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試衣間
路小霧加班，七點肯定是趕不回去，也不知道他訂的是什麼東西，時間到了之後，送餐的人給她打了好幾個電話，路小霧抱歉的說能不能退，結果對方很是好脾氣的讓她到家之後回電。
回到家八點多，路媽媽電話打過來的時候她剛下公交，街頭聲音有些吵，吱吱呀呀的，卻依舊可以聽到路媽媽喋喋不休說教的聲音。
路小霧嗯嗯啊啊，明顯的敷衍惹怒了老太太，硬的不行，瞬間就弱下來來軟的。
「你說說我跟你爸容易嗎！就你這麼一個孩子，現在也不省心，畢業不肯回來就算了，現在也不讓爸媽放心，你小姨家的表妹去年就結婚了，前兩天過來串門的時候聽說都懷孕了，你這邊什麼消息也沒有，男朋友也沒有一個，你說工作忙工作忙，這邊媽媽讓人給你介紹你又不肯去，媽媽求人容易嗎！」
「媽！」路小霧最受不了路媽媽來軟的，「我才剛畢業呀，你急什麼。」
「剛畢業怎麼了，相親也不是一相就中的，看中了還要談個半年一年，等你們訂下來都25、6了，那個年紀生孩子剛剛好。」
「媽，你別麻煩人家六姨了，平時來往也少，不要老麻煩人家！」
路媽媽一下急了，「知道不要老麻煩人家你就要配合一點，弄了這麼久什麼都約好了，你扭扭捏捏的，人家以為是你看不上不願意……」
「好了好了媽，我去！我去還不行嗎！什麼時候啊？」
聽到路小霧點頭，路媽媽瞬間陰轉多雲，「就在星期六呀！六姨那邊說有好幾個小夥子呢，相貌工作都是好的，我讓她把最合適的往前排，到時候你對對眼，要是真看中的，別不好意思，女孩子要大方得體一點，穿衣服要好看，口紅也要擦擦的！不要太暴露，人家會覺得不莊重的喲。」
「好了媽！我知道了！你把六姨號碼給我我跟她聯繫好吧！」
「不要嫌媽媽啰嗦，到時候六姨也在，要是你穿得很隨意，我知道了我就自己過去給你……」
「知道了媽！我會打扮了再去的！」
掛了電話，路小霧有種打了一仗的精疲力盡感。
她已經完全忘了外賣這件事，等到了餃子店要叫外賣的時候才想起，抱著試一試的心態打電話過去，那頭居然還肯給她送過來。
路小霧不知道何松盛給她訂了什麼，但是當開門看到兩三個人齊刷刷站門口，手裡都捧著的巨大盒子時，瞬間傻了眼。
服務上門，材料被服務人員一一小心的拿出放到桌子上，還配備了完整的加熱工具。
何松盛居然給她叫了一餐的火鍋！
還是外賣的火鍋！
湯底都像是剛熬的，食物都是最新鮮的，路小霧送走外賣小哥，在桌子前坐下的時候都有些恍惚。
雖然她喜歡吃火鍋，但這，這也太奢侈了吧！
愣神間，包里的手機響，她放下筷子跑過去，拿出來后發現是遠在香港的何松盛。
拿著手機回到餐桌前，路小霧有些猶豫的接起，「喂？」
「剛剛才回去？」
那頭的何松盛聲音低低，好聽的低炮音深沉又性感，還夾帶著一絲幾不可聞的疲倦感。
「嗯？哦。」
「我這邊剛收到餐廳那邊的出單提示。」
路小霧捏著手機有些不知說什麼，「你，到了？」
對方似是在走動，有輕微的踏地聲，然後是倒水的聲音，「嗯，下午就到了，處理了一些事，剛剛才提著行李到家，給你訂的餐還合口味嗎？好像你很喜歡吃火鍋，這家是朋友開的，衛生條件各方面都不錯。」
桌上的鍋底沸起了騰，咕嚕嚕的冒著泡，氤氳的霧氣升起，懸在空氣中盤旋，耳畔男人的聲音慵懶又溫暖，路小霧吸了吸鼻子，突然間覺得有些鼻酸感動。
從離家上大學開始到現在留在h市工作，在外的時間越長，她都有些習慣一個人了，這麼久，還從來沒有過下班家裡有現成熱飯的經歷，何松盛遠在千里給她請的這一餐飯，讓她被莫名的觸動。
「謝謝你啊，何總。」
「不介意的話，私下叫我名字吧。」
「……」這一聲名字在自然狀態下她還真是叫不出口。
「我有電話進來，你先吃飯，我接個電話。」
「哦，好！」
路小霧掛了電話，將手機放在一旁，望著滿滿一桌的菜，食慾突然就上來了，到廚房拿了自己家裡的碗，想到什麼，關小火，打電話把今天休息的葉貝貝叫過來。
