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隻君小年
去年皇帝種出了畝產上萬斤的『仙糧』,那被國師稱為土豆紅薯的作物被皇帝種出來后留了自己用的糧種,剩下的全被仙糧苑對外出售了,家裡有子弟外放做官攢資歷的差點搶破了頭,皇帝還下令士族勛貴只能從仙糧苑求糧種,私下買賣為不敬上天,嚴懲不貸。
說是去仙糧苑求,其實還是要花錢的,只是換了個說法而已,那糧種就身價倍增,錢給少了一句不誠心就不給你了,就算錢塞的足,給多少還得看皇帝心情,比明碼標價坑人多了,畢竟太后黨們沒一個皇帝看著順眼的,好不容易逮著機會,不為難你們一下,怎麼對得起這些年受過的氣。
這從去年糧食收穫了到太子叛亂之前,皇帝光是刁難太后黨和賣土豆紅薯,每天都過的開心極了,在朝堂上說話也比以前好使多了,至少他們在反駁皇帝之前,都要掂量一下兜里的銀子夠不夠再被皇帝刁難一次的。皇后總算見到回頭錢了,皇帝的小金庫現在全給了皇后,皇后也沒捨得動,她一整個正月都賣蘋果了,哦,不對,是他們來求仙果,不能把皇帝皇后說的跟小販似的。
剷除了太后黨,皇帝皇后的日子過的滋潤了,君晟也發現那群士族勛貴有錢了,糧食蔬菜種子他是一顆都不想賣給他們,靈機一動就買了一大堆白瓷花盆,開始種花了,也不知道空間是不是良心發現了,這次要井水種花,空間一點都沒刁難他。
君晟賣花倒是沒搞什麼價高者得之類的,他做了一堆兩寸長半寸寬的小木簽,上面刻了數字,一個木簽配一張單子賣一百兩銀子,買家留著單子,木簽扔到君晟的『仙緣箱』里,君晟每天早晨起來從裡面抽一個出來,然後在山下貼榜公布號碼,得了仙緣的人就可以憑單子來領花了,當然你有錢買上幾百個簽子扔進去,君晟是熱烈歡迎的。
這方法一用就被皇後學了去了,她也頭疼誰來求仙果都不好拒絕呢,還是兒子懂的多,這求仙緣不就得有緣分才能得么,隨隨便便誰都行,那怎麼滿地跑的都是人,就她兒子一個被神仙帶去仙界了,皇后現在是有子萬事足,得了好東西就巴巴的派人送到流雲山,說是供奉國師的,君晟孝敬皇后也有借口了,國師回禮嘛。
在現代長大的君晟腦袋裡壓根沒有古代表親是兩家人這種想法,他壓根忘了古代表兄妹還可以成親,表弟在他眼裡就是親弟弟,所以從未避諱過與龐三郎同寢共浴,倆人相處時也如親兄弟一般。
龐三郎又嘴甜愛撒嬌,在他眼裡就是個大孩子,陳田走後他滿心的失落都在龐三郎的身上找到了慰藉,突然有人告訴他,被他當做親弟弟一般的人居然對他抱著那種心思,他第一個念頭不是去想龐三郎是何時愛慕他的,而是反思自己是不是做錯了什麼,才會養一個歪一個。
龐三郎自從入了暗衛營習武,為了不讓太后黨察覺到端倪,他在人前就被逼著戴上了紈絝的面具,這麼多年下來,和他武藝一樣高強的,就是他的演技了,極擅隱忍的龐三郎這麼久愣是沒讓君晟發現過他的心思,連唯一的一次失控都用醉酒掩飾了過去,君晟實在是不好意思問出口,跟皇帝倆人把太子的「瘋話」都按了下去,誰都沒有再提。
朝堂清洗乾淨后,龐三郎就辭去了暗衛營首領的職務,與副官交接好了才稟明了皇帝,這三個月他殺掉的人比之前十年都多,上到耄耋老者,下到襁褓嬰兒,他現在感覺整個人都泡在深不見底的血池中,還有上元節與太子混亂的一夜,龐三郎覺得自己已經污穢到不堪入目,加上陳田的排斥,龐三郎窩在京城,再沒有去流雲山找過君晟。
今年的會試陳田沒有參加,從岐州回來后,他就一邊照顧著君晟,一邊打理著酒樓的生意,這兩年賺的錢全砸在了購買開酒樓的店鋪上了,有點富餘就貼補給了流雲衛,君晟看他缺銀子,就把自己賣花攢的又都給了他,反正現在炸藥研製出來了,也不用『煉丹』了,他沒什麼花錢的地方了。
