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2章 信
第452章 信
最後,陸緒以一句看起來很安慰,然而並沒有什麽實際用處的話結尾。
“韻姐,我想……陳哥應該有他自己的想法吧。或許我也不該這麽杞人憂天。”
或許,大概,maybe。
可我真的沒有自信,陳望的道德感有那麽強麽?
答案是否定的。
送走了陸緒,我簡單洗了個澡,將窗簾拉好,將手機關掉。
薑晏深帶走了沈之意的日記,卻給我留了一個夾頁的信封。
他說,那是沈之意臨終前寫給我的信。
“你不是必須要看的,高韻。”
他當時是這樣說的。
“沈之意對你來說,其實隻是一個陌生人而已。他悲劇而短暫,專情而良善的一生,對你來說隻是一個故事,你不一定非要成為故事裏的人。”
然而我說,我想知道。
我這一生,對愛情憧憬過,對家庭渴望過,對婚姻恐懼過,對背叛絕望過。
我想知道真正愛一個人是什麽樣子的。
那種隻有書裏劇本裏才會有的感天動地,致死不渝,到底是什麽樣子的。
房間裏很暗,心很靜。
外麵是美好的周末一早,我拉著厚重的窗簾,打開那個少年美好的一生。
?高韻你好,我叫沈之意。你看,這是佛羅裏達大學的大門,多紅?】
第一句我就笑得差點標飆出淚水。
我想,或許在他寫這封信的時候,李雪·琴還隻是那個又喪又搞笑的清·華學霸,吳簽還沒有被和·諧到名字都不能提。
隻是後來,誰能想到有的人大紅大紫,有的人鋃鐺入獄,有的人甚至沒有機會對他的女孩說一句愛和等待。
?其實我們見過的,不隻是第一次在你父親的葬禮上。你還記得你剛上大學那年,幾個高校組織了一次義賣聯誼的活動?你看看的你FK相冊,站在你旁邊那個金發女孩摟著的那個?】
摟著的?
國外的禮節雖然要更奔放一些,見麵擁抱貼臉吻麵是很常見的行為。
我打開電腦,登陸我的face,book。
那裏麵有我年少時像所有渴望外交和展示的女生一樣,有中二的無病呻吟,有樂於分享的點點滴滴。
尋著時間線,我很容易就找到了當時發的活動照片。
那會兒我才二十歲,編著有點叛逆的波西米亞風格的辮子。
在那個年輕又極具包容文化的環境裏,我都變得不像我自己了。
隻是看著照片上的男男女女,恍惚夢回到那個放飛天性的年紀裏。
我想,回國發展是我這一生為自己做過的第一個決定。
那時候不僅僅是為了徐斌,更因為我是土生土長的東方人,在見過了各異的文化與生活之後,我還是希望自己能回來,為祖國和家鄉做貢獻。
左手邊那個金發的女孩叫linda,我還記得她,滿臉雀斑,眼睛像天池水一樣碧藍。
她挽著一個高高大大的華人男生,黑頭發黃皮膚,笑容憨憨的。體重……大約有兩百多斤。
噗!
沈之意那時候這麽胖麽?
我捂著嘴,一邊流眼淚,一邊忍不住想笑。
記得那會兒聽沈七夜滿臉不屑一顧地說什麽,讀書那麽好有什麽用,美好的基因不僅要頭腦傳承,還要顏值嘛!
可是我真心覺得,照片上的男孩子真的是溫善可愛的很,雖然沒有特別出眾的無關,但那雙眼睛黑溜溜的,看著就讓人很安心。
他的手腕上怎麽會跟linda有一條同款情侶編織手鐲???
我恍然想起來,不對,這個胖男孩好像是linda的男朋友吧。
她之前跟我說,自己交了一個東方的男朋友,還聊了很多我們這邊的男孩子的一些行為特征。
我拿起信,繼續讀下去——
?那天真的很熱,還好人偶裏麵有風扇。你一定還記得吧,中途有個小插曲,我一不小心被前麵的拉繩絆倒了,怎麽都爬不起來,你和兩個同學上前,費了好大力氣才把我搬起來。】
我抬頭再看照片,原來他指的是那個!
站在我右邊的一個短發黑人姑娘笑得陽關燦爛,雙手環抱一個充氣的辛普森人形玩偶。
原來沈之意在那裏麵!
我壓著紙巾,一邊按眼角,一邊忍不住笑。
畫麵感如潮洶湧,經他文字裏的提及,我想起那個場麵有多滑稽。
充氣的卡通外套幾乎沒有平衡感可言,我好心幫忙去扶,沒想到卻一腳踩空,摔在一起更狼狽。
我還記得他似乎用胳膊笨拙地揮動,墊在我的腦袋下麵,可能是怕我磕到頭,但卻一不小心壓住了我長長的波西米亞辮子。
那時候我就在想,這個人偶下麵的男孩子,應該是個很溫柔的人吧。
?那之後,我從你的朋友那裏要來了你的手機號。我想回去打給你,可是我等我把身上的玩偶服脫下來回到學校,襯衫早就被汗水打濕了。寫著你電話號碼的那張紙,自己殘缺不全。模糊的四個數字有多少種排列組合的方式?美國同學總說我們東方人的數學特別好,但那一刻,我真的被難住了。】
?但一個人想認識另一個人,總有辦法排除千難萬險。一個男生想讓一個女生知道她喜歡他,有時候隔著的卻不止一套卡通人偶的皮囊。】
?半個月後,我們選修課的教授說學校有一個異國考察的活動。忘了告訴你,我選修了你的本科專業,動物科學研究。主修課同學是個名額,但一聽說去非洲,有的同學怕吃苦,報名的不多。於是留了一個名額給選修課的學生。我對騎大象本沒什麽興趣,但我有興趣的事,等我回來時去找你,對你說,hi,susan,nana,你猜我騎大象的時候遇到了什麽?】
?我在非洲待了三個月,再回來的時候,佛羅裏達已經開始飄雪了。我去你們學校找你時,看到你和一個圍著愛國學生樣式圍巾的戴著眼鏡的男生牽著手走在一起。我想,非洲短暫之行教不會我怎麽在你麵前博學吹牛,卻教會了我,在自然生物界,雄競這種事,是不能等待的。一等,就錯過了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