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7章 獨自吐真言
第1097章 獨自吐真言
黎煥在空地上生了一堆火,然後去附近找了一些結實的樹枝和藤蔓回來。
之前被她卸下的那雙匕首,在她病見好以後,她又隨身帶著了。眼下正好當做趁手的輔助工具。
小猴子一日日長大了,原先它們住的那個小木棚也有些緊張,除了修葺原先的棚子,趁今晚多紮一個正正好。
遂黎煥蹲在空地上,用藤蔓把那些樹枝緊密地紮起來時,猴不歸也精精神神地在旁幫她的忙。
黎煥低著頭,忙活著手裏的,忽開口道:“上回你問他,他沒來,如今他回來了。”
猴不歸抬起頭,一雙眼睛亮晶晶的。
黎煥道:“但我們之間出了一些問題,所以我沒帶他一起來。”
當殷珩一路狂奔上山時,隱隱可見山頂有一絲火光,他腳下片刻不停,掠得更快。
樹林裏的山風恰到好處地掩藏了他的身形足跡。
將他終於站上了山頂,那雙焦急的眼眸,第一時間接觸到火光閃爍下蹲在那邊的一人一猴時,整個人驀地安寧了下來。
她一邊幫忙加固木棚,一邊對著一隻猴子自說自話。
她說:“你知道他對我有多重要吧,我這一生就愛過他這麽一個男人,往後大抵也不會再愛上第二個了。但你知道嗎,他居然背著我在外麵又找了個女人,這就好比你家的母猴子在這山裏又找了隻公猴子,留下你和你的崽孤苦無依的,你說你氣不氣?”
猴不歸一臉要慪死的表情。
她說:“氣歸氣,可那天晚上當我再次看見他的時候,我還是無法控製的,好高興啊。既高興,又難過。雖然不知道以後會怎麽樣,但這輩子還能再見麵,總歸也是一件好事。何況他是阿憐的爹,阿憐能與她爹重逢,也值得我高興。”她看了猴不歸一眼,“我就是這樣說服我自己的。”
她說:“我雖不恨他,可是,”她用綠藤紮緊樹木,在上麵纏了幾圈打了個結,邊又說道,“我便是再豁達,心裏也還是有些怨的。倒不是怨他在我最需要他的時候他沒在,而是怨他在和別人不清不楚地情況下,又來與我糾纏。”
黎煥手裏的動作慢了下來,神情怔忪又道:“可是我發現,我怨錯了。”
“他並不是不想回來,他是沒法回來。他什麽都不說,他是沒法說。”她輕聲道,“我們夫妻多年,我到底是不夠信任他,我不夠信他的心意,不夠信他的堅定,在我最艱難的時候,我發現他比我更艱難,可是我竟什麽都不知道。不歸,你說我是不是很混蛋?”
猴不歸撓撓頭,眼神不經意間瞥見側後方有一道影子。它回過頭去一看,頓時有些抓耳撓腮。
它善察言觀色,很懂殷珩大概不想讓它提醒黎煥。
於是猴不歸伸爪往黎煥的後背順了順,安慰安慰她。
黎煥道:“可是他也很混蛋。他也不夠信任我。他不夠信我的心意,他不夠信我的堅定,他是怕我知道了那些事情以後,他在我心中會變了模樣。可是他根本不知道他在我心中是什麽模樣,我能愛他最尊貴顯赫的時候,我也能愛他最落魄潦倒的時候。他變成什麽樣子,我都愛他,他是我孩子的父親,他亦是我忠於一生的男人。”
猴不歸回頭看了看殷珩,一張猴臉急得呲牙咧嘴。
殷珩站在那樹影下,神情深邃不定。
他低垂著的一雙眼眸裏,像是堆壓著傾山倒海的情緒,足以勝過這黑夜的無邊深沉。
黎煥籲了一口氣,眼裏有些濕潤,她吸了吸鼻子,道:“但愛人之間,總是想把自己最好的一麵展現給對方,我明白。如若是我,我定也不想讓他知道我的狼狽與不堪。所以我不忍去拆穿他,我不想再去探求他苦心隱藏的秘密了。我隻是心痛他,卻不想讓他覺得我是在憐憫和同情他。所以這些事我不知道也罷。”
她側頭看了猴不歸一眼,“你是個很好的傾聽者。今夜與你說過以後,有關那些事就隨風去吧。他不想說,我便不再問,就當我從未知道過。隻是今晚發現了他手腕上有觸目驚心的傷痕,”
她咬牙隱忍道,“那個金麟賤人,我突然覺得她隻是被一劍穿心,太便宜了。若是她還活著,我定要她死無葬身之地。”
猴不歸撓撓頭,又撓撓頭,著急的呀。
“明天,明天還不知道怎麽麵對。好像我理他看起來像可憐他,我不理他……我好像又沒法不理他。”
黎煥有些苦惱地歎口氣。
怎知,身後冷不防一道低沉的聲音輕輕傳來,“你要是能一輩子可憐我,那也不錯。”
黎煥蹲著的身形猛地一震。
一時間,她頓在原地竟不敢回頭去看。
猴不歸比她還猴急,扯扯她的衣角,示意她趕緊回頭去看呀。
黎煥終是緩緩轉頭看去。
婆娑的風拂起他的衣袍,她見他站在星辰夜色下,神情一如往昔,在看她的時候,他總是滿目認真而專注。
他的眼神裏,是鋪天蓋地而來的對她的情意。
黎煥有些僵硬地起了起身,她張了張口,一個字都說不出,卻見一瞬間,那原本樹影下的人影頃刻已至跟前。
她聽見他呼吸的聲音,下一瞬,她便被他攔過腰肢,猛地扯進了懷裏。
他雙臂將她狠狠擁著,那股力道,緊到她快無法呼吸,仿佛將要融化進他的骨血之中。
黎煥愣著雙眼,依稀嗅到了他衣間的氣息,有種這夜裏曠遠的味道。
她終於還是忍不住,酸紅了眼眶。
她整個人被他的懷抱所擁裹,漸漸被他撫平了僵硬。隻要她願意好好感受,他的擁抱仍舊一如從前,沒有變過。
無孔不入的氣息那麽熟悉,他懷裏的觸感和溫度、他手臂穿過自己腰上的力度,都那麽熟悉。
熟悉到讓她不受控製地微微顫抖。
殷珩低垂著頭,發絲從肩上滑下,輕輕地落在她的臉頰邊。
她垂著眼簾,嘴角倏而溢出一絲哭顫。
她終於還是將頭緩緩地靠著他的胸膛,側臉貼著他的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