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九十四】
「限制行動是什麼意思？」
情緒不穩定的狀況下根本就不能控制音量，程嘉的臉上掛著明顯的怒意，顯然無法理解剛剛聽到的內容。
「紙面上的意思，就算找認識的人也不行，現在連總隊隊長都說不上話。」首先得到消息的李儒天一臉無奈，顯然心情也非常糟糕。
也不是不能理解，因為時凈現在也抱有相同的疑惑和不滿。
自從得到救援隊伍帶著剩餘生還的狩獵者回來后，已經過了兩天了，其中第一天花費在了路上，可第二天順利到達管理層后，生還下來的狩獵者們卻並沒有被允許離開，而是一連被管理層帶回了總部去，並被限制了行動。
理由非常簡單——這次探索危險性極高，死亡人數過多，就算回來這幾位表面上並沒有被感染者襲擊的傷痕，但誰也不清楚會不會出現其他併發癥狀。為了安全區整體的安全，需要將他們集中在管理層，統一進行觀察，等情況完全穩定后才能回歸日常生活。而且，這次存活下來的狩獵者們，無論是身體上還是精神上都受到了極大的衝擊，管理層擁有最先進的技術和最完善的設施，也方便他們的修養。在被看管期間，拒絕一切會面，同時也不允許向外部傳遞多餘消息。
乍一聽似乎挺有理，可對知情人來講，這都是放屁。
聯繫之前在安全區發生的事不難看出這次探索是管理層抱著某種目的才籌備的，會讓其他團隊參加只不過是為了提高戰力罷了。
具體這次探索到底發生了什麼，傷亡慘重的背後究竟有沒有特殊的陰謀，也只有去探索的當事人們才清楚。明明確認了他們身上沒有感染者直接殘留的傷痕，那就絕對不會存在任何變異的危險，現在卻直接限制了自由，連同隊人的會面都不允許。
絕對是在隱瞞著什麼吧？
「而且，現在連出入安全區也要受限制了。」沉默了一會兒，李儒天又繼續開口。
「還限制出入？怎麼回事？」低頭咬著嘴唇的程嘉驚訝地抬起頭來，「這些日子大概是上頭人刻意進行了限制，我那邊根本就打聽不到任何消息，竟然已經弄出這麼大動靜了嗎？」
「對，這次不是有九個人失蹤了嗎？管理層的命令是有隊友失蹤的幾個狩獵團體，最近不允許私自出安全區獨自搜尋隊友。理由是太過情緒化只會平白無故損失戰力，而且那個地方管理層已經確認過了太過危險，暫時禁止接近。」
「靠！厚顏無恥！」程嘉一拍桌子，差點把水杯給掀翻。
是個人都能聽出來他們這是故意的，突然說發現了重要地點展開探索時就覺得奇怪了，現在竟然都禁止隨意踏足了，要說裡面沒什麼蹊蹺？騙鬼還差不多。
可在末世，管理層的勢力過於龐大，流離失所的人們盲目地追隨著這唯一的「救世主」，最多的戰力和最豐富的資源都掌握在他們手中，哪怕心有不滿想要反抗，也沒有那個力量。
既然命令已經下死了，那麼在解令之前他們束手無策。
「那現在怎麼辦？難道我們只能幹等著嗎！？」砸了一下桌面的手越攥越緊，程嘉的表情有些痛苦，「想要了解情況也見不到小空他們，隊長失蹤到今天已經有四天了……再這麼拖下去絕對不行！」
「冷靜點，現在你絕對不能輕舉妄動，管理層現在守備那麼嚴，你是唯一能融入進去的人了，也只有你一個人能迅速得到鬆口后的第一手消息，所以拜託了，為了大家千萬別輕舉妄動。」李儒天抬起頭來，平時他對這年長几歲的程嘉很客氣，對女性也很溫柔，現在語氣少有地嚴厲起來。
「不用你說，小天，這點事情我還知道的，只是……被關在管理層的大家應該沒問題，只要風頭過了總會被放出來的，管理層還沒那麼大的膽子明目張胆宰了那麼多知名團體內的隊員，關鍵是隊長他——」說到最後，程嘉慢慢收了聲，不敢再想下去。
孤身一人進入感染區本來就被認為是不要命的行為，更何況是接近未知區的地段。就算這次一同失蹤的共有九個人，在面對龐大數量的感染者究竟會有多少勝算……誰能預知呢？
姜徹確實有過豐碩的戰果——超於常人的身手，意志力，配備，以及那種瘋狂，甚至有過單槍匹馬沖入未知區還毫髮無傷歸來的經歷。
但那是在補給豐富，時間並不長，並且在未知區外圍有隊友接應的情況下完成的。眼下已經是第四天了，誰也不知道失蹤的人身上還有多少補給，情況如何。
