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剛好今日皇後娘娘賞了一盒玫瑰餅,春菱,你去取了來,給各位姑娘嘗嘗。」崔李氏笑著吩咐,那玫瑰餅用紅漆牡丹的盒子裝著,一共才十二個,做得精緻小巧。
宮裡的點心一般都做得精緻,為了不讓貴人失態,都只有兩口之食。
這玫瑰餅是宮裡內造的,外邊裹了綿軟的酥皮,帶著玫瑰淡淡的花香,裡邊則是玫瑰做的餡料,香味濃厚,一口咬下去,酥餅的軟香伴著玫瑰香甜濃郁的陷,倒讓人吃了就放不下了。
崔李氏又吩咐添香泡了清茶上來,配套的茶具,白底上是喜鵲登梅的圖案,倒是寓意良好。
崔芳用帕子裹著玫瑰餅小口小口的咬著,吃了一口,她看了一眼倚在軟枕上的崔容,道:「我母親前幾天得了兩瓶子木樨清露,她也不愛,便都給了我,我吃著味道倒是覺得好,回去給六妹妹送一瓶過來。」
說著,她又是一笑:「這東西平日在水裡放上一勺,便香得很,一瓶倒可以吃半個月了。」
崔容一驚,道:「既是這樣的好東西,四姐姐你自個兒留著便是,何必給了我。」
崔芳吃了一塊玫瑰餅便不再吃,捏著帕子按了按嘴角,細聲細氣的道:「若說是旁的人我也是不會捨得的,不過六妹妹是自家人,又有什麼捨不得的?我聽說這東西,還有那什麼玫瑰清露的,對身體好,我吃著不過嘗嘗味道,倒是六妹妹你身體不好,倒是剛好得用。」
說著,她又與其他姐妹道:「你們也別說我小氣了,一共就只有兩瓶子,給了六妹妹便沒多了。還剩一瓶,多的我也拿不出來,便改日我請了姐妹們,大家只嘗個鮮吧。」
崔月笑:「四姐姐以為我們是眉姐兒這個貪嘴的?既是好東西,還只有一瓶,妹妹又怎麼能厚著臉皮上去要?你自個兒留著吃便是,倒是姐姐綉藝非凡,妹妹瞧你這絲帕上所綉蝴蝶可真是惟妙惟肖了,倒是想讓姐姐指點我一二,免得我又受我母親念叨,總說我繡的東西,是個四不像。」
話題一下子就轉到繡花上邊,崔月乾脆挽了崔芳的手,二人走到靠窗的炕桌邊坐下,崔芳溫溫柔柔的給崔月講著刺繡這方面的東西。
「其實我繡得也不好,不過是繡得多了,自然就比別人多了經驗。」
崔芳垂著眼小聲的和崔月說著話,長長的睫毛像是振翅欲飛的蝶翼,一雙眼眸如秋水,眼波動人,崔月嘻嘻笑道:「四姐姐的眼睛生得可真好,將來也不知便宜了誰去。」
崔芳羞極,揉著手裡的帕子扔在她身上,紅著一張臉羞赧道:「再胡說八道,我就不理你了,你去找旁人給你說去。」
她自來是溫柔體貼的,因而底下姐妹都不怕她,崔月只促狹的對著她笑,笑得她臉上掛不住,站起身來跺了跺腳,嗔道:「真不理你了。」
說著,轉身就走。
「好姐姐!」崔月忙將人拉住,道:「好姐姐,你快彆氣了,是妹妹錯了,錯了!不說了就是。」
崔李氏站起身來拉著崔芳坐下,伸手虛點了崔月腦門一下,道:「月姐兒你這個促狹鬼,慣會欺負人的。」
崔月輕哼了一聲,道:「二伯母,我這是實誠了。我可是知道,大伯母,已經在給四姐姐相看人家了,聽說是御史台趙大人家的嫡長子,那趙大少爺上邊沒有母親,四姐姐嫁過去,就是當家做主的。」
她說得頭頭是道,崔芳卻是被她說得要哭了,她臉皮子薄,慣讀的又是女戒女四書,只道婚姻大事,媒妁之言,全憑父母做主,如今被崔月提起來,只覺得羞於見人。
崔李氏戳了她腦門一下,道:「還不快快別說了,就知道欺負你四姐姐,沒瞧你四姐姐都快哭了嗎?」
崔月一訕,她慣事嘴上功夫了得,見崔芳眼眶微紅,有些心虛,道:「四姐姐別生氣,妹妹真錯了,我真不說了。」
崔容懶懶的靠著背後軟乎乎的大引枕,這是它轉讓下邊人做的,很大的一個,裡邊塞滿了今年剛收上來的棉花,外邊是淺藍刺繡粉色芙蓉花的蜀錦,靠在上邊整個人都要陷進去了,十分的舒服,做好了崔容是愛不釋手,睡覺的時候都要抱著。
「四姐姐別急,七妹妹嘴皮子向來利索,臉皮又厚,你倒是不如捏捏她的臉,看看有沒有城牆那麼厚。我們且等著,等到了她相看人家的時候,我們再與她好好說說,看看她臉紅不紅。」
崔月佯怒道:「好啊,六姐姐也知道欺負人了。」
她走過來,猛的撲在崔容身上,伸手就撓她咯吱窩,道:「叫你欺負我。」
