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8章 血雨
恐懼感。
從不知何處的深淵中湧出的恐懼感。
如同巨大的蜘蛛，又好像無數影子結成的觸手，死死纏住了柴烈火的身體，以及精神。
身體不能動。
明明沒有人露出一絲戰鬥的意誌，卻連一根手指都沒法移動。
明明內心深處在不斷地怒吼，身體卻沒有辦法進行任何回應。
像這種東西應該隻是幻覺而已，都是欺騙自己的幻象，不是嗎？
隻要全力去相信都是假的，應該就能……
能……
對不起，做不到。
無論平時能夠多麽輕鬆地自己欺騙自己，現在也還是完全無法做到。
因為衝擊性的事實就擺在這裏，就在眼前。
不。
已經深深地刻在了腦海當中，或許今生今世都沒有辦法抹去。
“呐……你覺得……這是什麽呢？”
皇珠仙的頭忽然新房四十五度的詭異角度轉向了柴烈火。
毫無表情的臉上幾乎凝結著冰霜，連聲音也變得同樣的冰冷。
是啊，這是什麽呢？
柴烈火每一個字都聽得清清楚楚，卻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這個樣子的皇珠仙，之前從來沒有見過。
並不是因為憤怒或者悲傷而暴怒，也不是因為什麽而消沉。
應該說是……拋棄了什麽重要東西的感覺……柴烈火也無法說清楚是怎麽一回事。
“大概是……人類的醜惡……”
好像大腦控製不住嘴巴一般，柴烈火在半恍惚的狀態當中，呆呆地擠出了幾個字。
或許這就是心中最真實的想法。
雙眼能夠看到的殘酷景象已經化作了血肉顏色的屏障，就算是最完整的屍體，全身上下也是傷痕累累，人類，非人類，成年人，以及……
絕大多數都殘缺不全的屍體被非常規整地鎖在一個個足以容納一個人的方格當中，好像冷藏庫當中放得好好的凍肉，而正前方一麵單獨的牆壁上則同樣整齊地掛著各種各樣的異形工具，從屍體的模樣就會知道這些工具的用途。
房間正中央是凹陷下去的，流淌進去的血液已經凝結成了塊狀，形同一個紅黑色的圓形泥沼，大小幾乎相當於小型的泳池。
或許，幾天或者十幾天之前，它們還是粘稠的液態，也可能有人的確會把這裏當做真正的泳池。
天頂上，大量的顯示器排成了四四方方的陣列，其中絕大部分已經損壞，隻剩下一兩個還播放著內容。
甚至還能夠聽到聲音。
做出各種殘酷行為的人們在歡笑，笑聲甚至覆蓋過了痛苦的悲鳴。
果然是這麽回事啊。
來到這座山上觀賞殺人競賽的賓客們，大概不會滿足區區的視覺效果，應該也會期望著親手做點什麽，而這裏就是招待這種人的地方。
一共有多少人呢？
被封在水晶當中，成為大至尊身體一部分的人們，或許每一個都是親手做過這種畜生行徑的邪魔外道。
柴烈火現在已經無法憤怒，不，甚至已經無法產生任何的情感，好像心中負責掌管思考能力的那個自己已經死掉了。
如果真的就這樣死掉，說不定也不是什麽接受不了的事情。
雖然並不會因此而生出“人類什麽的滅絕就好了”這一類的想法，即使有也隻不過隻是而已……不……並不是這樣……
厭惡。
真實到連自己都無法理解的強烈黑暗。
柴烈火自己並不知道心正在被黑影一點點吞噬，隻是把它當做無法發泄怒火而導致的惡劣情緒。
“真是過分啊……”
皇珠仙精巧的櫻唇稍稍動了動，破口而出的卻是充滿嘲諷的聲音。
柴烈火沒有出聲。
本來也不是不想出聲，但是，在準備說些什麽的時候，看到了皇珠仙眼眶當中的晶瑩淚水。
記憶中的皇珠仙，絕不是個不知道什麽是流淚的女孩子。
看了雖然不知道哪裏感人的書和電影的時候，在工作中展現出演技的時候，甚至於不想工作而在床上哭鬧打滾的時候……皇珠仙的眼淚，柴烈火親眼看到過無數次。
可是這一次……
是這樣嗎？
柴烈火馬上就明白了是怎麽一回事。
透明的淚珠從皇珠仙的眼眶當中滾落的刹那，立即化作了鮮紅的顏色，在她的臉上慢慢留下了一道痕跡。
那是血。
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就算剛才陷入了失落的狀態，皇珠仙給柴烈火的感覺也和平時差別不是太大。
可是現在，流淌出血淚的她，卻已經徹底變成了“另一個人”。
不，甚至可以說是另外一種什麽陌生的東西。
“那……那個……”
直覺告訴柴烈火現在如果不說點什麽的話，說不定會很糟糕。
但並不知道這時候應該說些什麽。
“都要死……”
“哎？”
“那些人……都要去死！”
轟--
柴烈火急忙擺出防禦動作阻擋迎麵襲來的碎石，同時，大量的塵土包圍了他，周圍一下子就變得什麽都看不到。
難道說……
“嗚……快來幫忙！”
柴烈火來不及啟動背包，伸手就抓住了小愛。
小愛也心領神會，帶著柴烈火垂直飛向高空。
頭頂，是皇珠仙用蠻力破壞的大洞，最頂端射下了一束光芒，柴烈火緊緊咬著牙齒，與天空如同雨點一般落下的碎石進行抗爭。
會發生什麽事？這時候好像已經沒有懸念了。
“為什麽會這樣啊！”
柴烈火在衝出洞口的瞬間，幾乎絕望地怒吼道。
是的，現在自己也想把那些人全部殺光，一個都不剩，而且，不論是誰，當目睹了那種事情之後恐怕也會生出同樣的想法。
然而即便如此，柴烈火也不想讓皇珠仙的雙手沾上惡人的血。
可能的話，就算自己動手也沒有問題。
但是太晚了。
當目睹到無數光線從天空傾瀉的那瞬間，柴烈火的心髒猛地絞動了一下。
宛如天神降落的斷罪之雨，每一道光線都非常準確地擊中了一個仍然被封在大至尊殘骸上的人類，短短的眨眼之間，成百上千完整的人體已經變成了一塊塊的碎片。
從水晶的束縛當中炸裂飛出，無數的肉片像暴雨一般傾瀉。
皇珠仙懸浮在空中，緊緊握著拳頭，雙肩還在不停地顫抖。
“嗚……”
柴烈火很沒出息地倒了下去，失去了意識。
在徹底沉入黑暗的那一刻，似乎看到了某種幻覺。
皇珠仙拚命向自己伸出手，結果卻抓了個空的幻覺。
是啊。
幻覺而已。
那個伸手的動作，究竟是想要拯救自己呢，還是想要尋求拯救呢？柴烈火已經沒有辦法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