了很遠,路鶴寧酒勁未消,倦意也席捲而來,幾乎要瞌睡過去。又走了一段路終於看到一處石碑,徐稷又拉著他左轉右繞,這才看到了一處招待所的燈牌。
招待所不大,門面狹小,走廊逼仄,處處都充斥著一股難言的氣味兒。樓下有個大叔裹著被子在睡覺,呼嚕聲一聲高過一聲,徐稷自己拿了鑰匙開門進來,又從裡面給他插上插銷,帶著路鶴寧進了最裡面的一間屋子。
路鶴寧進門也顧不上那張床又小又臟又亂了,和衣就往床上一滾,恨不得立刻睡過去。
徐稷見狀這才抿嘴笑笑,又去挖他:「先別睡,這床墊太硬了,我去旁邊拿兩床被子給你墊著。」
路鶴寧吃驚:「旁邊房間也是你的?」又忍不住開玩笑:「不行,我得跟著看看,是不是金屋藏嬌呢。」嘴上說著,卻再爬不起來,只歪在床上忍不住打盹。
徐稷低笑,逗他說:「我藏了好多呢,一屋一個。」
說完不一會兒果然抱了兩床被子過來,讓路鶴寧先起來等著,給他疊好鋪平,又罩上床單。
路鶴寧這才注意到這邊不光房間小,床也是個單人床。徐稷讓他上去躺下,又把空調打開,探著他的額頭道:「你喝酒了吧?難受的話就說,我在你旁邊待著。」
路鶴寧抓住他的手,搖了搖頭:「我沒事,你一會兒怎麼睡?」
徐稷道:「我去旁邊那間睡。」這裡牆薄,你有事敲兩下我就過來了。
路鶴寧說:「被子都拿過來了,你怎麼睡,萬一半夜冷了的話怎麼辦?」心裡卻不由想到自己喝完酒已經是深夜,這會兒折騰一趟,現在少說也得十二點多了……按說要跟上頭先請個假,不如直接跟連青說了,順道解決金沙的事情。又想今晚吃飯的時候,那個技術員很不一般,副總好像也意識到了,也不知道自己要不要再提醒一遍。
他這一想反倒又有些亢奮。
徐稷道:「你放心就行,一樓空房間很多,我明天早上再去補一間就行。」
路鶴寧依舊遲疑:「這樣合適嗎?」
「合適,」徐稷笑笑:「老闆跟我熟了,恨不得把我招成他的上門女婿呢。」
路鶴寧只當他開玩笑,徐稷半蹲在他的床頭,幫他輕輕揉按頭部,乾燥溫熱的指腹輕柔緩慢的按壓,路鶴寧低聲跟他閑聊,沒說兩句就呼呼暈了過去。
第二天他依舊按點醒來,看了眼手機正是平日起床上班的時間。
路鶴寧忙給連青去了個電話,簡單彙報了昨晚的情況,又請假要了兩天。
連青在那邊笑道:「副總昨晚就跟我說了,你昨天表現不錯。今天好好休息。」頓了頓又問他:「你認識蔚藍的周總嗎?」
路鶴寧心下詫異,他連蔚藍是什麼都不知道,哪認識什麼周總。謹慎地在記憶庫里搜索一圈,再三確認后道:「不認識。」
連青嗯了一聲也不再問,似乎只是隨口一提,又道:「那這兩天你手機保持通暢,雖然是請假,但是海悅方面有什麼事情你該到場的還得到。」
路鶴寧連忙答應。
手頭的工作交待完,他這才起來去找徐稷,隔壁房門卻是大開的,路鶴寧進去看了一圈,早沒人了,床上也是涼的。
他正詫異呢,聽身後有人俏生生地問:「你是徐經理的朋友吧?」
路鶴寧扭頭,見後面站了個姑娘,身量苗條,臉色紅潤,看樣十□□歲的樣子,正好奇的看過來。
倆人一對面都是稍稍一愣。
姑娘很漂亮,眼睛水靈,紮起的馬尾辮也跳躍著青春活力。
