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5章 耀眼
在試鏡男主角的演員中，陸洋是最後一個開始表演的。
他也看到了該劇的編劇嚴舒老師和導演焦陽。
嚴舒老師是一位看上去很溫和，還有點文藝范的女性，帶著一副黑框眼鏡，一點不像年近四十的人，倒像是剛畢業的女學生。
她身邊的焦陽導演和陸洋想象的不太一樣，臉上竟然帶了一絲笑意，雖然沒有盧導那麼「慈愛」，但也算親切。
陸洋進來，跟他們問好。
焦陽發現身邊的嚴舒把擺在桌上的筆轉了一個90度的方向，讓筆頭指向前面。
雖然和嚴舒並未合作過，但焦陽很善於觀察人。
通過結合前幾個試鏡演員的表現，以及當時嚴舒的反應，他可以推斷出，這位大編劇這個下意識轉筆的動作，似乎是表示編劇對某個人感興趣，甚至可能還因此產生了創作靈感。
因為演員表演之後，嚴舒還會在本子里寫些東西。
《秀英傳》雖然是知名網路平台的小說改編，但因為原作深度不夠等各種原因，只有主要故事設定保留，其它的部分會全權交給嚴舒修改，連賣出授權的原作者也不會參與劇本的創作過程。
換句話說，就是只在大致的框架背景下，嚴舒要再創造一個更宏大的故事。
到目前為止，叫得出名字的男演員都是沖著男主角來的，但是試鏡結果，只能有一個男主角。
演員們試戲，有時候試上了，有時候落選了……但更多的時候，是選角方覺得這個演員似乎更適合另一個角色，於是採用了該演員。
當然，也有演員一開始就沖著別的角色來的。
比如某個特別的配角，尤其是反派*oss，或者和個人形象十分符合的角色。
之前來試戲的甘榮，就表示自己對反派小boss男五比較感興趣。
當然，雖然這個角色被暫定為「男五」，但就戲份來說，其實應該算男二。
只是因為這部劇集是以女主角「秀英」作為核心展開的，所以跟她完全沒有曖昧關係的這位反派小boss就要排在和她有關係的男一到四之後了。
甘榮之前的作品多是現代劇，拿到白玉蘭最佳男配的角色，也是憑藉一部家庭倫理劇中的「問題少年」形象。
但是他有多年「實戰經驗」，對其它類型的角色也有自己的演繹方式，而這種自成系統的表演模式，在試鏡的時候一般都會很有表現力。
所以嚴舒看到甘榮，腦海里立刻浮現了很多劇情，為了怕靈感稍縱即逝，還沒等甘榮完全離開，她就已經低頭奮筆疾書了。
兩天幾輪的選下來，女主角和戲份最重的女二也定下來了，主要的配角也有部分初定下來了，然而，男主角卻懸而未決。
在陸洋之前，雖然嚴舒已經把甘榮代入了其筆下的重要反派，但焦陽心裡卻覺得，目前也只有甘榮有這個實力演出身世凄苦但心性堅毅的質子男主了。
焦陽的父親和甘榮的父親都是名導，前者年紀更長，成名也更早，都是一個圈子的人，多少都認識。
彼此因為拍攝風格和選本喜好上都大相徑庭，所以沒什麼大矛盾。
這次焦陽的新劇選角，他也在重點考慮甘榮。
雖然甘榮試戲的不是男主角，但焦陽覺得這些都可以再商量，重要的是這個重要角色，能不能有人壓得住！
……
製片方的一個代表是賀平的「關係戶」，早早就打好了招呼，自然是全力幫衛何夕撈票。
可惜他雖然想辦法讓衛何夕先上場，以佔據「先入為主」的優勢，而且等衛何夕試戲之後也是極盡讚美之詞。
但不僅是導演、編劇還是製片方的其他負責人，都反應平平，並不買賬。
「外形還不錯，演技還需要磨練，古裝劇的男演員雖然也要帥，但老是一個套路耍帥裝酷的，觀眾會看膩不說，還容易產生違和感。」
焦陽對單純偶像劇沒有偏見，事實上他父親的電影這兩年也會選有人氣的年輕演員甚至歌手來擔任重要角色。
但那都是要有合適的角色，才能用的。
衛何夕在國內電視劇圈已經算是最紅的小生之一了，主要走精英路線，演過霸道總裁、音樂家、校草、醫生和警察，每一個角色身份都不盡相同。
但在焦陽看來，這樣的戲演十部和演一部，沒什麼太大區別。
其實衛何夕剛演過一個諜戰片當做轉型的敲門磚。
但焦陽一聽說這個劇組的配置，就知道又是「換湯不換藥」的事情——說是諜戰，其實多半是披著諜戰外衣的偶像劇。
相比之下，演過盧導《追逐》的陸洋，在焦陽反而更靠譜一些。
