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四】
「嘖，我當是什麼呢，就是一個沒用的小鬼啊，切，害我白費力氣。」
「……誒……」
突然發生的狀況讓時凈一時回不過神來，只有那雙灰黑色的眼瞳里隱匿的冷漠深深地刻印在記憶中。
隨著他的動作，才終於看清對方手上閃著幽暗光芒的東西——看似普通的短刀，從樣式和規格來看，到個別特殊店內去也是可以弄到手的。唯一不同的是，那把匕首整體都是銀灰色的，雖然看不太清楚，但刀刃和刀柄部分似乎刻印著別緻小巧的紋路。
總覺在哪裡見過……
在哪……
對了，跟她手中的那個磚頭上面看到的差不多！
難道眼前這個人手中拿著的短刀里，也融入了叫「終端」的東西？
「哼。」
見時凈半天沒有反應，這青年彷彿沒什麼興趣似的冷哼一聲轉過身去，這個動作終於喚回了時凈的神智，想都沒想，伸手一把抓住了那人的手腕。
剛掉到末世后第一眼見到的是喪屍，如今好不容易看到了活人，自然不能輕易放過。
「等等，你……啊唔！」
只是時凈做夢都沒有想到，她不過是抓住了對方手腕這麼一個簡單的動作，下一秒就被狠狠地掐住脖子重重按在了牆壁上，強烈地撞擊和窒息感讓時凈眼前瞬間一白，一口氣梗在喉嚨里，連咳都咳不出去。
大腦空白了幾秒鐘后，時凈才終於理解自己現在是個什麼狀態。心驚和恐懼只存在了一個瞬間，下一秒就被惱怒所代替。
雖然年紀還小，但時凈自認為不是個好捏的軟柿子。莫名其妙被當頭揮了一刀，沒有砍到也多虧了磚頭的提醒，既然沒什麼大事也就算了，畢竟在這種特殊的場合之下，有些警惕之心沒什麼好抨擊的。
但僅是被拉了一下就做如此激烈的反應，正常嗎！？還是在一個成年男性和一個未成年的女孩子之間？
有些痛苦地張開嘴，喉嚨處收緊的力量沒有絲毫減輕的跡象，明顯感覺到呼吸越來越困難，視線也開始昏花。時凈強迫自己狠狠地瞪向眼前這雙沒有任何情感的眼睛，心臟跳動的聲響彷彿一次比一次沉重，震得大腦隨之疼痛。
「唔……啊…你放……開…咔哈！」
「……」
聲音幾乎是被強行擠出去的，只有喑啞的氣流音，聽到這種聲音后誰都會明白時凈正承受著怎樣的痛苦。
所有的一切彷彿在慢慢遠去，被白霧迷濛。
就在時凈有些絕望地想著自己該不會莫名其妙地交代在這裡時，身前再次傳來了一聲帶著些許上揚的輕哼，脖子禁錮著的力道猛然消失。已經失去力氣的雙腳沒有起到任何支撐作用，她整個人「噗通」跪坐到地面上，奮力地咳嗽著，甚至產生了幾分讓人不悅的嘔吐感，大口大口呼吸著不算新鮮的空氣。
「不要命的小鬼。」
頭頂再次傳來青年的聲音，跟之前比起來沒有任何改變，彷彿剛剛那帶著些許上揚的輕哼也只是時凈大腦缺氧產生的錯覺一般。
「你……哈…咳咳，你這個人怎麼回事啊！唔！」大口呼吸了半天總算找回了活著的實感，時凈抬起頭來張嘴便吼，這次雖然已經將要說的話全部吐了出去，卻也得到了個差不多相同的結局——剛剛掐在脖子上的手這次直接按在了她的嘴上。這隻手上帶著的皮質手套毫不留情地蹭在臉頰上，傳來絲絲縷縷刺痛。
「還真是個不長記性的死小鬼，眼神倒是不錯，就是傻了點，這麼半吊子不要命地跑到感染區來，哪來的勇氣去質問別人到底怎麼回事？」這人將臉靠近，對時凈幾乎要吃人的目光毫不在意，無論是語氣還是眼神，嘲諷意味十足。
擁有著這樣一雙眼睛的青年，沒有半分親切，也不屑於跟無關緊要的人接觸，腦中更沒有時凈那個世界所謂的「尊老愛幼」的正常思想……如果未經允許就輕易接觸，直接下殺手對他來說大概跟吃飯喝水的日常就沒有什麼區別。
——會被殺掉。
一瞬間，時凈便有了頓悟。
眼前的青年，就是個活生生的瘋子。
「嘿~姜徹，原來你在這裡，都告訴你不要一個人隨隨便便走遠了，隊長都跟你說過多少次……恩？」遠遠地傳來了另一個女人的聲音，腳步聲不斷接近，在附近停了下來。
姜……徹？
誰？
「……你很煩啊，我都說用不著管我了，又死不了，更何況我的死活對你們也無所謂吧。」對來者似乎相當不滿，他不著痕迹地輕咂了一下嘴，稍稍偏過頭去。
「你死不死我是無所謂啦，不過死之前能把你的終端給我的話那就另當別論了，怎麼樣，我覺得也沒什麼損失吧？」女人的聲音里夾雜著揶揄，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似乎還隱藏了些許挑釁。