到底還有多少生還的幾率？
不知道，也不敢想。
「關於這個，聽說今天半夜管理層就會緊急再次組織一個搜查隊伍，特別去尋找失蹤的幾個人，但聽說也是要以自身的安全為優先……管理層大部分主力都已經被分配到最初的探索隊伍和救援隊伍了，這次再組成的搜查隊究竟是什麼貨色……哼，那些老狐狸，根本就沒打算真的救人吧。」李儒天有些頭痛地用手拄著額頭，非常煩惱，「現在最重要的是了解狀況，該死，要是能見到小空他們多多少少可以多把握些狀況的。」
「……」
從始至終，時凈都安安靜靜地坐在旁邊靜靜傾聽。
她平靜得連自己都驚訝，明明之前那麼煩躁焦急，卻在聽到姜徹那瘋子失去蹤跡的瞬間，世界安靜下來了。
去探索的其他三個人平安無事，現在不過是被管理層限制了自由，就算有受外傷，多半那邊的人也會負起責任幫忙治療，大概沒有什麼需要她擔心的。唯一要在意的，只有生死不明的瘋子罷了。
那名為姜徹的瘋子會在一次探索任務中，不明不白地死在感染區？
不可能，就算所有人都相信，時凈也不信。
曾經跟盛齊森也討論過這個問題，當時那位大叔也斷言，像姜徹那種毫無顧忌瘋狂往前沖的人，絕對活不久。這個觀點時凈舉雙手雙腳贊同，那傢伙看淡了生死，包括自身的性命都不放在眼裡，這樣的傢伙獨自一人往前跑著跑著，大概就會一路沖向深淵，再也回不來了吧。
但那是以前。
從來到末世那天第一次見面直到如今，時凈認識那瘋子已經有兩年多了，最初的不理解不承認日|日凈是針鋒相對，到現在不甘示弱的鬥嘴掐架卻依舊平安無事地過著每一天，大大小小經歷了太多太多。
不能說時凈完全了解了他，但對他的印象卻在每一分每一秒中慢慢填充了起來，曾經看著虛幻又遙遠的影子，現在已經變得清晰且真實了。
姜徹給予了她一條能夠在末世走下去的路，並為她在隊里量身制定了一個位置，哪怕現在還不知曉其存在的意義，但終歸再次給了她一個安身的地方。只要還有價值，就絕對不會被拋棄。就這樣以一種利用與被利用的方式，構架起了異常奇特的關係。
憑藉著這種關係，一年內他們合作著在感染區狩獵了無數次，從最開始手忙腳亂，到如今手到擒來……
磕磕絆絆，卻還是這樣一步步走了過來。
任何人都不可能獨自在末世活下去，哪怕瘋子也一樣。不過現在不同，因為那個獨自奔走的瘋子將她放在了身後，並給予了「鎮守隊伍最堅強的那面盾」這樣的定位。現在雖然不能說她已足夠強大到守護整個隊伍了，但如果這是她存在的意義的話，那她絕對會盡全部努力，去守護他的身後。
隊友都被限制了行動，也因為自身的職責而無法輕易脫身，如今唯一能夠行動的，唯一能夠自由去探查情況的——
只有她能夠做到。
也許瘋子一直都不允許她暴露身份，就是預料到了總會有這樣的情況發生？
不過就算這麼說，想要跑到感染區深處去也不是鬧著玩的，管理層派出的救援隊伍一看就來者不善，她沒有幫手，一切只能靠自己。無論是需要帶的補給品還是武器裝備都需要仔細清點，最重要的一點——他們去探索的目的地究竟在哪裡，以及要到達那裡的交通工具。
「嘉姐，你今天……會在店裡住，不會再被帶到管理層總部去了吧？」沉默的時凈突然開口，立刻就吸引了另外兩個人的視線。
「恩，他們一點消息都沒透露給我，自然是不會防著了……不過你問這個幹什麼？」回答過後，程嘉才有些奇怪。
「沒事，我就是問問。」時凈沖她平靜笑了笑，又轉頭看向李儒天，「儒天哥，之前說的救援隊……今天半夜具體幾點出發？有說會帶多少人去嗎？」
「半夜十二點半吧，人數不太清楚，但應該不多……時凈，你不要想些危險的事情啊，現在可不是胡鬧的時候。」李儒天的表情立刻就僵了下來。
「我不會胡鬧的，放心吧。」
確實不是胡鬧，而是認真的。
時凈默默地在心中念叨著，並已經飛速整理出了合適的計劃，又長長的呼了一口氣。
如果她一直隱姓埋名的作為透明人真的存在意義的話，那現在，一定就是時候了。
該死的瘋子，當初說好了要等她強到可以殺死他的，連約定的影子都沒抓到呢，絕對別不明不白的掛了啊！
她一定會找過去的。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