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七】
也許是因為時凈擺出乾淨無害的表情和所做的舉動，也有可能是因為年齡相仿，正恆和小夏很快就放下對時凈的戒心，並心懷感激地接受了時凈遞過去的錢包。
經過簡單的自我介紹，時凈大致了解了他們的立場。
少年今年16歲，全名陸正恆，身旁的女孩子雖然看上去要比時凈小不少，實際上跟她同歲，名叫薛夏。兩個人都是孤兒，與一群同是孤兒的孩子們共同生活在一起。
末世內的流浪者和孤兒數不勝數，人們連自己都顧及不暇，更不要說去救助別人。所以流浪漢還好，這些或父母雙亡或被拋棄的孩子們想要活下去，只能自己努力著苟延殘喘。
哪怕知道扒-竊並不是一個好的行為，但末世已經降臨了39年，小偷小摸的行為早已見怪不該，事後發覺自己被摸了兜，也只能怪自身的警惕性不高，怨不得其他人。
陸正恆和薛夏作為一群孩子中最大的兩位，便每天努力地尋求著讓所有孩子都吃飽的方法。但孩子的力量終究還是太小了，像今天這樣被其他流浪漢勒索的情況隔幾天就會發生。
在得知時凈同樣沒有家后，稍微疑惑了一下她乾淨整潔的衣著后並沒有多問，只是熱情地詢問，要不要去他們住的地方？
反正也無處可去，與其淪落街頭倒不如跟他們呆在一起。就算是末世這樣混亂的社會，再警惕的孩子們也比跟狡猾的成年人周旋要好得多。
於是，現在時凈才安定地坐在被幾塊破木板釘起來姑且能稱為長椅的木架子上，稍微晃動一下身體就傳來「吱呀呀」的聲響，聽得時凈一陣牙酸。
掃視了一圈這個破舊的「家」，實際上就是一個被廢棄在安定區角落的倉庫，以前大概是用於放置建築材料的，雖然陰暗了一些，但還算乾燥。
屋子裡沒有什麼像樣的東西，無論是她屁股下面坐著的椅子還是眼前同樣制材的小桌子，亦或是屋子內其他物件。不是簡單手工製作的，就是撿來的。
看到這樣的景象，時凈甚至覺得之前在外面看到的繁華都是騙人的。又或者說，身處於末世之中，剛剛所見到的一切都是只存在於表面的假象，眼前和之前在感染區所見到的一切才是現實。
「……姐姐，你喝水！」突然，一個扎著一高一低兩隻羊角辮的小女孩捧著一杯水遞到時凈眼前，看上去也就七八歲，瞪著亮晶晶的眼睛看過來。
裝著水的玻璃杯邊缺了一個角，稍不小心可能就會刮傷嘴，這估計也是從哪裡撿來的才對。要是放到平時，時凈自然是不願意用這種杯子來喝水的，但是對著小女孩無邪的臉，實在是說不出拒絕的話。
更何況，來到末世也好幾個小時了，時凈一直處於滴水未進的狀態，不久前還跟感染者進行了一場生死時速的賽跑，這會兒確實渴了。
「謝謝，額……小惠？」時凈回憶著剛剛聽到的名字，笑著接了過來。
「恩~不客氣！」見時凈接過了杯子，小惠臉上天真無邪的笑容又燦爛不少，臉頰上甚至泛起幾分開心的緋紅，蹦蹦跳跳地跑開了。兩隻羊角辮隨著她的動作跳躍。看到她這幅開心的樣子，時凈原本有些不安的心也慢慢平息下來。
小心地避開玻璃杯的缺口抿了一口水，剛咽下去一半剩下的半口水差點沒噴出去，瞬間扭曲了一張臉的時凈瞥向旁邊，明顯還有幾道怕生好奇的目光停留在自己的身上，現在噴水明顯不是一個禮貌的行為。
抱著壯士一去不復返的心情，時凈梗著脖子才把那口水喝進去，覺得自己這輩子就沒喝過味道這麼奇葩的水，當年她在河裡嗆了兩口水也只是覺得腥，才沒感覺到這麼夢幻的味道。
一時間時凈沒辦法找到合適的辭彙來形容，考慮了好久，覺得這跟把生鏽的鐵塊丟到水裡去泡個幾天又往裡倒了點消毒水的味道差不多別緻吧。
「喂喂喂，你可小心著點別噴出來，在末世里除了能保命的戰鬥類終端外，就屬食物和水稀罕。」
敏感的發覺到時凈的反應，磚頭欠揍的聲音回蕩，成功挑起了時凈額頭上一根青筋。
這混蛋一出事兒就裝死挺屍沒反應，總會在時凈難堪的時候突然跳出來落井下石毒舌兩句，這還能不能好好保持友誼了？
「你個螺絲釘破磚頭又不用吃東西你怎麼知道，這哪是水的味道啊！」抹了一下嘴角，時凈將被子放回桌子上，不想再碰一下。