陳田防著龐三郎,護食的狼崽子一般將君瀧圈在山上,國師大人就深居淺出了,平叛歸山後就再也沒有下山,連冊封太子的典禮都沒有參加,還是太子第二日上山給國師請了安。
太子軒轅景生母難產而逝,前太子壓根沒把他放在眼裡,龐皇后又是溫婉的性子,憐他在宮中無依無靠就帶在了身邊撫養,直到他六歲開始讀書,怕他被太后黨迫害,才搬回了皇子寢宮,所以他與皇后還是十分有感情的,君晟的身份披露后,被那群老臣每日求見搞的煩不勝煩,與皇后通信時打探其他皇子的信息,龐皇后就替他說了句好話,君晟就這麼的將他推上了太子之位。
君晟本意是誰都不想見的,可是又怕不見他,他這太子的位置會坐不穩當,那群老傢伙再跑來煩他,就讓他進來了,沒想到他身後還跟著一個剛過膝蓋高的小傢伙,軒轅景讓他給君晟見禮,小傢伙深躬一揖差點翻個跟頭,把君晟萌的心肝都直蹦躂,想抱到懷裡親一親卻又強忍住了,聽軒轅景說了才知道,這是他唯一的兒子軒轅瑀,再過一月就兩歲了。
君晟心裡默算了一下,他這個六弟比他小了整整十歲,今年才十九,那就是十六成親馬上就有了這小傢伙,自己要是如他一般,沒有早早夭折活到如今,現在孩子已經十二歲了,真是老了啊,嘆了口氣端起茶杯,就看到站在身側的陳田,才想起來陳田今年也二十了,送走軒轅景后,就將陳田叫到了書房。
兩人在書房坐定,君晟就開門見山的向陳田問道:「田田,你今後有什麼打算嗎?」
「什麼打算?」陳田還在心疼剛才君晟看到軒轅瑀明明喜歡的很,卻沒有表露出來,強忍著送走了他們后又失落的模樣呢,聽到這個問題就愣了一下。
「就是除了科舉和開酒樓賺錢,你還想做什麼?」
「做這些還不夠嗎?我現在已經快忙不過來了。」這些事情雖然沒有他說的那麼忙,可是他不想再有多餘的事情分攤精力了,他還想多留點空閑好好照顧君晟呢。
「不是不夠,就是除了念書和賺錢,你自己就沒有什麼打算嗎?你自己的事情,比如想去哪裡看看,讀萬卷書不如行千里路,年輕人就該多出去走走,多遇到些人,多交些朋友才對嘛。」
「流雲山挺好的啊,我不想出去。」陳田知道君晟是什麼意思,卻不能把話說明,那樣好似在逼迫君晟不得不向他妥協似的,只能裝傻充愣。
「你這樣是不對的你知道嗎?年紀輕輕的跟我養老像什麼話……」
「誰說你老了!明明你這些年都沒怎麼變樣子,現在看著都比我小了,我老了那天你都不會老!」陳田聽君晟的話里暮氣沉沉,跟他最近的表現一樣古井無波,忍不住打斷了他。
「我已經不做神仙了,田田,我明年就三十歲了,你跟我耗著是沒有將來的,你下山吧,搬到書院去,酒樓的事情你要是沒空,就扔給我,我幫你看幾年,等你娶妻了……」
「廣晟!」陳田聽到娶妻,終於忍不住站了起來走到君晟面前,強忍著眼淚問道:「我對你的心意你還不肯相信嗎?我承認我過去讓你很累很辛苦,可是我知道錯了,我改了,你就沒發現我的改變嗎?你到底是不肯相信我,還是不肯相信你自己?」
「你的心意我知道,所以我才讓你出去走走,你從小見過的人太少了,所以才覺得我是最好的,等你接觸的人多了,你才會明白到底什麼樣的人才是真的適合你的,我不能自私的把你圈在這山上一輩子,你活在這世上,就要考慮這世俗的規則,是我的錯,我是個異類,才把你養歪了。」
「你總是這樣!把什麼錯都攬到自己身上,你從來不覺得自己好嗎?難道你對我的那些好都是假的嗎?憑什麼付出了不能得到回報,你在山神廟裡撿了我,把我養大,為什麼就不能自私一點,把我圈一輩子?你明知道我是心甘情願的!不,是求之不得的!」