路鶴寧先回神,笑笑問道:「是的,他出去了?」
「嗯,」姑娘這才紅了下臉,卻不扭捏,大方笑道:「徐經理每天早上都去山裡跑步,今天他讓我在這等你。家裡有早飯,你吃饅頭還是米飯?」
路鶴寧道:「我都可以。」
姑娘笑著帶他上樓,往左一拐進了一個小廳,看樣是一家人吃飯的地方,燃氣灶被隔開,各種調料用具都隨意的擺在灶台上。
姑娘給他盛了碗粥,又夾了一碟鹹菜的小拼盤出來,還介紹道:「這花生和毛豆都是自家煮的,徐哥特別愛吃,你也嘗嘗。」
路鶴寧應下,喝粥吃菜,卻覺得這鹹菜住的時候花椒放多了,舌頭麻得慌。又覺得這粥里不知道放了些什麼東西,有點酸頭。
姑娘在對面坐著,抿嘴笑笑后從一旁拾起了一本書。路鶴寧覺得眼熟,再一看,這書還帶著腰封,上面有兩處簽字筆戳出的痕迹——是自己前兩天做資料的時候,習慣性轉筆給戳上去的。
這書是他網購的時候隨手填進去湊單的,內容大概翻過,是胡言亂語的一籮筐雞湯。他現在早過了看兩句話就感動連天心生感慨的時候,所以這書一直被他放在書桌上沒動過。不知道徐稷怎麼給捎了過來。
路鶴寧默默喝了兩口粥,看了眼這人身上的運動服,過了會兒問道:「你們這早上空氣很好吧?」
姑娘露齒一笑,點了點頭:「我們這氧氣濃度高,不光空氣好,夏天溫度也比城裡低呢。」
路鶴寧哦了一聲,低頭笑笑:「那你們早上晨練可得多穿點衣服。」
「是啊,我每天都得穿長袖長褲呢,但是徐哥體格是真好,他只穿背心。」姑娘沒什麼防備,又道:「再給你添一碗?」
路鶴寧沒了胃口,推拒道:「不用,飽了。」
他下樓的時候徐稷還沒回來,路鶴寧覺得悶,自己拿上手機出去走走,人生地不熟,隨便撿了條路就往前走。
村裡的清晨格外安靜,有的人家傳出雞鳴狗吠,煙囪里冒著滾滾白煙,也有人家開了大門,正拿著竹扎的掃帚掃大門前的街道。家家戶戶外牆相似,大門高低顏色卻都不相同,門后的住宅也是各異。路鶴寧邊走邊看,不覺心情漸漸開闊,剛走到路頭要拐彎的時候,就見一個人從另一條道上大步流星的走了過來。
路鶴寧看那人的身形高大,逆光走來,胳膊的輪廓明顯,腰肩比例線條也被背心短褲勾勒無語。他心裡暗暗腹誹,即將三十而立的老男人,吃藥都擋不住你荷爾蒙亂髮,簡直是賊心不死。腦子裡卻又忍不住想到數日前倆人在床上翻雲覆雨,這個老男人連哄帶騙讓他說出各種下流話的模樣。那時候的徐稷,動作起伏間臉上的神情依舊清冷,只有一雙眼睛里蘊著化不開的情|欲。
就想那天的裸|照,無論對面的人如何沉淪迷惑,徐稷總能一手掌控。
所以自己也是沉迷了嗎?他跟別人上床也是這樣?他說跟自己不盡興,是不是另有盡興的人呢?比如那個他心心念念的小總監,那個小區里活兒很棒的「老闆娘」?江城大大小小的娛樂場所,還有些艷遇的姑娘,他順道送回學校的男同學?
路鶴寧知道自己想偏了,理智上告誡自己,情緒卻調轉不過來。他見那人遠遠瞧見自己,似乎小跑了過來,心裡更是彆扭,索性假裝沒看見,朝另一條路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