畢竟盧導的眼光，是業內出了名的好的，他早幾年捧紅了一個譚竟川，事實證明確實厲害。
所以陸洋能在《追逐》順利殺青，後來遇到造謠危機的時候也得到盧導力挺，足以說明他的人品和演技，都是不錯的。
當然，按一般人的眼光來看，陸洋的問題也很嚴重——那就是年紀太小，經驗太少。
但焦陽是習慣「眼見為實」的人，他要親自看看陸洋的水準，才會做決定。
―――――――――――――――――――――――――――――――――
陸洋要當場演繹的片段，是大梁太子遇刺身亡后，大梁皇帝對身邊剩下的四個兒子都不再信任，於是將遠在鄰國的六子召回，男主角高景誠剛得到父皇詔令的片段。
之所以設置這麼難的橋段來給演員試鏡，是因為無論是導演還是編劇，都更看重試戲者的綜合實力。
如果演技達不到他們的要求，長得再有優勢，也沒有任何意義。
和演員搭戲的是《秀英傳》的選角副導，他會作為梁王的傳令官，將陛下指令傳達給六皇子。
只見陸洋跪地接旨，聽傳令官宣讀梁王旨意。
事實上按照設定，這個傳旨的過程每年都會出現。
只不過往年的內容多半都是梁王對兒子的勸誡和警示，要求他在鄰國克己謹慎，不許無端生事。
換句話說，就是讓他老老實實待在外面當好人質，不要給梁國惹麻煩！
從一開始思念故國、希望得到父親的安慰和關心，到後來年年願望落空而漸漸感到失望，直至心灰意冷……
高景誠心裡有多痛苦和壓抑，就有多麼迫切想回到梁國，在父親面前證明自己。
這個時候，高景誠已經通過自己埋在大梁的探子得知太子遇刺的消息，明白這一次的旨意也許就會讓他得償所願！
焦陽發現此時的陸洋臉上雖一片風平浪靜，態度恭謙順從，但眼中卻似乎還有一些如火花般迸射的期待。
如果這一年和往年一樣……焦陽想，自己說不定就能親眼看到陸洋眼中那微弱的光亮，一點一點消散。
但旨意的內容，果然跟往年完全不一樣！
高景誠的父皇在旨意中表達了自己對幼子的思念，希望能在大梁為他舉行加冠禮，所以要把皇六子暫時接回故國！
得到了這個確切的消息，對於等待多年的高景誠來說，會是件多麼喜悅的事情。
在此之前，幾乎所有的演員都表現出了這種喜悅……稍有層次的，就是會表現出一種壓抑中的喜悅，以表現高景誠的性格特點和身份限制。
就在焦陽以為陸洋會跟衛何夕他們一樣表達的時候，陸洋卻做了一個非常出人意料的動作。
他竟然把眼睛給閉上了！
俗話說得好，眼睛是心靈的窗戶，演員在表演的時候，臉上最有表現力的，就是眼睛。
所以一般的演員會盡量運用眼神來表達自己的情感，這樣很容易讓觀眾感覺到角色的情感變化。
但現在陸洋卻突然「關上」了這扇重要的窗戶！
讓人有一種，他在拒絕表達自己情緒的意思。
——等等……沒錯，就是拒絕表達！
焦陽很快意識到，陸洋此時的閉眼，其實就是他理解的高景誠此時應該做的動作。
閉上眼睛，不讓自己的情緒外露，讓一切波濤洶湧都深藏在內心，連高景誠的心腹都無從得知，更何況是帶著「密旨」來藉機觀察皇六子的傳令官？！
這個閉眼的動作時間把控得非常巧妙。
既不會太短，短到讓人察覺不到；但也不會太長，而產生那種太刻意的違和感。
焦陽在心底暗贊，無論是陸洋天生就有天賦，還是在《追逐》兩個月得到了磨礪，這種演技在新生代演員中，已經算佼佼者。
就算不考慮陸洋的年紀，也是十分難得的事情了——誰又能想到，一個不滿20歲的年輕人對角色的研究如此細緻、深入，處理的手法又如此自然和有深度。
當然，完全吸引焦陽的，不會只是一個閉眼的動作，事實上，等陸洋睜開眼睛，終於開始表達「狂喜」情緒的時候，焦陽才是真正從對他感興趣！
他的眼神和表情，包含了太多的信息！
那種渴望見到父皇的喜悅和赤誠，可以讓人感到既心酸，又感動。
但他的動作和表情卻非常克制，帶著皇族的矜持和高貴，彷彿不願意將自己的情緒外露。這種克制源自血脈，和普通的壓抑存在極大的差別，所以看上去更加自然，也更加有深度。
和他近距離對戲的選角導演感受尤為明顯。
他覺得眼前的陸洋，比之前任何一個試鏡者，都要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