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暫分別
這份戰帖叫整個萬梅山莊的氣氛都變了又變，不管是老管家還是沈紅葉孟星魂，都擔心得很。
尤其是沈紅葉，格外地愁，只好拉著孟星魂訴衷情：「唉，雖然我一直希望葉大哥和姐姐在一起，但是他為什麼不在姐姐成親前和西門吹雪決戰呢？」
孟星魂頭一次知道原來葉展顏家裡當初還有過這樣的期盼，聽得愣住，也沒回他這句話。
沈紅葉原本就是看中了他話少才拉著他嘮叨這麼多的，當然不等他回就繼續愁道：「可是現在我要支持誰贏呢！」
孟星魂的眼皮動了動，看了看身旁的少年那真真切切的苦惱表情，想了想道：「葉姐姐很喜歡西門莊主。」
沈紅葉朝他翻了個白眼，毫不猶豫道：「你當我不知道嗎？」
他就是因為知道才愁啊，所以才更是想不通葉孤城為什麼會忽然給西門吹雪下戰帖，恨不得此時自己就身在飛仙島，好能抓著他問問清楚。
相比他們的不解和焦躁，葉展顏反倒是冷靜許多。
就連西門吹雪都沒想到，她竟一句阻攔都沒有，只用了一夜就好像忘記了這件事一樣，如常陪兩個弟弟閑聊，陪西門吹雪練劍。
沈紅葉不敢問她是怎麼想的，但孟星魂反倒是沒那麼多顧忌了，直接問出了口道：「葉姐姐不擔心嗎？」
當時葉展顏正琢磨著春天快結束了後院那片湖裡養的魚又可以開吃了，吩咐沈紅葉下去摸魚，而自己坐在岸邊撥弄著火堆熱著西門吹雪年前釀的酒，大約是這副悠閑自在的模樣實在是看不出半點焦急和痕迹，所以孟星魂才這麼問出了口。
她聽后也只是想了片刻，低聲道：「我擔不擔心其實不重要，哪怕明年不戰，他們倆也總有一日要戰一場的。」
但縱是這樣，她也還是和沈紅葉一樣，覺得這戰帖下得不合時宜。
孟星魂還想再說什麼，沈紅葉已抱著兩條魚爬了上來，衣服濕了個透。
「姐姐，你家這魚也太凶了吧！」他一邊抱怨著一邊脫掉自己的鞋，「不行，光是吃不能解我心頭之恨，讓我來料理它！」
葉展顏：「哦，我本來也不是很想動手，你來吧。」
說罷把小李飛刀遞了過去。
沈紅葉：「……」
難道萬梅山莊就沒有個正常的菜刀嗎？！
陸小鳳從牆外面翻進來的時候，看見的便是葉展顏悠閑地指導沈紅葉如何刮魚鱗的畫面，他雖從沒見過這少年，但好歹不笨，一猜就猜到了對方的身份。
倒是那個安安靜靜地呆在一旁不說話的是誰，叫他想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
「喲，這是準備烤魚嗎？」他大步走過來，見到桌上擺著的酒，連句招呼都不打便拿起來喝了一口，而後一甩披風在葉展顏邊上坐了下來，看到沈紅葉那磕磕絆絆的動作，笑了幾聲，「看來也不是所有在南海長大的人都擅長刮魚鱗的？」
沈紅葉心想我只是用不慣小李飛刀而已，只是——
「……你是誰？」他睜大了眼看向陸小鳳，不懂這青年為何會知道自己是在南海長大的。
「我自然是你姐姐的朋友。」陸小鳳道。
「哦？」葉展顏笑著看向他，「我還當是討債鬼呢。」
沈紅葉一臉懵逼：「什麼討債鬼？」
葉展顏嘖了一聲，打量了一番陸小鳳那身髒兮兮的衣袍，緩聲道：「他這人最喜歡勾搭小姑娘，向來是要好看的，這麼不修邊幅風塵僕僕地跑到我們這兒來，肯定是有什麼事要我們幫忙，總歸不是因為想我們了，這不是討債鬼是什麼？」
