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喪屍老公愛爭寵
尤若回到房間洗漱,想到自己眼睛里住的愛人,途中還羞澀了一下,不過面上不顯,心裡也轉眼就被她安慰過去,都相處了十幾年,也算是老夫老妻,還有什麼好羞澀的。
直到躺在床上,尤若最後看一眼鏡子里的眼睛,才合上雙眼道,「阿瑄,你出來吧。」
房間里出現了一個飄渺的身影,白色長衫加身,束了發冠的墨色長發垂至腰間,身材單薄卻挺直,面上眉目俊朗,鼻若刀削,除了薄唇慘白,端得是一副清新俊逸,公子如玉的相貌。只是沒人能看到,房間里唯一能看到的一個人還是個瞎子。
木瑄輕飄飄地側躺在尤若旁邊,與她面對面而睡,幾千個夜晚,他就是這樣守護著他的小女人一點點成長,從未離開。只是守護而已,他從未想過要讓她知道自己的存在。可是,尤若太聰明,從他不小心流露出的情緒,就猜到他的存在。他怎麼能無動於衷,尤若透過眼睛看他,他又何嘗不是透過眼睛看尤若,看著尤若一點點成長,喚醒他塵封幾千年的記憶,尤若還是他記憶中的尤若,可他卻早不是曾經的木瑄。他找到尤若,只想成為她的眼,平靜地看著她結婚生子,還給她一個完美的一生,僅此而已。可是他猜中了開頭,卻猜不到結局,他沒想到尤若會愛上她的眼,僅憑著一點細微的異樣,就猜到了他的存在,甚至為了引出他,不惜涉險,這種情況,他怎麼還能無動於衷?
「阿瑄。」尤若移了移身子,她能感覺到離那股陰涼更近了。尤若伸手在那片陰涼處摸索,尤若看不見,木瑄卻清楚地看到尤若的手穿過自己的身子,明明兩人在一起,卻是咫尺天涯,他們到底是做錯了嗎?這就是天罰吧。尤若生生世世輪迴都擺脫不了天瞎,然後被遺棄,他生生世世尋找都與尤若咫尺天涯,不相見不能忘。摸索了片刻,尤若突然笑了,笑得像個孩子,和她平日里大家閨秀那種規規矩矩的微笑完全不同,即使是天瞎,木瑄還是在尤若眼中看到了燦爛星辰,尤若說,「阿瑄,真好,你就一直在我身邊。」
他的悲傷,在尤若揚起的笑臉中破碎。木瑄吻了吻尤若淡青色的眼瞼,這是她身上唯一不符合她大家閨秀的地方,淡青色的眼瞼像是上妝的眼影,添了幾分艷麗。尤若說的每句話,總能打動他的心。
尤若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她知道,剛剛木瑄吻過這裡,這種和愛人心意相通的感覺,讓尤若興奮地丟掉十幾年的矜持,也對著虛無的空氣,親吻了一下那片陰涼,那裡是她的愛人。
看著尤若傻氣的動作,木瑄沒理由地感到心疼,摸了摸尤若的頭髮說,「對不起,若若。」他不該逃避她這麼多年。
聽到木瑄的道歉,尤若的身體微僵,她明白這個男人的做法,一個是人一個是鬼,他們的未來談何容易。可是理智上明白,感情上卻不接受,她為這個默默守在她身邊十幾年的男人,心疼不屈。尤若突然笑得張揚,語氣中添了幾分肆意,「阿瑄,沒有你,我真的會幸福嗎?」
木瑄沉默,以前的生生世世,他親眼見過太多次尤若被拋棄,被收養,被打罵,最後孤苦伶仃一個人走上下一次輪迴。而他只能眼睜睜看著,什麼都做不了。唯有這一次,他找到方法,尋到體質偏陰的尤若,成為她的眼。他以為自己的靈魂不入地獄,在人間飄蕩,不消不散,是因為還欠尤若一個完整的一生。可是尤若卻說,「沒有你,我真的會幸福嗎?」木瑄開始懷疑,他到底為什麼以這種形態存在。世間的因果,他果然還是看不透。
沒有聽到木瑄的回答,尤若也不惱,對著只是有木瑄居住的眼睛,她都能一個人沉迷進去,何況是對著真正存在的木瑄,他只是有些沉默而已。尤若明明看不見,卻還執拗地看著面前,彷彿真能看到木瑄一樣,尤若開口,問出自己一直關心的問題,「阿瑄,是不是經常住在我的眼睛里,對我,對你都不好?」
木瑄一愣,他的聲音干啞撕裂,像是從喉嚨里擠出來的一樣,「你一直都是這麼聰明。」他早該明白,以尤若的聰明很快會發現,只是沒想到她會發現這麼早。尤若一直都是尤若,無論在哪個年代,都是驚才絕艷蘭質蕙心的女人。