「與其說是我撿了你,倒不如說是你撿了我,我流落到這裡還未恢復記憶的時候,對這裡一無所知,是你給了我一個家,給了我活下去的希望和勇氣,如果沒有遇到我,你就算過的沒現在這麼好,你也娶妻生子了,也有瑀兒那般大的孩子叫你爹爹了,你就沒想過嗎?等你想明白的那天,你就不會恨我嗎?」
「廣晟,你能與凡人成親嗎?」
「你問這個做什麼?」
「你能與凡人成親,能與凡人有肌膚相親,能與凡人女子誕下子嗣嗎?別騙我,你回答我!」
「這些我雖然沒考慮過,不過應該是可以的吧。」
「那你為何不娶?」
「咱倆根本不一樣,我一個人過一輩子也沒關係的,但是你還有父母家人,沒有遇到我,你現在孩子都滿地跑了……」
「孩子!孩子!沒有孩子又如何!我兄弟那麼多,過繼一個不可以嗎?你就當我不能人道不行嗎?」
「你明明沒問題,你說這話又是和誰置氣,我現在強佔了你,等你懂事了那天就不會恨我嗎?」
「廣晟,如果你喜歡其他人,我會祝福你,不再提我愛慕你,可是你明明心裡也有我,為什麼就是不肯承認?就因為我是你養大的,我就失去了愛你的權利嗎?你到底在逃避什麼?你為什麼不肯相信我是真的愛你?我不會後悔,不會恨你,我說了那麼多次,我做的這麼明顯,你就不能好好看看我,我已經長大了,不是孩子了嗎?」
陳田說著,哽咽了起來,卻依然強忍著眼淚,他緊緊握著腰間的匕首,喃喃道「我現在真想給自己來一刀斷了那禍根,你就不會再提什麼娶妻生子的話了,可是我怕這麼做,又是在逼迫你,我不會傷害自己讓你心疼了,我今天把話撂這兒,我不會娶妻生子,不會恨你,你不肯要我,我就等你一輩子,就算你跟別人在一起了,我也不會放棄,所以別想隨便找個人來糊弄我!」
陳田說完,忍了半天的眼淚終於流下,怕被君晟看到,只好轉身大步離去,出了門就一路跑到了後山水榭里,坐在水榭的坐凳欄杆上,陳田拿起了腰間的匕首,隔著牛皮刀鞘慢慢的撫摸,眼淚一滴一滴的落在刀鞘上,卻無力拭去。
君晟看著陳田大步離去,嘆了口氣伏在桌子上,他現在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該拿陳田怎麼辦才好了,要說自己對他真的是一點點感情都沒有,他自己都不信,陳田離開那兩年,多少次他夜裡輾轉反側難以入睡,多少次夢到陳田回來,多少次喝醉了抓著侍從喊陳田的名字,他以為陳田長大了不愛他了,失落了多久,他都還記得。
可惜這裡已經不是吳家莊了,他現在的身份,如果還傻傻的覺得兩個人在一起只是兩個人之間的小事,那就太天真了,如果他真的自私一點,只因為自己那一點點說不清道不明姑且算是愛的喜歡,就把陳田圈進自己的懷抱,那也太卑鄙了一些,他自己都會看不起自己。
陳田在後山坐到傍晚才回來,給君晟做了飯,就像往常一般端進了寢殿,君晟默默的坐到桌前吃完,想吃完飯再勸勸陳田,陳田卻趁著剛吃完侍從進來收拾桌子,說他要去整理酒樓的賬冊就先跑了,結果這日起,陳田都會在他想說什麼的時候找借口離開,君晟就知道他再說什麼都沒用了,只好也學著陳田這般,開始避開與陳田相處。
倆人這般你躲我,我躲你的一個多月,陳田先忍不住了,回了一趟吳家莊,不知怎麼勸通了陳家人,將陳壯才三歲的小兒子抱了回來,改了名字陳俊記到了他的名下,當了他的兒子,每天借口有事就把孩子丟給君晟,自己跑個沒影子,也不知道他這到底是抱回來給誰當兒子的。
小陳俊長的特別有陳家人的特點,濃眉毛大眼睛,黑溜溜的眼珠子光是看著你,心都要化了,君晟冷了他兩天,小傢伙也不哭不鬧的,自己坐在那裡玩,時不時的眼巴巴的看一看他,君晟就不忍心了,寵孩子的毛病就又犯了,給陳俊拿了點好吃的,陳俊就嘴甜的黏上來了。