陸小鳳抬手摸了下自己的鼻子，笑得有些尷尬，卻也沒有反駁。
他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好像的確有點太髒了……？
「說吧，你這回又是惹了什麼事？」葉展顏抿了一口酒道。
「我要去一趟珠光寶氣閣。」他說，「這件事說來話長，我相信你也不感興趣，所以——」
「所以？」她挑眉。
「所以我想請西門幫我對付一個人。」他撓著臉，語氣倒是認真的，「一個他一定會感興趣的人。」
能讓西門吹雪感興趣的人不多，陸小鳳敢用上一定，那想來是個劍客了。
在這種事上，她倒還真不好替西門吹雪下決定，只好指了指梅林的方向，開口道：「他在練劍，你可以去找他。」
陸小鳳當然立刻站了起來，只是在抬腳往那邊過去的時候，猶豫了一下還是扭頭對她道：「……你不擔心嗎？」
葉展顏看著他難得嚴肅的表情，也認真道：「我相信他，也相信你。」
聽到這句話，陸小鳳反倒是沒了這一路趕來時的忐忑，轉過身直接大步往梅林方向去了。
沈紅葉總算料理完了那條魚，累得滿頭都是汗，只是仍舊沒猜出來那是誰，仰頭問了一句，「姐姐他到底是誰啊？」
「你看見他的眉毛了嗎？」葉展顏說。
「啊？」不懂。
「算了，一會兒再看吧。」她擺擺手，揮開這傻弟弟，「別搞了，我來吧，你做出來的東西我可不敢吃。」
沈紅葉被說得無地自容，一邊看她動作嫻熟地烤魚，一邊想著一會兒一定要好好看看方才那紅衣青年的眉毛。
只是等這人和他姐夫從梅林那邊過來的時候，他卻左看右看都覺得不對勁了，疑惑道：「……你臉上是不是少了什麼東西？」
陸小鳳：「……」
這小子是明知故問嗎？！
葉展顏聞言也抬頭瞧了他一眼，就是這一眼嚇得她一個手滑，魚都掉到了火堆里。
只是她已沒有心痛的功夫，捂著肚子笑得上氣不接下氣，話都要說不利索了。
陸小鳳摸著自己剛被剃掉鬍子的地方，頗無奈地感慨道：「我就知道你見了一定會笑成這樣。」
不說她了，就連從前見過陸小鳳的孟星魂也抿了抿唇。
「哎……你不知道，我剛還和我弟弟說一會兒好好看看你的眉毛就知道你是誰了，結果你……」話還沒說完，她又哈哈哈哈了起來，直到被西門吹雪拉著站起來后都沒緩過來。
而沈紅葉卻是還沒反應過來，疑惑不已，「他眉毛沒什麼特別的啊？」
葉展顏扶著腰道：「因為剩下那兩條剛被你姐夫給剃掉了。」
陸小鳳已不想理她，更不想看西門吹雪和她膩歪，一屁股坐了下來，又喝了一口酒道：「用這個換西門出一趟門也不虧。」
葉展顏這才緩過來，扭頭問西門吹雪：「你這回要幫他去對付誰？」
西門吹雪平靜道：「獨孤一鶴。」
「峨眉掌門？」葉展顏皺眉望向陸小鳳，「你惹得麻煩竟和他有關？莫不是睡了他弟子？」
陸小鳳：「……」
西門吹雪也：「……」
「他弟子不是昨天才來過嗎？」沈紅葉眨著眼道。
陸小鳳一聽，也十分驚訝：「獨孤一鶴的弟子來過？」
葉展顏點了點頭，也沒有瞞著他，將近日發生的事全都告訴了他，當然西門吹雪和玉羅剎的關係還是隱去了沒有提。
不過饒是如此，這件事也夠陸小鳳驚詫的了，悶了好幾口酒才緩過來，感慨道：「玉羅剎還真是狠得下心。」