葉貝貝是個模特，偏偏身高比不過其他專業的，之前專做平面模特的時候幾乎都是撿漏，後來經人介紹，開始跟著人接戲，都是一些路人甲乙丙的小角色，平時模特演戲一起來，賺不到大錢也餓不死。
葉貝貝進門換了鞋之後，看到桌子上一大桌的火鍋，一臉震撼，扔了包跑過去，撐在椅子上，看了一眼菜色吱吱兩聲，「這就是你家大老闆給你訂的私人自助餐啊？這家是明星店啊！」
葉貝貝看到餐盒上的店標，艷羨不已，「路小霧啊路小霧，這大老闆也沒你說的那麼變態嘛！至少還會投其所好，專撿你喜歡的塞！」
路小霧坐下撓撓頭，「這才煩呢，好像怎麼說他都聽不進去。」
「二十多歲，事業有成，長得帥，特有錢，沒什麼情史，追人一根筋，多半是理工男！一條道走到黑，你就慢慢等著享福吧！這種人不達目的不退步的，你要是怕他以後床上太變態，介紹給我！你覺得他喜歡我這款嗎？」
「給他手機號給你，要嗎？」
葉貝貝夾菜的手頓住還真是認真的思量了片刻，最後還是嚴肅的搖了頭，「還是算了，這種人還有種可能，就是到時候他要是以為是我給你出的主意拒絕他，估計我會被弄死！我現在這樣都快養不活自己，再整這麼一出，h市都混不下去了。」
「……」路小霧將手邊的菇類拼盤放下去，香氣撲鼻。
「喂！有沒有……」葉貝貝像是被燙到，「有沒有你家大老闆的照片，我看看長什麼樣。」
路小霧白她一眼，「沒有！沒事我存他照片幹嘛。」
「沒出息！想幫你參考都不行。」
「你會看面相嗎？」
「姐姐好歹也算在娛樂圈混，還是能看出點來的。對了，我接了個戲，不過不在本市，得跟組去影視城，估計得半個多月，這段時間別約我吃飯了。」
「影視城？z市哪個？確定了嗎？別像上次那樣差點被人騙了。」
「放心吧，是正規劇組，我查過，合同都簽了。」
「那你小心點，有事給我打電話。」
「我周六走，周五晚上你陪我去逛個街？我想買幾件合適的衣服。」
「你家的衣服多得都快把你埋了。」
葉貝貝不滿的拍了拍桌子，「那都是舊的，這次接的是個大劇組，新戲新氣象！得穿新的，就定周五了，你也買幾件，你家大老闆天天看你穿這幾套都會膩的。」
路小霧知道她是故意拿自己開涮，夾了一大夾的青菜放到她碗里，「吃也堵不上你的嘴！」
大老闆不在，路小霧覺得每天去上班都是神清氣爽，不用擔心碰面，也不擔心下班被截道！更重要的是，除了他走的那天晚上給自己打過電話之後就再沒了消息！
大老闆肯定是回去之後醒悟過來，對她沒念想了！
事實證明，晚上不能說鬼，白天不能說人！
路小霧美滋滋的想著晚上陪葉貝貝去逛街要吃什麼的時候，大老闆的電話就來了。
望著那個屏幕上閃著的長串號碼，路小霧下意識的把它掛斷。沐沐將下午客戶來公司后要準備的東西單子拿過來給她的時候，手機又響起，路小霧有些慌的再次掐掉。
「手機響了兩次了，怎麼不接啊。」
路小霧嘿嘿兩聲笑，「都是推銷的。」
人走後路小霧嚇出了汗，忙的將手機調為靜音。
手機震了一下，有簡訊進來。
——接電話
路小霧裝作沒看到，將簡訊刪了之後，順帶著將何松盛的號碼拉進了黑名單。
快刀斬亂麻快刀斬亂麻！不能再繼續拖下去了！即使是美食誘惑也不行！從此拒絕任何老闆送的美食！
打定主意的路小霧呼口氣，逼迫自己定心將手頭工作做完，下午有兩個客戶要來公司了解培訓課程，茶水跟水果都要路小霧來準備。
最後一個客戶結束得比較晚，快七點的時候才離開，等路小霧收拾好接待室再下班的時候，葉貝貝已經在樓下等了她整整一個鍾。
「路小霧，你知不知道，這個時候已經開始有蚊子了，你看看我的腿，過幾天還要拍戲呢。」
「抱歉抱歉，客戶離開得比較晚。」路小霧笑著賠不是，「再說你拍的不是古裝劇嘛，肯定是長袖長裙的，看不到看不到！」
葉貝貝撩了撩自己的大長發，「遲到嚴重超時，一會吃飯你請！」
路小霧重重點頭，「兩百以下您隨便點！」