君晟招孩子喜歡的光環大概要頂一輩子的,小陳俊看見君晟就喜歡的很,頭兩天是扭捏害羞,君晟不理他,他也不敢巴過來,這下見君晟搭理他了,粘著君晟就不放了,表叔也不肯叫,說他的新爹爹沒有君晟好,要給君晟當兒子,讓君晟給他當新爹爹,不要那個把他抱回來就不管的了。
小孩子沒有太多的是非觀念,也不懂什麼權勢富貴,誰跟他一起玩,一起吃好吃的,誰就是好人,陳家人為了讓他跟陳田走,給他灌輸了滿腦子新爹爹會更疼他的概念,這能換一個新爹爹,為什麼不能換第二個呢,明擺著這個對他更好嘛,小陳俊就無師自通的管君晟叫爹爹了。
八月十五宮中賜宴,半年沒下山的君晟也有點想自己宮裡的老爹老娘了,就抱著陳俊下山了,小陳俊被他打扮的跟仙童似的,有君晟陪著就膽子大的很,看見人多一點都不害怕,牽著君晟的手一路笑嘻嘻的,到了坤雅殿,聽到君晟管皇后叫娘,又想起來爹的娘是奶奶,張嘴就甜甜的喊了皇后一聲奶奶。
皇后聽到這聲『奶奶』就是一愣,驚詫的看向君晟,剛跟皇后打了聲招呼還沒來得及介紹陳俊的君晟被看的滿腦袋都是汗,解釋了半天才說明白這是他那義弟的嗣子,因為他爹正在苦讀打算參加下次會試,就跟在了他身邊,小孩子亂叫的。
皇后想著君晟是仙君也沒孩子,既然又不是那義弟親生的,再認個乾爹也無所謂嘛,叫就叫唄,又不會吃虧,真喜歡的話,封個郡王也不是不可以,君晟怕把孩子慣壞了,就打消了皇后的念頭,他這個娘比他都會慣孩子,可見他慣孩子是有來由的。
小孩子坐不住,沒一會兒就在君晟懷裡扭來扭去了,龐皇後半年沒見君晟了,君晟就讓宮女領著陳俊去院子里玩了,院子里的蘋果樹上還有幾個沒摘完的蘋果,皇后就指了倆小太監跟著去給陳俊摘果子了。
站在院子里一直不敢進去的龐三郎看到有人出來,下意識的就躲到了一邊,等藏好了才看到出來的是君晟領來的那個小孩子,那孩子長著跟陳田一模一樣的眉毛,臉型也有幾分相似,龐三郎看到就心裡酸了一陣。
太監架著梯子從樹上摘了蘋果下來,陳俊突然說道:「原來爹爹給我的果子都是這種樹上長的呀!怎麼只有這一種?別的都摘光了么?」
一個歲數不大的小太監剛才沒在殿里伺候,聽他這麼說就回答道:「小主子,這一棵樹只能長一種果子,這可是國師大人種下的仙果樹,全天下就只有這一棵,您能得著果子可是大福氣呢。」
「國師大人就是我爹爹呀,爹爹告訴我家裡有吃不完的果子,吃果子也是福氣嗎?」
「當然是福氣,您吃不完的果子,小的們只有看看的份,能摸摸都是好的呢。」小太監也沒啥大心眼,怎麼想的就怎麼說了。
「你們都沒得吃嗎?那這些給你們吧,我回家再吃家裡的。」陳俊把裝著幾個蘋果的小籃子遞給了小太監,滿院子的宮女太監們都有點不知所措,謝了賞又怕被怪罪是騙了小孩子,正為難呢,龐三郎走了出來。
「謝賞了就退下去分了吧,孩子我給看著。」
眾人一看是龐三郎,就謝了賞都走了,龐三郎走到陳俊面前,蹲下問道:「你說國師是你爹爹?那你娘是誰?」
「我娘?我現在沒有娘啊,爹爹沒有媳婦。」陳俊扭了扭手指,眨巴眨巴眼睛,想了半天才把國師府翻了一遍,確實沒有爹爹的媳婦。
「那你是從哪兒來的?」
「我是我爹爹抱回來的,唔~他現在不是我爹爹了,要不讓他當我娘吧。」
龐三郎跟他套了半天的話都沒問明白,被小孩子胡言亂語一攪,最後就變成了他是君晟和陳田的孩子,國師是他爹爹,陳田是他娘,龐三郎捧起陳俊的小臉,怎麼看都覺得孩子的鼻子耳朵像君晟,剛才給宮女太監分果子那良善勁兒也像君晟,如遭雷擊般呆住了,這是陳田生的?神仙居然有能讓男人生子的法術!孩子一出生就長大了不說,還能言善語如此善良聰慧。
陳俊看著龐三郎跌跌撞撞的跑出去,院子里又沒有其他人了,就邁著小短腿回殿里去了,這人好奇怪,還說長的挺好看要帶他一起玩呢,居然走掉了。