聽了木瑄的肯定,尤若沒有一絲憂心,仍然平淡如水,笑得清風明月般惑人,「那以後,你經常出來。」確定木瑄的那一刻,以往她所有的迷惑全部解開。她越來越容易招惹那些東西,原來是因為她體內的陰氣越來越重。而她體內的陰氣,是木瑄帶來的,以前沒有出現這種情況,肯定是木瑄能力尚可,還能控制。隨著時間推移,他應該是越來越控制不住自己的能力。最近很多次她突然醒來,都要很久的時間才能恢復光明,木瑄越來越辛苦了吧。逆天改命這種事,不是誰都能輕易做到的。尤若垂下眼瞼遮住自己的眼睛,她本來就是天瞎,享受了這麼多年的光明,也是足夠了,她不想眼睜睜地看著木瑄耗盡魂力,他只是一個靈魂而已,萬一消散,尤若不敢想象。
「我曉得。」他就知道會是這個結果,他該慶幸尤若沒有直接說,讓他永遠不要再回去。他能為尤若做的不多,唯一能做的就是成為她的眼,如果這條都被制止了,他真不知道自己存在的意義到底是什麼。
「嗯。」尤若應了一聲便不再說話,移了移身子,直到那片陰涼全部包圍自己,才安心閉上眼。
久久等不到尤若說話,木瑄干啞著聲音,似乎很難以啟齒地說,「你不問其他的嗎?」
「其他的?」尤若疑惑,該問的她都問完了,該知道的她也知道了,還有什麼其他的。
木瑄的腦子裡張牙舞爪地亂成一團,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暴躁,他想搖晃著尤若問她,你為什麼不問你的眼睛是怎麼回事?你為什麼不問你的前生是怎麼回事?可是,這些他都不知道怎麼開口,怎麼和一個早已忘記前塵往事的人說起他們的以前。背負那些記憶的,只有他而已。這個結論,讓木瑄很難過。
感受到那股悲傷,尤若手掌收緊,臉上的端莊維持得都僵硬了,「阿瑄,無論以前如何,我今生還是愛上了你。或許有一天我會記起,或許我會一直忘記,但這些都改變不了我的態度,如果你想說,我會願意聽。」她能感受到木瑄對她的感情,除了一成不變的包容,還有一絲愧疚又有一絲憤怒。他們的前生,應該發生了很多事,還是很多不好的事。她不會被前生悲傷的事情影響,她也不希望木瑄永遠活在記憶中。
木瑄抱膝坐起,他的眼睛里還有難以壓制的暴躁。他飄蕩了幾千年,他把記憶塵封,但只要觸摸到那些記憶,他才發現,他只是掩耳盜鈴罷了,過往的一切,他都不曾忘記,記憶猶新。這些記憶是支持了他幾千年的動力,也是禁錮了他幾千年的枷鎖。感受著尤若十幾年對他的痴戀,聽著尤若信誓旦旦地對他說愛,他其實是害怕的。因為他不知道,自己愛不愛,他怕回應不了尤若同等感情。遙遠的記憶里,他是愛尤若的,那樣一個驚才艷艷的女子,愛得轟轟烈烈,死得也轟轟烈烈,她就像一束曇花,驚艷了他整個年華,連死去的時候也是燦爛驚世。可是,時間太久了,幾千年的時間,磨去了他最原始的情動。千年飄蕩,他看盡凡間事事,早已忘記了怎麼去愛人。他對尤若,習慣多餘愛情,責任多餘感情。
「阿瑄,我愛你,無人能阻止。」尤若坐起來,曲著右腿,右手搭在膝蓋上,五指自然垂下,顯得纖長詭魅。她的眼睛雖然無神卻定定地看向這邊,嘴角掛著肆意的深笑。
不,不要——沒人看到,木瑄的瞳孔驟然放大,一張清風明月的臉上頓時猙獰萬分,他不顧一切地撲到尤若身上,卻直接穿過了她。而這,更刺激了木瑄,一雙眼睛都變得通紅,他魔怔了。
「怎麼了?阿瑄。」尤若感到身體穿過一陣陰冷,疑惑地蹙了蹙眉。
乍一聽到尤若的聲音,木瑄的動作才堪堪停止,木瑄微側臉盯著尤若,通紅的眼睛里閃過疑惑,隨後才慢慢褪去,「沒事。」木瑄頹然地站在原地,他剛剛竟然被記憶影響,魔愣了。
尤若的死一直是他的噩夢,他清楚得記著,當然的尤若就如同剛剛一般,曲著右腿坐在浴桶里,右手搭在膝蓋上,五指自然下垂。右腕上深可見骨的傷口,鮮血噴涌而出,順著指尖流到水裡,混成了整桶的血水,血水染紅了她身上的白綢衣,她定定地看著他的方向,嘴角是肆意的笑,她說,「阿瑄,我嫁你,無人能阻止。」剛剛與當年何其相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