「就是太狠得下心了，所以現在名門正宗們也坐不住了唄。」葉展顏不是很想談這個人，話鋒一轉，「話說回來，你究竟是哪裡惹了獨孤一鶴？」
陸小鳳搖搖頭，道：「我沒有惹他，我只是想向他討一份債而已。」
雖然他語焉不詳，但不妨礙西門吹雪信他，葉展顏也信他，更何況他為了求西門吹雪幫忙，也算是付出「極大」代價了。
「那你們何時去珠光寶氣閣？」她問。
「去倒是不用很急，但花滿樓還在萬梅山莊外面等我，我得先走了。」言罷他又喝了一口酒，贊了一句西門吹雪的手藝。
西門吹雪坐在那沒有動，等他翻牆出去之後才問葉展顏，同不同他一道去關中？
他們倆已經很久不曾分開過了，西門吹雪原以為這一回也會一道，沒想到她卻搖了搖頭道：「我就不去了，我想回南海看一看。」
西門吹雪沉默片刻，再開口時聲音很沉。
他說：「你想去見葉孤城？」
「我也去！」沈紅葉搶在她開口前喊道。
葉展顏卻沒打算帶他，擺了擺手，「你這才出來歷練多久，這麼快就回去我都替我爹丟人。」
他不出聲了，可西門吹雪卻還是在看著她，像是在等她確認她是否要去見葉孤城。
葉展顏輕嘆一口氣，認真道：「我覺得不太對勁，不親自去問他一句我不放心。」
決戰沒有什麼稀奇的，正如她對孟星魂說的那樣，她知道他們倆總有這麼一日，但定在明年中秋就有些奇怪了。
像他們倆這樣的劍客，既決定要戰，那自然是隨時都可以，何況這世間已無多少值得當他們對手的人，葉孤城肯定也不會是為了給同其他人約戰而刻意空了一年。
「好。」西門吹雪也沒有再糾結，點頭應了下來。
「至於紅葉和小孟……」說到這個她又有點愁，「你們倆有什麼打算嗎？」
沈紅葉朝她攤了攤手：「姐姐不讓我跟著回南海，我當然沒其他打算了。」
「沒打算的話可以跟西門一道去關中走一趟。」她勾起唇角笑得明媚又爽利，「陸小鳳惹的麻煩，一般都很精彩，一定能長見識。」
沈紅葉：「……什麼，剛剛那就是和姐姐你一起破了情人箭之案的陸小鳳嗎？」
葉展顏：「……」
看來她爹真的只教了他武功不假了。
此時的葉展顏根本沒想到，她這樣隨意的一句打發幫了陸小鳳多大的忙；更沒有想到，陸小鳳此番惹下的麻煩解決之後，江湖中人最關心的居然不是西門吹雪和獨孤一鶴的那一戰，而是她那個徒手摺斷峨眉蘇少英劍的傻弟弟沈紅葉。
光是沈浪後人與在葉家長大這兩點，就足夠好事的江湖人們議論很久了。
不過這些都是后話了。
這回是她與西門吹雪成親之後第二次回南海，因為是獨自上路的關係，為求方便，她還是循了從前的習慣扮了男裝。
一路往南而去的時候，她曾在一間酒肆遇到過一個很奇怪的人。
一個女人。
一個滿頭白髮的女人。
空曠的酒肆里僅得兩三張桌有人，這女人卻是一進來就直奔她那一張，一句話都不說便在她對面坐下，拿過桌上沒用過的杯倒了半杯酒，行雲流水地抿了半口，喝完之後才抬起眼來看向她。
那種欣賞中帶著探究的目光叫她覺得奇怪，但她沒有開口。
喝完半杯酒後，這個滿頭白髮的女人就站起來走了。
葉展顏覺得莫名其妙，但也沒有多想，直到當天夜裡睡下之前她看到自己的懷中多了一支珠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