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姑娘!」
添香福了一禮,身上尚還有幾分風塵僕僕,顯然是回來就來見她了。
崔容坐下,直接開口就問:「母親可有什麼話讓你帶來?」
添香點頭,走上前來,從袖子里拿出一封信來:「這是夫人讓奴婢給您的。」
崔容忙不迭的打開看了,添香等人不知道那信上寫的是什麼,只是見自家姑娘神色微變,最後面沉如水,皺著眉頭思索著什麼。
添香輕聲喚了一聲:「姑娘?」
崔容回過神,將信紙折好,道:「辛苦你了,添香,你先下去梳洗吧。」
添香應了,轉身退了下去。
崔容凝視手裡的信紙,突然道:「雲珠,去給我取一盞燈來。」
雲珠一愣,急忙下去點了蠟燭拿了上來,然後她們就見自家姑娘伸手將信紙放在火上燒了個乾淨。
「姑娘,您這是……」
信紙的殘灰落在桌上,崔容將還在燃著的信紙放在燈座里,淡淡的道:「沒什麼。」
雖然她說沒什麼,不過雲珠等人卻也瞧得出來自家姑娘的不對勁,她坐在榻上一個時辰了,手裡的一卷書一頁也沒翻過。
「不知道夫人到底寫了什麼給姑娘,讓姑娘如此魂不守舍的。」
雲袖忍不住嘀咕,被雲珠敲了敲腦袋,道:「那就有這麼多問題,讓你給姑娘繡的荷包如何了?」
雲袖道:「還差一朵花瓣沒綉了,姑娘喜歡晏世子送的那個香,我打算往裡邊放一顆,姑娘佩戴著也能聞到那香味。」
崔容突然站起身來,然後轉身往外走,綠瓶忙問:「姑娘是要出去嗎?」
又取了白底織金的披風給她繫上,拿了手爐揣在她手裡。
「我去看看四姐姐!」
崔容等她們把自己收拾利落了,這才往外走,幾個丫頭連忙跟著她。
「六姑娘……」
湘竹和梧桐見她過來,忙給她行禮。
崔容問:「五姑娘可還在?四姐姐在做什麼?」
湘竹引著她往屋裡走,一邊笑道:「五姑娘早就回去了,六姑娘您來得倒正好,我們姑娘呆在屋裡也不讓奴婢們近身伺候,奴婢可真怕她憋著出了什麼好歹來。」
說到這,她面上忍不住露出幾分憂色來。崔芳的自盡不僅嚇壞了她自己,也把這兩個丫頭弄得膽戰心驚的,晚上都不敢睡了,就怕一覺起來自家姑娘變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屍體。
「姑娘,六姑娘來了!」
梧桐伸手給崔容掀起門帘子,一邊與卧室里的崔芳說。
一進卧室崔容就看見崔芳身上只隨意披了件淺紫色外袍,正靠站在窗戶邊,一手捏著帕子擱在窗台上,神色怔忡,看著窗外出神。
「姑娘您怎麼站在窗邊?還把窗戶開著。」
湘竹急忙走過去把窗戶關上,再摸崔芳的手,冰冰涼涼的,握在手裡,像是握著一個冰坨一樣,頓時急了,一邊說著話一邊推搡著人往床邊走:您這是站了多久了,身子都冰了,您快快回床上躺著。」
崔容叫了一聲:「四姐姐!」
「六妹妹怎麼來了?」
大概是吹久了風,崔芳臉色有些發白,披著外袍的身子孱弱的好似風一吹就能吹跑了。
崔容走過去握了她的手,忍不住被凍得打了個哆嗦,崔芳立刻將手抽了回來,笑道:「我身上有些冰,別冷著你了。」
崔容反手又握住她的手,推著人把她送到床上,扯了被子給她蓋上,把自己手裡的手爐塞她的手裡。
「四姐姐你也知道自個兒身子冰啊?那你還站在窗戶邊吹風,也不注意自己的身體。湘竹,去給你們姑娘灌個湯婆子來給她暖暖被窩。」
而後又吩咐梧桐:「梧桐,你去讓廚房的人煮碗薑湯上來。」
「誒,奴婢明白了。」
崔芳就見她像個主人一樣吩咐自己的丫頭,忍不住微微一笑,道:「她們倒是聽你的話。」
崔容給她掩了掩被角,道:「那是因為我讓她們做的事情是為四姐姐好,她們才聽了。」
崔芳看著她,突然問:「六妹妹,嬸娘……她有說什麼嗎?青衣,有沒有說是誰讓她這麼做的?」
她的手忍不住攥緊了手下的被子,語氣有些期待,可是卻也有些害怕。
崔容沉默了一會兒,突然笑了笑,道:「不知道了,青衣嘴硬,半個字都從她嘴裡撬不出來,母親也沒辦法。」
「這樣啊……」
崔芳有些失落,又強打起精神來,道:「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而此時,莊子外院男客所居住的院子里,宴安讓蘇禾鋪了宣紙磨了筆墨在練字。
將最後一個字寫完,他微微皺眉,問:「你是說,設計讓三皇子毀了四姑娘清白的人,是崔大夫人,也就是四姑娘的母親?」
「是的,少爺!」
屋裡陰暗的角落,一個一身蒙面黑色的男人沉聲道。
宴安挑眉,沉思半晌,輕哼道:「賣女求榮,這崔大夫人,還真狠得下心來,這態度,是不介意崔四姑娘委身做妾了。」
女子清白何其重要,若是這事東窗事發,三皇子定是要迎娶崔四姑娘過門的。只是,崔四姑娘的名聲也就毀了。婚前失貞,怎麼不讓人詬病,再憑著三皇子最恨讓人設計的性子,怕是只會將人納為妾,而不會給予正妻之位。
打量著紙上的字,宴安落下筆,沉思半晌道:「這事不要說出去,尤其是三皇子那邊,半個字都不許對他說。」
若是真被三皇子知道這事,憑他的性子,怕是會連四姑娘也一併記恨上了,到時候怕是不美了。
「蘇禾,你去把這送給崔六姑娘。」
將桌上墨汁還未乾掉的宣紙拿起來,宴安吹了吹,捲起來遞給一旁的蘇禾。
蘇禾眨眨眼:「送給六姑娘?」
宴安反問:「有什麼問題嗎?」
有什麼問題?問題可大了好吧!