崔容被她撓到癢處,忍不住笑起來,不過她也不是好欺負。崔月力氣可沒有她大,直接就被她壓在床上,根本就沒有反抗之力,被撓著痒痒處,笑得眼淚水都出來。
「哈哈哈,我,我錯了……哈哈哈……」
崔芳自認為長,有義務照看著底下姐妹,看她們打鬧,走過去攔了:「你們不要鬧了,仔細等下傷著了……啊!」
她本來是去拉架的,沒想到卻被崔月拉入了「戰爭」,崔月和崔容兩個人一起撓她的痒痒,她再也顧不得自己的儀錶舉止,狼狽的想往一邊躲。
「四姐姐,六姐姐,七姐姐……」
十姑娘崔芸手足無措的站在床邊,不知道如何是好,崔眉將最後一塊玫瑰餅吃了,走過來直接將她抱起來,然後抱著人從混亂中擠到了床裡邊,讓她坐在最裡邊靠著大引枕,道:「乖乖呆著!」
說著,她撲倒正在糾纏的三人身上,下手快准狠。
崔芸剛開始還擔心,看了一會兒,就伸手拍著手笑。
「夫人……」
春菱有些擔心的看著鬧成一團的姑娘們,這鬧騰的勁,哪還有姑娘的溫柔嫻靜,完全是沒規矩啊。
崔李氏道:「她們姐妹感情好,讓她們玩吧。」
姑娘家能打能鬧的時間也就是在閨閣之中了,等成了親,那就是大人了,都被規矩束縛著,想鬧也鬧不起來。
「顏姐兒……」
崔李氏轉頭就見崔顏站在翠紗簾兒下邊,一雙眼怔怔的看著崔容她們那個方向,直到崔李氏叫了她兩聲,她才回過神來。
「母親!」她微微福了一禮。
崔李氏看她肩頭落了一層厚厚的雪,伸手給她拍著,道:「怎麼落了這麼多雪,你沒撐傘嗎?」
崔顏笑:「起先看雪下得小,就沒在意,哪知道,後邊越下越大了。」
崔李氏看了低眉順耳的寒玉一眼,輕聲斥道:「你們姑娘沒考慮到的,你們做奴婢的就該考慮周到,不然要你們來做什麼,若是你們姑娘惹了風寒,我拿你們是問。」
寒玉不敢不聽,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道:「是奴婢大意了,夫人恕罪。」
「母親!」崔顏神色有些僵硬,微帶著祈求叫了一聲。
崔李氏嘆道:「行了,起來吧,下回可是不許了。」
寒玉應了,崔李氏見她手裡捧著一個托盤,便問:「這是什麼?」
崔顏一邊解了灑金海棠紅刺繡披風,一邊回道:「六妹妹身體不好,我這剛好還有一兩血燕,便讓廚房熬了給她送過來。」
寒玉小心翼翼的道:「這血燕可是我們姑娘親手將毛撿了,盯著奴婢熬的了。」
崔顏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樣,嗔道:「就你話多,六妹妹是我妹妹,不過是一碗血燕,那也是我該做的。」
崔李氏道:「這些事交給寒玉她們做便是,別累著你了。」
見她對自己態度並沒有怎麼生疏,崔顏放下半顆心,帶著寒玉往裡走,笑道:「母親說的是,不過我只是想為六妹妹做些事情。」
「五姐姐!」
崔芸坐在床裡邊,最先看見崔顏,立馬規規矩矩的叫了一聲。
笑聲戛然而止,崔容瞥了一眼,坐起身,斂了臉上的笑容。
三人鬧了一會兒,都有些微喘。
崔容穿著立領蘇綉雲紋的白色雲錦的中衣,面帶薄暈,膚白如新剝的鮮菱,眼波盈盈,青絲未挽,像一朵剛吐蕊的芙蓉花朵兒,容色嬌艷。
世上如她這般出色相貌的人實在是不多,若是這張臉是生在自己臉上該有多好。
崔顏晃神腦袋裡閃過一個念頭,卻又很快的回神,笑道:「你們倒是熱鬧。」
崔芳從床上下來,剛才鬧騰,髮髻都亂了,她有些不自在的撫了撫鬢髮,道:「五妹妹過來了,我還想說,怎麼沒見到你了。」
崔顏笑道:「我早上來過一次,見六妹妹還在睡,便沒吵她。」
又將與崔李氏說過的話與她們說了:「……我那裡還有一些血燕,剛讓寒玉燉了,怕涼了不好吃,這才巴巴的趕過來。」
說著,她親手將裝著燕窩的小碗端到崔容面前,真心實意的道:「昨日六妹妹遭那許公子刁難,我卻什麼都沒做,讓六妹妹受苦了,姐姐在這裡向你賠罪了。」
崔容看了她一眼,又瞥了一眼崔李氏一眼,心裡嘆了口氣,將碗接了過來。
「謝謝!」
雖然她曾經說過討要崔顏的話,可是人家都巴巴的湊過來,她卻不給面子,這卻是太失禮了些。
再說,她捨不得崔李氏難受,崔李氏將崔顏視作親兒,崔容也不願看她為難。
不過,她和崔顏,是不可能和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