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死與救贖
地下世界絕大多數區域都籠罩著黑暗，雖然不明原因形成的地下河還算寬闊而且也很深，但是在這四通八達的世界當中，隻要走錯了一步就永遠沒法回頭了。
之所以幾乎沒有人利用地下河的原因也在這裏，自從有人開始盤算利用地下河以來，死在地下的人已經超過了千數，至今為止還在增加。
無法借助任何人類的發明，隻能一絲不苟地沿著固有的航線進行移動，地下河的分支多到可怕，且絕大多數是死路，萬一進入了死路，除非立即回轉並且尋找到正確航線的標記，否則隻有穿透頭頂的岩層才能得以脫身。
對於了解航線的人來說，這不算什麽問題。
何況熟悉航線的人還不止一個。
不大的小船承載的能力已經迫近極限，一個大浪打過來就有翻船的危險，幸好地下河與風浪無緣。
在這之前本來還有一艘船，那艘船現在被當成了誘餌，上麵特意安裝了許多能夠誘發警報或者容易追蹤的東西，早就被放到了地下河的另一條支流當中。
船上的人類隻有四個，怪物的數量在人的五倍以上，真要到萬不得已的時候也有放棄的選擇，但沒有人準備這樣做，每一頭怪物都是一筆了不得的“財產”。
“這條航線真的沒問題嗎？為什麽標記這麽少？”
能夠控製怪物的中年人背手立在船頭良久，終於完全迷失了方向，心中隱隱生疑。
“沒問題，我已經確認過了好幾遍，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正規的航線很可能有崗哨。”
回答的正是幻化成皇珠仙模樣的妖怪二重身，他本來就以神秘而著稱，獨自闖進天羽之原的舉動更是膽大之極，但今天他的話卻很少，也許是因為作戰失敗的緣故。
在組織當中，像這種沉默，可靠的人，往往都會受人信賴。
“是嗎……那就繼續前進吧，為什麽附近的水聲這樣大？難道你發現了全新的道路？”
中年人點了點頭，基本同意了同伴的意見，隻是耳畔響起的聲音實在是有些怪異，就好像來到了瀑布旁邊一般，片刻都不得安生。
“新的道路？這麽說倒也不是不行。”
“哦？真的有新的航線？”
完全沒意識到會得到這樣的回答，中年人那全無生機的老臉也隨之動搖了一瞬，心中已經十分驚訝，因為他是個本地人，而且十分清楚地下河的事情，在十五年前，新一輪地下河探索活動展開之後，不幸犧牲的偵查員大約消失了三百餘人，結果並沒有找到什麽新的航線。
就憑這發現航線這個功績就足以抵消二人的失敗，所以他才會對此興味津津。
“有哦。”
簡約的回答當中完全沒有自信，更顯不出情緒的變化。
通向什麽地方？”
中年人急忙追問道。
“現在還看不出來嗎？當然是通往人死之後的地獄。”
“你說什麽！”
事發突然，中年人並沒有在第一時間察覺出對方情緒當中的異樣，但是很快他就明白了。
幾秒之前還算正常的地下河水流突然變得極其湍急，形如一隻巨大的手掌將小小的船隨意托在掌心之上，隻要手掌輕輕一翻，整隻船就會毫無懸念地沉底。
“老大！船的速度不……”
負責開船的漢子正要喊話，人已經衝出了艙室，兩腳卻沒有從艙室當中離開，重重地啃倒在地。
因為在他行動之前，皇珠仙模樣的二重身就站在船的中央，並且重重地跺了一腳。
這一腳將小船的中心部分直接開出了一個大洞，滾滾濁流即刻湧入船身，將小小的船拉入了湍急的流水當中。
“你瘋了！”
中年人雙眼紅得像兩團凝結的血塊，然而現在卻沒有留給他喝問的時間，眼看船的中央已經沉入河流，他隻好憤恨不已地怒吼一聲，腳尖點在船沿之上猛然發力躍向遠方。