蘇禾不敢多言,拿著東西急匆匆的送到了崔容的面前。
「晏世子給我的?」
崔容疑惑,將捲起來的紙打開,然後臉騰地就紅了。
崔芳看她染上緋色的臉頰,融融的紅暈蔓延在臉上,一副驚訝羞澀的模樣,忍不住問:「晏世子說了什麼?」
崔容猛的將紙再次捲起來,道:「沒什麼,不過是說一些亂七八糟的事兒。」
亂七八糟的事兒……
蘇禾送完東西,又跑回來給宴安回話。
宴安問:「六姑娘接到東西是什麼反應?」
蘇禾皺著眉想了想,道:「崔六姑娘看見您寫的東西,臉瞬間就紅了,然後就說她知道了。」
說到這,蘇禾忍不住道:「少爺,您可別把人家六姑娘給嚇壞了,覺得您太過孟浪了。」
宴安卻在失神,想著崔容害羞的模樣忍不住挑唇一笑。
「少爺,您到底有沒有聽奴才說話?」
夜色深沉,崔容換了白綾銀線滾邊花紋的褻衣躺在被窩裡,忍不住咬了咬唇,伸手將擱在床邊小凳上捲起的宣紙拿過來,將其展開。
只見紙張光滑細膩,乃是上好的蓮花紙,只因紙邊似有蓮花綻開而得名,一紙難求,只供於宮裡貴人所用。而崔容手裡的這張紙,白凈細膩,紙邊似有蓮花清香撲鼻而來,而在紙上,蒼遒有力寫著密密麻麻的一個字,乃是一個頗具風骨的「容」字。
崔容心裡有些糾結,不明白宴安讓人送這個給她做什麼,而且上邊還寫著她的名。
想到這,她心裡自然有些不自在的,實在不明白宴安送這東西來究竟有何深意。
崔容想了大半宿也不知道,宴安送這寫滿「容」的紙究竟是想做什麼,任她百般思索也沒想到,讓她糾結了許久不過是因為宴安的一時心血來潮,隨便攪弄她的芳心。
——
李卿她們在莊子上待了四日也就告辭回去了,而其他人也跟著一起回京了,如今莊子上只剩下崔容還有養病的崔芳,以及留下來照看她們的崔瑾還有宴安。
沒錯,宴安,在其他人都回京的時候,他卻一直沒走,崔容聽說他是在躲宮裡的五公主。要知道有關五公主逼婚的事情,京城裡都傳遍了。
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崔容忍不住失笑,所以說,男人長得太好看也是作孽啊。
待在莊子里,崔容每日賞賞花喝喝茶,陪陪崔芳,日子平平淡淡的過去,整個人似乎都安靜下來,格外的舒適。
這天天氣很好,陽光明媚,崔容索性讓人抬了椅子在院子里坐著曬太陽,還將崔芳也叫了出來。
年關將至,莊子上的總管讓人懸挂了紅燈籠,瞧著倒是有幾分喜氣。
崔芳留在莊子上的由頭是養病,一個風寒拖拖拉拉的也不見好,崔容知道她這是心病,可是卻不知道如何勸解。那事兒不是當事人,自然不知道其中有多苦,崔容能做的只是多陪陪她,多寬慰寬慰她。
「……冬天就是要出來多晒晒太陽,總是悶在屋子裡,都得把人悶出病來。四姐姐你就是太安靜了,平日這麼坐著竟然也能坐一天。」
崔容坐在椅子上,讓添香取了用剩的布頭來做絹花,一邊細聲細氣的和崔芳說著話。這些布頭是平日里做衣裳做汗巾子剩下來的,紅的綠的黃的都有,積攢了一大堆,漿洗過後用來做絹花倒是恰好。
崔容的手不算巧,半天才做好一個,選的淡綠色的布頭,做了一朵綠色芙蕖,她還取了米粒大小的珍珠串起來做流蘇。
崔芳被暖融融的陽光曬得眯了眼,看著崔容笨拙的將布頭擠在一起,端坐在圓凳上笑了笑。
她伸手取了布頭來,笑道:「我自來就喜歡安靜,不愛出門。」
哪是她不愛出門,分明就是大夫人歷來不讓她出門做客,這性子不安靜也不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