今晚路小霧是陪同，晚飯簡單吃，葉貝貝賺得錢不多，但是特別捨得給自己花，穿的用的不說是奢華品牌，但都是比較有牌子的，路小霧相反，她對這方面物質沒有太大追求，有時候還真是不太能理解葉貝貝南肯吃泡麵啃麵包也要買名牌的心理。
在一家商場的牌子店裡，路小霧跟著葉貝貝挑衣服的時候順手翻了翻一件連衣裙的標籤，看到上面標著的價格時，路小霧咋舌的將剛拿起的衣服放下。
葉貝貝顯然比路小霧淡定，自己挑了幾件之後，看到一件大紅的弔帶及膝連衣裙，拿起在路小霧身上比了比，一臉讚賞，「你試試這個，你皮膚白人也嬌小，穿這個絕對好看！」
「這家店好貴啊，一件衣服我半個月工資都沒了！我不要！」
「試試嘛，試試又不要錢！你穿上身才知道貴跟便宜的區別，一分錢一分貨，這句話我是深信不疑的！」
路小霧幾乎是被葉貝貝推著進試衣間的，結果人剛被推進去，葉貝貝手機就響了，她看了眼來電，將衣服塞給路小霧，「你先試，我出去接個電話。」
「喂，葉貝貝！」
路小霧沒好氣的看著她有些急的走遠，拿著衣服要關門的時候才發現這個試衣間的門是壞的。她往被卡住的地方看了看，原來是門下的那個連接扣鬆了一個，門關不上。
路小霧將門半掩，人蹲下去，想要用手試著弄一下，結果發現她有些高估自己的能力，剛要起身換一個試衣間的時候，門被人由外往裡推了一下，好在路小霧剛好蹲在門后的空隙里，門只是在她肩上壓了壓。
按著肩剛要起身，隔壁試衣間的門砰的一聲就被人關上，接著又是咚的一聲，有些像是人撞到了試衣間隔板發出的。
細細碎碎，女子的喘息格外清晰，伴隨著相互推搪踏碎步的聲音。
這這這……這是要準備……
路小霧被突來的聲響嚇得不敢動。
「吳芷君，你到底想做咩嘢！」
男子聲音粗重低沉，帶著些怒氣，是聽不懂的粵語，但是聲音路小霧不會不認識！即使不再是熟悉的腔正港普，她也能聽出聲音的主人。
何松盛！
他不是在香港嗎？怎麼會在這？難道是回來了，所以下午才會給她打電話？不會，這麼巧吧！這樣都能碰上！？
現在是什麼情況？名牌店，試衣間，一男一女，關著門……所有線索連一起，路小霧腦子裡不由自主的閃過前兩年某某試衣間事件。
畫面太火爆，內容太激情，路小霧咽了咽口水，不敢再想！
不想用，也知道隔壁準備要做什麼吧！
想到之前何松盛說自己之前不玩女人，不知怎麼追人，看來半真半假！不用出手就有美女往身上撲自然就不用自己去追了！
葉貝貝說得對，上層人的生活境界她是永遠達不到了。
好在啊好在，她理性思維還在！謝謝菩薩保佑！阿門！
不過心裡怎麼還是覺得有個疙瘩冒了出來，說不上難受，但堵得她挺不舒服的！
「你一直都知我想做咩葛，松盛，你依家總要問？」
「我一直也都講得好明白，上次滴事要唔要我講出來？」
「……」
路小霧完全聽不懂雙方說的是什麼，女聲柔甜很好聽，說話間好像還有輕微哽咽，何松盛倒是聽起來有些在發火。
哦哦，分手的感覺。
「但是我中意你啊，一直……」
窸窸窣窣的一陣響，緊接著又是撞隔板的一聲響，何松盛聲音更冷幾分，「莫玩了，以後朋友都做唔到。」
感恩tvb，這一句是路小霧看劇聽過得最多的一句！也是唯一記得會說的一句！看來對面真的是在談分手！
回想隔壁剛進來時的那陣粗喘，前一秒在玩后一秒直接分。果真是快准狠！路小霧咬著唇撇嘴，男人果真是最善於撒謊的一種動物，回想之前何松盛對自己做的種種行為，看來不像是葉貝貝說的低情商理工男，而是滿滿的套路跟算計！
說什麼不懂追！說什麼是認真的！見面三次有兩次想要強上撲倒她，竟然還演出暈倒的戲碼！簡直是情商高得沒邊了！
城市套路深，還是回農村！
路小霧不想呆了，趁著對面沒結束開門，她得先走。
小心翼翼的想要起身，沒想到因為蹲太久，腳下一陣發麻，手裡抱著的衣服還沒拆架子，質地厚重的衣架咚一聲敲在門背上，聲音出奇的大。
那一瞬間，路小霧腦子嗡一聲，覺得時間就此靜止了。
