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四十四】
「小夏！！！小忠！！！！薛夏！！！你們聽見了就回答我一聲！！！」
朝著人們逃走的相反方向義無反顧沖回去，好幾次都跟其他人裝了滿懷，不懷好氣地瞪一眼都是輕的，更過分地會直接一把將她推開狠狠摔在地面上，然後連一句謾罵都吝嗇便立刻轉頭離去，若不是他們還急著逃走，估計免不了一頓教訓。
被這樣對待，以時凈的性格自然是吞不下那口氣的，不去報復一下根本不符合她的性格。但是現在她滿腦袋都是趕緊把人找到，從地面上慌忙爬起來以防被人踩到，繼續邊走邊喊。
羅斯先生擁有最基本的探知能力，可以精準地區分感染者、人類以及其他生物的氣息，但原本它只是個戰鬥型終端，無論是在探知範圍還是精準度上都帶著非常致命的缺陷。這也是為什麼獸浪來襲，它沒有提前感知到的原因。
想要精確尋找某個目標的同時還保護時凈的安危，羅斯先生心有餘而力不足，要不是平日一直跟倉庫里那群小鬼生活在一起非常熟悉他們的生命徵兆特徵，剛剛它也無法分析出小光的生命氣息。
眼下想要在慌亂的人群中尋找那麼兩個目標，其困難程度不用說時凈也清楚。那句向陸正恆吼出的承諾確實有意氣用事的元素，可其中包含的堅定是無法動搖的。
小忠，薛夏。
求你們了，快點回答一聲吧。
心中的焦急不斷膨脹，獸浪的咆哮持續著，在它們的肆虐之下安全區c用不了多長時間就會化為廢墟，而拖得越久，聚集過來的感染者也就會越多。
現在安全區被堵住的人還有很多，感染者們的攻擊也異常分散，等他們漸漸走遠后時凈若還逗留在這裡，危險程度會上升到一個相當恐怖的地步。
「……怎麼辦，怎麼辦……」也許時凈都沒發現，她強|迫自己表現得更加冷靜一些，其實無意識的緊張和焦急早已暴露無遺，漸漸地，連羅斯先生偶爾叫她放鬆一下精神的話語也過濾掉，完全傳遞不到。
眼前晃動的鏡像和傳入耳朵的吵雜早已失真，彷彿墜入噩夢的感觸侵蝕著大腦，讓她甚至產生了自己早已葬身於這片即將淪陷的廢墟中的錯覺，現在這樣奔跑，追尋，喊叫，不安……不過是她殘留下來的執念，虛幻飄渺沒有真實的形體。
真的，還能找到嗎？
以他們的能力，真的還能活著離開這個地方嗎？
如果不能的話，那現在這樣驚恐著，膽怯著，如此拚命的意義究竟在哪裡呢？
「凈丫頭！！！」
「……！？」
「你的精神狀態波動太厲害了，冷靜點啊！這不又跟當初在感染區被感染者咬的時候一樣了嗎？除了讓你陷入更危險的境地之外沒有任何好處。」
已經開始混亂的大腦猛地刺入一個尖銳的聲音，羅斯先生理智到冷漠的話讓時凈一愣，這才發覺到剛剛的想法有多麼消極，連步伐都慢了幾拍，停在了原地。
她竟然這麼簡單地就屈服給這壓抑的氛圍了。
都說了要爭氣啊，怎麼回事啊自己！！
抬起手來狠狠地拍了向自己，臉頰留下了淡紅色的痕迹才住手，臉上的灼熱和疼痛讓分散的注意力總算又抓回了些許。
「抱歉，羅斯先生，幫大忙了。」深深呼吸幾口氣，徹底平息了剛剛的混亂，「我們繼續找吧。」
「沒事就好，只是我叫你是因為現在必須要冷靜才行了。」羅斯先生鬆了口氣的同時，語氣再次沉重起來，「前面靠近左側不遠處有個很熟悉的氣息，估計叫薛夏的那個小鬼……」
「真的！？」時凈頓了一下，臉上終於浮現出了今天第一個笑容。
「別高興太早。」但還沒等時凈笑完，羅斯先生直接將其打斷，「只有她一個，沒有另外一個小孩子的氣息，而且……冷靜好了最好現在就衝過去，她身邊很近的地方有個次代感染者。」
「……誒？」喜悅被直接熄滅，剛剛因為疾跑而稍微熱起來的身體瞬間冷卻。
薛夏原本只是個非常普通的女孩子，再加上這幾年營養不良，無論是體力還是能力都比同齡人差一些，所以大部分時間都拜託她在家看護好其他孩子。她知道跟出去也只是拖後腿，所以那個溫柔的少女會盡自己全力將那小小的倉庫打理得井井有條。
這樣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少女，獨自面對感染者的話……
「那不是糟了！？」心直接揪到了極點，時凈顧不上思考，直接從腰包里拿出羅斯先生緊握在手中，沖著它指引的方向就沖了過去。
完全遠離了人群的角落相對安靜，沒有跑幾步，時凈就聽到了熟悉的聲音發出了痛苦的尖叫，因為承受著巨大恐懼的緣故，聲音顫抖尖銳，不顧一切地喊出喉嚨完全破了音。
到底發生了什麼，完全無法想象，時凈衝過去所看到的，是薛夏被死死地按在地上，一個成年女性的感染者軟趴趴地伏在上面，頭埋在她瘦弱的肩膀處。