這個人實力很強，至少輕身的功夫無可挑剔，也是湊巧，這裏雖然是黑暗的區域，但是河流的邊緣卻有“岸”，嚴格的說也許更接近河中島嶼，他看的不是很清楚，但是至少能夠在那裏落腳。
有落腳之處已經很好了，到時候直接挖穿地麵對他而言亦不是太難。
隻見中年人瞬間化作模糊不清的黑影向著岸邊逃去，黑影很快就與黑暗的世界徹底融為一體，幾秒鍾之後，黑影就已經通過幾次在鍾乳之間的彈跳上了岸。
然而……
“束手就擒吧，或者死在這裏。”
冷冷的聲音擊碎了黑暗的世界，周圍霎時間出現幾十個巨大的光球，將一切都映照得亮如白晝。
“該死！”
中年人立即眯起了眼睛，以防禦的體勢後退好幾步，惡狠狠地注視著眼前出現的人們。
不是一個，也不是十個，幾十個，看似狹窄的河岸其實意外地寬闊，上百個全副武裝的戰士布下了天羅地網，甚至河流當中都出現了幾個人影。
指揮這些人的是一個老人，或者表麵上看起來是一個老人，名字，正是皇九蓮。
“抱歉，這也是我的演技。”
帶著一絲嘲弄的聲音竟來自河流的一端，那裏出現的是皇珠仙的影子。
“你……你不是……”
中年人頓時明白了自己的處境，也明白了這個同伴其實並不是偽裝成皇珠仙的模樣，而是本尊。
正因為他能夠模仿得極其完美，中年人才沒有意識到出現在麵前的同伴已經被本尊替換。
“事情的經過我已經明白了，接下來就請你老老實實掉死贖罪吧，並沒有投降的選項。”
皇珠仙的臉上沒有一絲笑意，地下本來就冰冷至極，她那碧藍色的瞳孔卻比空氣更冷，櫻唇開啟之際吐出的字字句句也同樣冷若冰霜。
“哈哈哈哈！”
中年人突然放聲大笑，看似已經認命了，卻在開口的瞬間直接撲向岸邊等待的皇珠仙。
“三十七卦——火天！”
皇珠仙身形微動，本來就十分模糊的影子忽然在原地消失，緊接著，半空當中蓄勢待發的中年人周身忽然燃起一大團熊熊烈火，將他燒得狼狽不堪，極高溫度的藍色火焰毫不留情地吞噬了他的皮膚和肌肉，更要吞噬骨頭。
冰藍色的目光當中沒有一縷同情。
“啊啊啊啊！救命啊啊！”
全身被烈火不停地噬咬，中年人立即失去了戰鬥力，一邊哀嚎一邊爬向河岸。
“三十八卦——坎水霜霖！”
皇珠仙張開的五指猛然閉合為拳，空氣當中的寒意仿佛得到了訊號，瘋狂至極地集中在火球周圍，不出兩秒，白森森的冰雪龍卷已經卷起了不再掙紮的中年人，將他的身體完全凍結成了硬邦邦的冰塊。
“四十一卦——風雷崩拳！”
不見人影，隻聽得見冰塊破裂的清脆聲音。
龍卷驟停，雪花般點點下落的卻不是真正的冰雪，若非親眼所見，任誰都想象不到這聖潔的冰霜竟是人體的血肉。
風雪中央屹立著皇珠仙握拳的身姿，黑色的影子被惡劣的光源映在地麵上，拖得長長的黑影已經失去了人類的形狀，更像一隻張牙舞爪的猙獰怪物——隻要張開獠牙就能夠吞掉天地的魔物。
“這樣的我……希望永遠不會被他們看到……”
落寞而低沉的聲音敲打著每一個人的心髒，在場的所有人都是無血無淚的戰士，然而在這一瞬間，卻有半數的人沉悶地低下了頭。
“主人隻是過於善良，麵對邪惡的時候控製不住自身的情緒而已，無需過於自責。”
皇九蓮走上前去，畢恭畢敬地躬身說道。
“是嗎……”
皇珠仙乏力地歎了一聲，不置可否地搖了搖頭，放開了緊握的拳頭。
剛剛奪去人命的纖纖玉指依舊潔白無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