對方明顯比她還敏感緊張，幾乎是在聲音響起的下一秒，隔壁試衣間的門就被打開了，人往這邊走，路小霧半起身，在對方大力在外推開門往裡看的時候，路小霧還下意識的用衣服遮住自己的臉。
本能反應，垂死掙扎，說的應該就是她這種。
「誰！」
恢復到熟悉的生硬港普，路小霧只覺得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揪著衣服的手捏得緊緊，在還沒想好怎麼出聲的時候，手上遮著臉的衣服已經被門外的男人一把拉開。
那張帥氣俊俏卻明顯冷得有些發黑的臉顯現在面前。
四目相對，路小霧是尷尬無措，何松盛則是由緊張盛怒到見是她的微驚。
「小霧？」
他叫她名字的聲音特別好聽，蘇蘇軟軟的，格外的溫柔。但是路小霧最先落在的卻是他襯衫衣領上的淡淡口紅印，剛要開口，在何松盛身後就跟過來同樣一臉緊張的女人。
和她的聲音很配，高挑出眾的精緻型美女，不過是簡單地一個馬尾，卻絲毫沒蓋住她身上散發出來的熟□□雅氣質。
「松盛，佢系邊個？」
粵語問她是誰。
路小霧忍著被嚇得快要蹦出來的心臟，抬起僵硬的手裡拎著的那件衣服，同樣僵硬的笑了笑，「我，陪朋友來逛街，只是，只是來試件，衣服……」
她說完沒人接話，尷尬蔓延，路小霧咳咳兩聲站直，用手去搖了搖原本就關不上的門，「呃，你們也要試嗎？不過要換一個，這個門吧，是壞的，不信你看……」
說完路小霧還很認真的演示關了關，最後側身想要從他身邊的空隙鑽出去，「我，我先走了。」
「先別走。」何松盛忽的伸手攔住她的去路將她控在門邊和自己之間，他身後的女人見到他的動作之後，眉心蹙起，拉了拉他，「是不是記者？」
美麗女子也改為了普通話，只不過港味更加明顯，還不如何松盛說的好。
路小霧舉手，「不！我不是記者，我，我就是來試衣服的，真的！」
何松盛無奈的舔了舔嘴唇，「你跟誰來的？等我，一會送你。」
路小霧已經明顯感覺到他身後女子的不悅，一把伸手抵住身前的男人，「不用了！我跟我朋友一起來的！何總，您這邊，似乎還有事，我……」
「爹地！」
話沒說完，一個小身影從遠處跑來，緊接著一把抱住何松盛的腿，奶聲奶氣的仰頭對正控著路小霧的何松盛叫「爹地」。
那小聲音萌得讓路小霧更加的震驚，瞪大了眼睛低頭看向這個扣著柔順鍋蓋頭的小男孩，一臉的不可置信。
爹……爹地？
「爹地，你同媽咪好佐沒呀，我想吃麥噹噹啊。」
路小霧身子極力的往裡縮，整個人恨不得離這個令她震碎了認知觀的小不點盡量的遠！
身後美麗女子將小孩一把抱起，柔聲道，「一陣帶你去吃。」
說完看向已經完全黑了臉的何松盛，特意用普通話道，「辰仔一整天沒怎麼吃東西，我要先帶他去吃東西，你要不要過來？」
窩在媽媽懷裡的小傢伙很是呆萌的看過來，嘟著嘴，「我想爹地陪我一起……」
何松盛終於鬆開攔著路小霧的手，鉗制鬆了一半，路小霧卻依舊不敢喘息，眼前這一幕先後戲劇反轉已經令她有些蒙了。
原來，原來他已經結婚了！還有個這麼大的兒子！
信息量太大，路小霧覺得自己消化得有些慢，腦子嗡嗡嗡的一片空白。
「路小霧，你換好沒有？」
葉貝貝的聲音清脆傳來，路小霧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推開何松盛繞過他，「對不起何總，我先走了。」
說完逃也似的疾步往外，走過長長的試衣間，路小霧終於見到葉貝貝，拉著她頭也不回的徑直外外走。
「你衣服試了嗎？怎麼脫了？」
路小霧語氣很急，拉著她邊出店邊應，「試了不合適！走吧！」
「喂！小霧！」
在店門口，路小霧碰到抱著孩子在等何松盛的美麗女人，對方上下將她打量一遍之後，很是知性的朝她點頭笑笑。
算是打招呼。
路小霧如臨大敵，總覺得自己有些見不得人，僵硬的笑笑，拽著葉貝貝往另一個方向快速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