「所以說小丫頭你該不會真的是跟管理層的大人物有些關係吧？嘴這麼刁，現在這年頭，能有可以喝的水就不錯了，哪還顧得上味道。真正能吃好喝好的也就是有權有勢且貪生怕死的管理層高官……或者一些大的狩獵者團體領導者。」說到這裡，磚頭的語氣莫名有些不屑，「這些小鬼頭能把喝的水拿出來招待你已經是非常大方了好嗎，你還嫌棄。」
「我……」
向來伶牙俐齒的時凈被一句話給堵了回來，這種情況並不多見。只是她真的沒有深想，原來在末世內水是這麼珍惜的東西。眼神有些複雜地又看了看那裝在破舊玻璃杯內的半杯水，收住了聲音。
見時凈並沒有打算回答自己到底從哪裡來，磚頭也沒有再多問，話題一轉，「不過小丫頭，你是真打算在這裡跟這群小鬼在一起生活？流浪的小鬼們不僅生活上很辛苦，還經常被勒索，今天你見到的都是輕的。」
換而言之，這句話就是說，如果你真的有背景有家的話管你是因為什麼緣故別鬧脾氣了趕緊回去過與世無爭且不問世事的好日子去。
已經在無意間被誤解成官二代還是富二代的時凈覺得自己很無辜，這個誤會有點大，無論是在之前的世界還是現在，她都是生活在社會最底層的小蝦米。
「算什麼，小瞧我么，我又不是沒過過這樣的生活，再說，以我的身手怎麼可能養活不了自己。」搖晃著雙腿，時凈又一次回想起了家裡那群不正經的哥哥姐姐和年紀小的熊孩子們。
「這麼說來……小丫頭你那伸手一看就很老練啊。」磚頭的語氣換上些許揶揄，對時凈的選擇並沒有過多發表意見。
「嘛……生活所迫唄。不過啊，我以前做的可是正經生意，才不會去摸普通老百姓的兜，而且我摸的東西也不是錢，大多數時間都是收人錢財幫人『拿』點東西回來。當然這也不是經常干，我的老本行就是幫人修修鎖頭換個門鎖什麼的。」伸出手拍了拍自己腰間的小包，她吃飯的傢伙安安靜靜地被收在裡面。
雖然不是什麼保命的東西，但沒有這東西在身邊還就冷靜不下來。
「這算什麼工作，真奇怪，小丫頭你到底生活在什麼樣的環境里。」磚頭顯得有些不可思議。
「一定是我們之間存在代溝。」撇了一下嘴，代溝什麼的到底存在不存在時凈是不太清楚，但是世界觀不一樣是一定的。仔細想想，既然這個世界科技如此發達，她這點小手藝估計也不足為提，「而且，我之前生活的地方跟這裡差不多，當初也是被拋棄瞭然后被我大哥撿回去的，家裡除了孩子還是孩子……在這裡，挺好的。」
「同病相憐么？哼哼，不過我看小丫頭你這麼嬌慣，夠嗆咯~」
無意間又被小瞧了，要不是之前說不能隨意暴露手中有個a級終端，時凈現在絕對暴躁地將它掏出來糊牆了。
「要你管！還有別小丫頭小丫頭地叫著，我可是有時凈這麼一個響亮的名字！臭磚頭！」
「小丫頭！誰是臭磚頭，本人可是高貴的a級終端！」
「你就知道這一句！不是磚頭你也是螺絲釘！再說你又沒告訴我你叫啥？」
一句話下去，意外地沒了聲音。
時凈一臉茫然，有些奇怪地等了一會兒，開始自我反省該不會剛剛說了啥刺痛了人家的心吧。
但是，等一下……刺痛一顆螺絲釘的心？
畫面非常玄學。
「……喂？」
「a級終端就是說白了就是一個普通科研產物的輔助機器，要什麼名字，本終端才不需要名字。」
說好的毒舌呢？這語氣怎麼一副受委屈的小媳婦兒的樣子啊？
「……那我就叫你磚頭。」
「小丫頭你故意的吧！」
「都說了我叫時凈！！」
總覺得又開啟了詭異的低智商吵架模式，雖然是低聲喃喃自語，可時凈還是感受到旁邊兩個怕生的孩子盯著自己的眼神往詭異方向轉變了。輕咳一聲，主動停止了戰鬥。
「實在不行我就給你取個名字吧，叫起來還方便。」
「……名字？」
「對對對，名字，恩……你看，羅斯先生怎麼樣？是不是特別時髦？」
「你真的不是在拐彎抹角地代指螺絲？」
「哪有哪有，俄羅斯的羅，俄羅斯的斯，多洋氣。是吧，羅斯先生。」
「俄羅斯是什麼？」
「……當我沒說。」
一陣無語，時凈覺得自己的思想果然還是要多多轉變才好，沉默了一會兒，羅斯先生再次傳來了迴音。
「好吧，多謝你取的名字，凈丫頭。」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