也許是久違地嘗到了新鮮血肉，感染者發出異常刺耳的興|奮叫聲，更加奮力地按住了這難得的獵物，嘴角都已經腐爛扯破的嘴長得巨大，再次用力地咬了下去。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
「小夏！！！！」
次代感染者只會遵從本能，沒有任何思考能力，尤其是在進食的時候。所以哪怕現在時凈被憤怒和驚慌燒盡了理智，不管不顧就那麼明目張胆地沖了出去，也沒能得到它的半點反應。
羅斯先生配合地調整了力度，時凈拼盡全力一下砸過去，直接將這腐爛的*拍了個粉碎，泛著惡臭的肉塊噴了時凈一臉，也沾了還倒在地上的薛夏身上，模樣十分凄慘。
薛夏臉上的淚水未乾，驚魂未定地抬起頭來，時凈也像是用盡了所有力氣一樣呆愣在原地大口呼吸，兩個人傻傻地相互看了半天，才終於清醒過來一樣回過神來。
「小……凈……」緩緩從地面上坐起來，薛夏的聲音還在顫抖，不敢相信地看過來。
「沒事吧，小夏！」立刻一把扶住對方的半個身子，時凈也顧不上兩個人身上亂七八糟沾著的肉塊，「怎麼樣？還好吧，有沒有……誒……」
「小凈……小凈……我、我我……我被……」原本就驚恐未定，得救后薛夏非但沒鬆口氣，聲音反而越加驚恐，她的表情扭曲著，彷彿正在承受什麼巨大的痛苦，最終什麼話也沒說出來。
就算她不說，答案也已經完整地展現在眼前了，時凈複雜地看著她的肩膀，上面縱橫大大小小的抓痕和咬|痕，小臂上甚至被撕下去了一小塊肉，血液染盡了她深色的外套，彰顯著更加強烈的存在感。
被次代感染者攻擊后，疼痛和毒液會迅速侵襲身體，所承受的痛苦到底有多強烈，時凈自己經歷過自然知道。但是現在讓薛夏如此驚慌的並不單單是疼痛，還有接下來她將面對的恐怖。
被感染者咬了。
這意味著什麼可想而知。
「小凈，怎麼辦，怎麼辦啊，我……我已經……已經……」原本就沒什麼血色的臉上此刻如死人般蒼白，她顫抖著伸出手想要抓住時凈的胳膊，卻又想到了什麼一樣懦弱地縮了回去，「小凈，我，我不想……死的……不要……」
無論平時再怎麼老成鎮定，真正面對死亡的時候，誰都會本能地感到恐懼。
看著這能夠笑得開朗溫柔的少女此時近乎哀求的聲音和扭曲的表情，時凈只覺得心中一陣陣抽痛。
時凈站起身來，往後稍稍退了一步，發覺到她這個舉動的薛夏下意識露出了更加絕望的神色，但時凈卻沒有如她所想的那樣轉頭離開，而是頂著驚愕的視線飛快脫下了自己外面那層外套，直接套在了薛夏的身上。
「快穿上，出了這麼多血體溫再過低就危險了，而且外面那麼多人，被他們發現你被感染者咬了，很可能也會因為恐懼而變成敵人，總之先遮一下。手臂上的傷我扯點布先幫你綁一綁……」套完衣服，時凈從下擺扯著裡層貼身的衣服，柔軟陳舊的布料很容易就可以撕開，也方便包紮。
在末世，若是聽說了有人被感染者攻擊了，所有人的第一反應都是趁其沒有變異之前消滅或遠離，這是大家早已司空見慣的了，沒有人會去苛責這種行為。時凈的舉動反而顯得太過驚世駭俗，連薛夏都忘記動作愣在了原地，直到時凈幫她包紮完了傷口后才終於回過神來。
「……小、小凈……」
「恩？怎麼了？太緊了是不是有點疼？稍微忍一忍吧，現在沒有急救道具，只能用這種粗|暴地方式來止血了，能不能站起來？咱們得快點離開這裡。」時凈話說得飛快，雖然思路從未有過的清晰，實際上她已經急得快要找不到北了。
鮮血的味道會引來其他的感染者，必須要趕快離開這裡，按照上次的經驗，薛夏很有可能沒辦法很好地移動，那就只能由自己來扶著走了。
速度大大折扣的狀態之下，真的趕得上嗎？
「不，小凈，你、你……不怕……么？還要，帶著我走？」薛夏說得磕磕巴巴，滿臉不可置信，「我、我我……」
「廢話，不然我來找你幹什麼！」突然有種被看扁了的感覺，時凈有些不高興地提高了聲音。
「可是，我已經被感染者咬了，這樣下去——」
「放心，被次代感染者攻擊后也不是一定會變成感染者的，我相信小夏沒事的，堅強點，扶住我，我們要走了！」時凈一把撐起對方的身體，另一隻手也不敢再將羅斯先生收起來。
接下來才是最艱辛的。
「接下來我們要快點去找小忠了，然後去跟大家匯合，沒事的，會好的。」最後的安慰，不知道是安慰薛夏，還是安慰自己。
然而，提到了那個名字后，薛夏的身體一顫，低下頭去，剛剛止住了淚水再次涌了上來。
「……」
心臟似乎被誰用力戳了一刀。
要不是身邊還扶著薛夏，時凈都懷疑那一個瞬間她是不是要隨著耳邊那虛幻崩毀的聲音一同倒下去。
晚了……嗎？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