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九十九】
雖然好不容易說服了對方讓自己留了下來，可情況依舊不容樂觀。
第一眼就看出來了姜徹的狀況非常差，仔細觀察后才發現並沒有那麼簡單。繃帶下面隱藏的傷口完全是刀割傷的，傷口面積不小而且非常深，要不是他噴了強效止血劑，估計單是大量出血就可以要了他的命。
原本打算問他這到底是怎麼弄的，但在發覺到除了割傷后竟然沒有感染者留下的傷口后就明白了過來，大概在這一個個深深的割傷下方，都殘留著一道感染者留下的痕迹吧。
被感染著攻擊后，毒素會殘留在傷口上，並迅速隨著血液傳遞到身體各處。若是在受傷的瞬間便割開傷口放血，或者乾脆將那一部分肢體切除，可以大幅度減少毒素的入侵，生存的幾率也會大大提高。當初時凈被感染者咬到時，羅斯先生也要她這麼做的，多半姜徹也做了相同的事情。
只不過這瘋子不僅對外人狠，對自己也夠狠，腿上有一處也許是感染者造成的傷口較大，他竟然直接從腿上剜下去了一小塊肉，現在拆開繃帶后，還能看到血往外滲。
也許正因為他可以做到如此決絕，才能夠在被攻擊後過了一天後還能保持住清晰的意識。放在一般人身上，哪怕沒有被毒素侵擾，在漆黑的環境下，劇烈的傷痛以及令人絕望的境地就足以讓意志崩潰。
迅速檢查完傷口后，時凈二話不說連忙將腰包內的應急藥品都倒了出來，幾次手抖險些把瓶子給打翻。幸虧來之前該想到的都從程嘉那邊順手摸來了，不然還真就不好應對眼前的緊迫情況。
先用消毒水消毒，塗上強效止血劑，最後再噴上造血劑后傷口總算不再流血，拆開繃帶一圈圈往傷口上纏，有一些較深的傷口需要又不敢用力收緊，一個不小心就會把傷再扯開幾分。
時凈強|迫自己不講視線移開，持續著手上的動作沒有停頓，卻一再咬緊了唇角。這些傷光是看著就覺得痛，姜徹卻從始至終任由時凈以不太熟練的手法包紮，哪怕不小心稍微碰到了傷口，他也沒吭半聲，更沒有訴說不滿。只是垂著頭沉默地看著時凈在那忙碌，半眯著眼睛不知道在考慮什麼。
因為他什麼都不說，不是醫生的時凈根本沒辦法了解他真正的狀況如何，只有他沉重的呼吸聲才知道，他現在正承受著非常強烈的痛苦。
燈光較暗的狀態下進行傷口處理非常艱難，全部都重新包紮好后已經過了將近一個小時。確認所有傷處都沒問題后，時凈這才大功告成地鬆了一口氣，又拿起了抑製劑和營養劑。
「瘋子，你把這兩個先喝掉，趕快恢復一些體……瘋子？」擰開封得嚴實的蓋子呼喚對方，卻沒有得到回應。愣了一下后時凈連忙湊過去，才發現沉默地人不知何時已經閉上了眼睛。
「喂，瘋子！？你別嚇我喂！！！」連忙伸手拍了拍對方的側臉，一向警惕的人卻仍舊沒有睜開眼睛，要不是呼吸聲非常明顯任誰都會以為他會不會已經死掉了。
只是這麼一碰才發現，他的體溫高得離譜，呼吸打在皮膚上也帶著灼熱的感覺。時凈連忙將額頭貼過去，表情再次凝固。
他發燒了。
這也難怪，受了這麼重的傷，引發的炎症經常伴隨著高燒。再加上感染者的毒素也會造成一系列不良影響——高燒，疼痛，麻痹，幻覺，噩夢……
瘋子一個人的時候，到底是怎麼挺過來的呢？
胸中沒來由泛起一陣酸澀，但很快她便甩掉了這些在此刻非常多餘的感情。扒開對方的嘴將抑製劑和營養劑強行給他喝下去后，扶著他的身體小心地躺在了簡易的小床上。
能夠做的，時凈都已經做了，接下來就需要靠他一個人來挺過去了。從最開始時凈就沒有這瘋子會死掉的念頭出現，所以才會如此固執地留在這裡。
姜徹當初也撿走了被感染者襲擊過的時凈，雖然不知道出於什麼理由讓他竟然沒直接下手宰了她，從結果來講，這個人確實救了她，不然此刻時凈也不會站在這裡。
不過時凈此刻做這些並不是為了報恩，具體出於什麼理由才讓她不顧風險做這些，時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她只是下意識地沖了出來尋找，並憑藉自己最明確的意志，選擇了留在他身邊守護。
也許是因為總被對方小瞧而憋了一口氣？又也許是因為呆在一起的時間太長一時無法接受對方突然消失？
無論怎樣都好，現在，她會守在這裡，直到他再次恢復。
「瘋子，你不是誰都不放在眼裡，誰都可以輕鬆宰掉么？區區一個感染者的毒素而已，快點把它打得稀巴爛好起來啊……」不自覺伸出一隻手，將他散亂的頭髮撥開，這才發現原來這傢伙的頭髮跟他這硬邦邦的性格完全不同，柔軟且乖巧。
