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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白蕖

  白蕖醒來的時候楊崢坐在床頭,他握著白蕖的手看著她,目光溫柔。


  「你可終於醒了。」楊崢長舒一口氣,扶著她坐了起來。


  白蕖看他的眼神都變了,說不出的沉靜。


  「我想喝水。」她摸著自己的嗓子,覺得有些發癢。


  楊崢起身倒了一杯溫水遞給她,說:「怎麼突然暈過去了?是哪裡不舒服嗎?」


  卧室的燈光很暖,是白蕖最喜歡的橙色光,但此刻卻暖不了她的心了。


  她說:「可能是低血糖的毛病,我中午沒怎麼吃飯。」


  白蕖有稍微嚴重的低血糖,早上起來都要好一半天才能清醒過來。她說是因為沒吃飯引起了低血糖,楊崢絲毫不懷疑。


  「下次別這樣了,多讓人擔心啊。」他伸手拂過她的臉頰,微微粗糙的手指摩挲著她白嫩的皮膚。


  白蕖低頭,看著杯子里搖晃的水波,輕聲說:「不會了。」


  楊崢覺得白蕖怪怪的,但具體是哪裡出現了問題他又不知道。女人心海底針,他到底也沒有多了

  解白蕖。


  白蕖每看見一次新來的傭人,心裡就澀澀的。女人害怕兩件事,一是丈夫不愛自己了,另一件是

  自己變老了。很好,兩件事都發生在她的身上,在她雲里霧裡過著舒適生活的時候。


  她大學學的是播音主持專業,有一副很有味道的嗓子。之所以用很有味道來形容是因為並不是那種甜美類型的,而是低低的,有些嫵媚的性感。有些人光是聽聲音就能愛上一個人,如果聽了白蕖的聲音,有人說他陷入了愛河那並不讓人感到奇怪。


  楊崢在香港做生意,白手起家,能力非凡。白蕖嫁給了他跟他來到了香港,辭掉了自己的工作當一個全職太太,整天摸牌逛街喝茶,說不出的愜意以及空虛。


  她披著寬大的圍巾站在落地窗前,窈窕美麗,端葯進來的傭人都不敢出大氣,怕驚擾了這樣的她。


  白蕖斂下心緒,轉頭看來。


  「太太.……」新來的傭人有些忐忑的看著她。


  「沒事了,你出去吧。」白蕖微微一笑,逆光站著的她像是一尊女神像。


  傭人關上門出去,心說:怪不得楊先生這麼關愛她,原來是這樣漂亮的一個人吶。


  白蕖將葯倒進了馬桶,自己有病沒病不是她最清楚嗎?

  晚上楊崢回來,白蕖說要回x市過年。楊崢有些為難,前幾天他才打電話告訴在澳洲度假的父母,自己會跟妻子一塊兒去看他們。


  「讓我食言,不好吧。」楊崢說清楚后,皺眉盯著白蕖。


  她坐在那個梳妝台前,和夢裡的那個一模一樣。慢條斯理的做著護膚,她說:「真不巧,在你答應你父母之前我也答應了我媽媽。」


  「白蕖,我們過年去澳洲元宵再去拜訪岳父岳母行嗎?」


  「不行。」她往臉上拍著護膚水,堅定的說,「去年過年也是在你們家過的,今年我要回去。」


  「什麼你們家我們家?你嫁進來我們不就是一家人了嗎?」楊崢噌地一下站了起來,有些無法接受她的「涇渭分明」。


  白蕖對著鏡子冷笑了一聲,說:「那好,既然是一家人你跟我回去看看我爸媽不行嗎?你已經很久都沒有去看他們了。」


  「我那不是公事繁忙嗎!」


  白蕖用手抹著精華,淡定的說:「既然這樣,那各回各家吧。」


  「什麼?」


  「你去澳洲我回x市,就這麼簡單。」


  楊崢覺得難以理解,有哪對夫妻過年是分開的?就算是和老婆整天吵吵鬧鬧的副總,他們兩人也在過年的問題上達成一致了吧。


  「白蕖,我覺得你最近有些莫名其妙。」楊崢忍了忍,他說,「你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白蕖一回身,桌子上的梳子掉下來摔成了兩瓣,她難以置信的問:「你的意思是說我有病?」