「要是覺得活久了可以直說，我不介意送你一程。」明顯已經陷入不爽情緒的青年隨手甩開時凈，後背再次受到撞擊，時凈突然慶幸自己沒有吃東西，不然非得吐一身不可。
怒在心頭，但現在跟這人作對，他隨便揮揮手都夠自己喝一壺。深知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的時凈只是用雙手奮力地揉著自己飽受蹂-躪，懷疑自己的下巴是不是整個都脫臼了。
「多謝多謝，我可還沒活夠呢……不過話說回來，這孩子哪來的？」女人又走過來幾步，但是並沒有靠太近，看得出來她在刻意跟眼前的青年保持距離。
哼，不愧是瘋子，連認識的人都不願意靠近，一點兒都不意外！
一邊揉著臉頰的時凈忍不住腹誹了一番，這才好好打量起眼前的兩個人。
女人看上去二十七八歲，穿著一身乾淨利落的運動服，健康的麥色皮膚，不算長的黑髮被一根皮筋扎在腦後，體格看上去跟時凈那個世界追求苗條的女生完全不同，非常結實，但並不肥胖臃腫，一看就知經過了很好鍛煉的。視線不自覺移到掛在她腰間的金屬物品……時凈覺得自己已經聞到了子彈的火藥味兒，在這裡，手-槍之類的武器絕對不是單純的模擬玩具。
再朝眼前這個青年看過去，一頭不短不長的黑髮卻有些雜亂，非常適合運動的衣服身上沾著大大小小的污跡和灰塵，也不知道到底在哪折騰了什麼，一看就不怎麼講究外觀如何。只是他渾身上下都散發著讓人無法忽視的血腥氣，那一塊塊斑駁的黑褐色痕迹到底是啥，時凈實在不願考慮來源是那群感染者，還是普通人類。
值得在意的是，這人有一雙顏色特殊的眼睛……漆黑的眼瞳中泛著金屬般的灰色，讓他整個人就像金屬一樣冷冰冰的不近人情。
叫什麼來著？
姜徹？
「誰知道哪來不知死活的小鬼，大搖大擺毫不隱藏氣息地跑過來，害我以為是感染者，浪費時間。」姜徹最後瞥了時凈一眼，像是沒了興趣一樣站起身抬腳就走。
「誒？這不是挺可愛的孩子么……你不管了？」女人朝時凈看了一眼。
「開什麼玩笑，我管她干屁？你要是喜歡你就帶回去，看那模樣還算看得過去，估計感興趣的人應該有，賣個好價錢吧。」最後丟下一句讓人毛骨悚然的話，那瘋子便乾脆利落地朝一個方向頭也不回地走了。
而被這一句話驚得一身冷汗的時凈則僵在原地。
那、那句話不是真的吧？
「唉……」
站在眼前的女人長嘆了一口氣，將視線重新放回時凈的身上，在明顯感覺到時凈不知警惕了多少倍的視線后，忍不住輕笑出聲，「別那麼緊張，我可沒有販-賣-人口的嗜好，當然，也沒有看一個小孩子被丟在感染區自生自滅的興趣……這裡離安全區不遠，要不要一起回去？」女人往前走了兩步，並沒有挨太近，大概是顧慮到了時凈的緊張。
時凈上上下下看著眼前的女人，畢竟曾經所過的生活也有些特殊，對於分辨人是否有敵意還是有些自信的。
眼前這個女人，確實沒有感覺到什麼特別的惡意……
起碼比剛剛那個瘋子要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按照磚頭剛剛所說的，雖然在哪裡時凈都是人生地不熟的狀態，可安定區好歹沒有奇奇怪怪的不明生物加以威脅，總是要好過一些的。
「恩、恩……拜託你了。」
平穩了呼吸後下定決心，時凈重新從地面上站起來，露出一個單純的笑意。
雖然不太清楚，但生活在這個世界的人，一個個應該都是見慣生死的老油條了，惹怒任何一個都不明智，仗著年紀小，裝個嫩賣個萌……應該不成問題。
「乖孩子。」女人走進，順手摸了摸時凈的頭，「對了，我叫王潔潤，你可以叫我潤姐。你叫什麼名字？」
「恩，潤姐。我叫時凈，時間的時，乾淨的凈。」眯著眼睛露一個閃亮亮的笑容，時凈忍不住在心中感嘆自己心大，明明剛剛差點被一個瘋子掐死，現在卻還能笑這麼燦爛。
不過，與其說心大，倒不如說她命大……或者運氣好？
要不是剛剛穿到這個詭異的末世來時身下壓了個會說話的螺絲釘……當然，現在變成磚頭了，她估計現在已經被之前那個感染者啃成渣渣了。
不對，等一下。
從剛剛遇到那個瘋子開始這磚頭兒怎麼就一句話都沒說！？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