也許回去后，可以找機會起得比瘋子早，然後給他綁個小辮子啥的？
想到那個場景，忍不住扯出個惡劣的笑容，然後收回手拿起了放在床邊的□□，深吸一口氣再次睜開眼睛，屬於槍手的視線緊緊地凝固在門上。
必須要守住，哪怕是一個人。
為了節省電量，也防止被遊盪於此的感染者發現，時凈早早地便將手電筒關掉了，只有在去確認姜徹的狀況時，才會稍微打開一會兒。
地下三層，在沒有光照的情況下白天和黑夜沒什麼區別，只有自己一個人的話時間彷彿就會慢上好幾倍。任何輕微的風吹草動都會給精神帶來極大的刺激，沒有一刻感到安穩。
大約到黃昏后，門外突然有了悉悉索索地走動聲傳來，與其說這是腳步聲，不如說是什麼在地上拖動的響動。能用這麼不利索的方式走路的，也就只有感染者了。
回頭看了一眼屋內，剛剛換下來沾著血的繃帶還都丟在地板上，雖然人類的鼻子聞不到，但感染者一定可以發覺到這點血腥味的。所幸這一層之前就有不少死人，只能祈求它們不會發現這邊的味道新鮮點就好了……
「不過，比起拼運氣，我更相信自己的身手啊。」找尋到了各種可能，時凈哼笑一聲架起了手中的槍對準門口，與一直因為在門口晃來晃去的傢伙擔驚受怕，到不如直接一槍斃命要乾脆點。
平靜下心虛，聽好足音，大致估計好對方腦袋的未知，就等它——
「請住手，小姐。」
「！？」
手指剛剛按向扳機的瞬間，耳邊突然有另一個聲音鑽入耳朵，太過突兀嚇得時凈一個激靈。但下一秒就發覺到不太對勁，這聲音根本找尋不到方向，也不是由耳朵接收的，反而是直接在腦海中響徹。感覺就像是……像是跟羅斯先生交流的時候一樣……
「誒？」
姜徹身邊突然泛起淡淡的銀色光芒來，轉瞬即逝，要不是房間內整體都異常黑暗映襯著，要發覺到非常困難。連忙走過去，便看到姜徹外套的領子附近有一顆扣子……不，並不是扣子。
指甲蓋大小的圓形小物件上有幾道簡潔的銀色凹槽，裡面散發出來的光芒時凈非常熟悉。
「終端！？」時凈這才終於反應過來，一直都知道姜徹身上有個a級感知型終端卻一直都沒親眼見過，也不知道他到底藏哪了，沒想到竟然就放在這裡。
「是的，請不要輕易開槍，雖然在最近幾天，被困的人們解決掉了很多感染者，但經準確探知，現在仍有五隻以上的感染者還在附近遊盪，其中包括一隻初代感染者。未安裝□□的槍聲會直接將他們全部引來，以您擅長遠程支援的槍技，並不適合近距離戰鬥，無法戰勝。」
它的聲音再次鑽入大腦，冷靜合理的分析卻完全不僵化，讓一直飽受無口先生折磨的時凈生出了一陣莫名的感動。
這才是對話啊！！之前那叫什麼鬼！那叫對牛彈琴！！
「這、這樣啊，但是如果不先發制人發動攻擊，被對方先發現了反而更不好解決吧。」簡單地感嘆過後，時凈立刻又將注意力集中到門外，聽到那腳步聲並沒有被驚動，按照這剛剛的頻率慢慢蹭著遠去，這才稍稍鬆了口氣。
「請放心，這段時間我一直開啟著屏蔽系統，只要不直接接觸或弄出過於巨大聲響便不會被發覺。」終端泛著微弱的光芒，再次補充，「請您信任我，小姐。」
不算明亮的光芒，卻意外的有安撫人的作用，時凈鬆了口氣將端著步|槍的手垂了下來，語氣稍微輕鬆了些，「瘋子所持有的a級終端，我自然相信的……我沒來之前都是你一個人守護著他啊，辛苦了。那個……怎麼稱呼你來著？我叫時凈。」
「多謝您的誇獎，時凈小姐，這是我的職責。主人命名——a。」對方的語氣不卑不亢，沉默了幾秒后再次開口，「只是為了能夠保證情報準確傳遞給您，可以拜託您一件事情嗎？」
「拜託我？啊，不用那麼鄭重的……有什麼要我做的？」a級終端的實力不用質疑，時凈痛快地點了頭。
「主人現在陷入昏迷中，請您將我佩戴在自己身上，便能第一時間掌握到最新情報，親眼見到的，比口述要迅速很多，便於脫險。」a的提議讓時凈有些驚訝，也有些猶豫。
「這……畢竟你的主人不是我，還是這麼貴重的東西，我不能隨便拿走吧。」
「沒有問題，幾天前主人便對我下達了命令，除非回到原主手裡，不然一旦落到其他人手中便啟動自動銷毀系統，時凈小姐除外。所以，請您放心使用我的力量，我會盡全力支援你。」
「哈？」時凈眨了眨眼睛，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真的？」
「是的，您是主人所信任的人。」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