  「我沒這麼說.……」


  白蕖看了他一眼,往外走。


  楊崢追上她,拉著她的手腕,「我剛才表達的意思有誤,我也是擔心你……」


  「放開。」


  「老婆,你別這樣……」


  「我不想聽你廢話,放開。」白蕖提高了聲音,冷漠的看著他。


  那樣充滿恨意的眼神,楊崢這輩子都忘不了。


  微微走神,他的手上鬆了勁兒,白蕖拉開卧室的門走了出去。


  他站在原地,不理解為什麼會變成這樣的局面。兩人結婚兩年,從來沒有過這樣的爭吵,她善解人意又活潑大方,每天都有樂不完的趣事,給他的生活里注入了新鮮的血液,讓他迷戀著這樣的生活。可是現在呢,幾乎是一下子,婚姻的局勢陡轉直下,直接進入了冷凍時期。


  睡在客房的白蕖又一次進入了那個奇怪的夢,這次是「她」坐在房間里看新聞。


  新聞上是關於地產大亨楊崢的報道,小道消息傳他苛待髮妻包養情婦,他出來做澄清解釋。


  「.……我想大家都誤會了,我的前妻患有很嚴重的精神疾病,我也聘請了很多醫生為她治療,都沒有效果。我很擔心她的身體情況,所以一直沒有讓她在媒體面前露面。她現在住在跑馬地的半山別墅里,環境很好傭人也很貼心,我已經盡了最大努力在保護她了。」


  「楊先生,你稱呼白女士為前妻,你的意思是你們已經離婚了?」記者這樣問道。


  「是的,我們早就已經簽署了離婚協議,但出於對她的照顧一直沒有去辦離婚手續。」


  「那方小姐知道這件事嗎?」


  「小方是一個很善良的女人,她對這件事表示理解。」


  「聽說你們有一個很可愛的兒子,是真的嗎?」


  「涉及孩子我不便作答,請大家理解。」
……

  新聞報答這樣結束了,坐在沙發上的女人愣愣的。白蕖很怕她做傻事,她走到她的面前,想握住她的手告訴她沒事。


  一伸手,手臂直接穿過了她的身體。


  「她」雙手搭在沙發扶手上,鎮靜非常,眼神里再也沒有以往的那種空洞,反而像是燃燒著一簇小火苗。


  這樣的狀態更讓人擔心,白蕖緊張的看著她。她已經不再關心渣男和賤女的事情了,她只是關注著她的動向,害怕這個「自己」挺不下去。


  「她」站了起來,朝著窗戶走去。


  「別去,別去……」白蕖在心裡默念著,跟了上去。


  「她」推開窗戶,朝著下面看了一眼,自言自語道:「太低了,摔不死的.……」


  白蕖腿軟,一下子就磕在了床腳上。雖然腳上不痛,但身體裡面呢,如同撕心裂肺一般的難受。


  「她」走到了床頭邊,拿出了一個小藥瓶。


  「不就是想讓我死嗎?最後成全你一回。」「她」微微一笑,乾瘦的手掌心裡安靜的躺著十幾顆安眠藥。


  白蕖閉眼,眼淚滑落.……只有她才能明白這樣的絕望,只有這個看不見的她才能和她感同身受。


  楊崢的謊言是壓垮「她」的最後一根稻草,「她」再也承受不了了。


  無論設想了會有怎麼美好的明天,她都等不到了……

  「她」仰頭吞下,沒有絲毫的猶豫。


  這一生,她大概過得苦不堪言。


  房門被推開,楊崢帶著保鏢沖了進來。


  「送去醫院洗胃!」


  白蕖的身上被很多人穿過,她坐在地上仰頭看著那個冷靜的男人。髮妻吞葯自殺,他像是早就料到了一般,帶著人進來,有條不紊的指揮。


  「為什麼不讓我死?這樣你不就能光明正大的娶她了嗎.……」「她」被保鏢扛了起來,像個空空的麻布口袋。


  「你死了豈不是打我的臉?」楊崢西裝革履的站在她面前,端正的臉上是一派正氣盎然的樣子,「才在新聞上說你被我照顧得很好,你轉頭就死了?那多不合適。現在外面都是誇我念舊情的人,輿論被控制得很好,你呢,好好活著,盡自己的本分吧。」


  他一說完,揮了揮手,保鏢扛著「她」出去。


  白蕖冷冷的看著他,像是在透過他看一個不認識的人。


  電話響了起來,他看了一眼熟悉的來電提示,笑著說:「乖兒子,爸爸馬上就回來了。買飛機?好好好,等會兒一定買回來。」


  他掛了電話往外走去,絲毫不留戀這個屋子裡的一切。


  白蕖爬起來跟在他後面,幾乎是本能反應促使她這麼做。


  然後她發現自己竟然能出去?之前試了很多次她都只能待在這個卧室里,結果這一次竟然順利的走了出去?


  她悲哀的想,大概是因為「她」終於走出去了的緣故吧,以這樣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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